145 機關算盡太聰明

榮國公府。

忙碌了大半天的王熙鳳，總算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內。

這些天，因爲賈珍妻子尤氏身子不好，便讓王熙鳳幫着協理一些事情。

對於這樣的情況，王熙鳳雖然表面上是拒絕的，可心裏卻十分高興，每日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來，將寧國府內頭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

剛進正屋，平兒便領着一衆丫鬟迎了上來，幾人一會兒就將王熙鳳身上的斗篷、雲肩等衣物給松卸了下來。

卸下身上‘重擔’的王熙鳳，立馬慵懶地歪倒在了炕上，一邊輕揉着自己的額頭，一邊淡淡地問道：

“你們家二爺這會子還沒回來呢？”

平兒端了一杯熱茶遞到了她面前，回道：

“還沒呢，早些時候，聽聞是在寧國府陪客……”

王熙鳳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又冷笑：

“什麼陪客，不過就是喫喝玩樂罷了……哼，這麼晚還不見回來，估計又在哪個狐狸精那裏拌住了腳了。”

平兒聞言，也不接話，只讓人上了精緻的飯菜來，又給王熙鳳盛了一碗雞湯。

王熙鳳輕蹙眉頭，最終還是接過了，又問道：

“今兒府中可有什麼事情？”

平兒輕道：

“回奶奶的話，無事，早上奶奶就已經安排妥當了，一應皆有規定，沒人敢胡來。”

王熙鳳微微點頭：

“嗯……老太太那裏，可傳飯了？”

平兒回道：

“早傳過了，奶奶還沒回來就已經喫完了，只因今日薛家姨太太，帶着寶姑娘過來，老太太便留她們二人在府上用膳。”

王熙鳳聞言，眼神微閃，冷笑：

“呵呵，這會子倒知道巴巴趕來了，她們來府上做什麼？”

平兒低聲迴應：

“就是平常來往走動而已，也沒特別的事兒……不過，薛家姨太太卻說了，寶姑娘準備下月入宮中侍選呢。”

王熙鳳聽後，愣了一下，隨後撇嘴道：

“她們家還想着飛上枝頭呢？京城裏這麼多家千金小姐大家閨秀應選，就薛家女兒還想選上？真是癡人說夢。”

對於這件事情，平兒並不置評。

沉默了片刻，才說道：

“奶奶，今兒倒還有一事，得跟奶奶明說。”

王熙鳳見她眼神閃爍，多年的主僕默契，讓王熙鳳瞬間明白，她要說的是什麼了。

便揮了揮手，示意屋中侍立的小丫鬟們，都退了出去。

“說吧，何事？”

王熙鳳一邊喫着飯菜，一邊淡然地問道。

平兒壓低聲音回道：

“回奶奶，來旺媳婦送了一些利錢進來，有一千五百兩，按照奶奶此前說的，她應該收回三千兩纔是。”

“這銀子數目對不上，我不敢做主，便讓她明日一早，親自來回奶奶。”

王熙鳳聞言，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將手中碗筷狠狠地放在了桌上，柳眉倒豎，怒斥：

“沒用的東西！那筆利錢，今日就該到期了，我再三囑咐他們，到期一定要收回來，他們這是將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眼見王熙鳳突然發怒，平兒嚇得渾身微顫，又怕這事被人知道，急忙打簾出來，朝着院中揮手，讓守在外頭的丫鬟們離得遠一些。

隨即纔回到裏間，勸說道：

“奶奶息怒，想來是那些借債的沒錢還，來旺他們也是盡了力了，否則來旺媳婦，怕是不會來送銀子的。”

話音剛落，王熙鳳便怒斥道：

“什麼盡了力了？一羣只知囔糟食物的夯貨，平日裏個個都顯得多麼忠心，真到了要他們辦事的事情，一點用都沒有。”

說着，又咬牙切齒地說道：

“明兒來旺媳婦來時，看我不撕爛她的穴嘴！”

平兒眼看着她滿臉寒霜，眼中一片怒火，胸口上下起伏着，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再不敢多說一句話，只訥訥站着。

過了好一會，見王熙鳳總算平息了一些怒火，平兒這才低着頭回道：

“還有一事，得告知奶奶……”

話還沒說完，王熙鳳便重重打了她一個耳光，大聲呵斥：

“小浪蹄子，如今說話還只說一半了？不知道一早就將話全部說清楚？”

平兒平白無故捱了一個耳光，滿心的委屈，卻也不敢回話，只接着說道：

“是桂花坊夏家，派了一個丫鬟來傳話，說是她們家太太，想見見奶奶。”

說着，又從一旁拿出了一個錢袋，低着頭遞到了王熙鳳面前。

王熙鳳冷冷地接了過來，打開錢袋看了看，見幾面最少也有上百兩銀子，眼神瞬間發亮，看着平兒問道：

“桂花坊夏家？什麼來頭？又給我送銀子來，算怎麼回事？”

平兒依舊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迴應道：

“我也不知，不過對方留了一個地址，說是奶奶若是有空，就請去一趟她們家。”

王熙鳳聽了，拿着錢袋掂量了一下後，笑道：

“好，只要是有錢賺的事，我就去。”

“明兒派個人去回話，就說最近我沒空，需得再等上幾天纔行。”

平兒不敢違逆，輕輕應了一聲。

這時，賈璉從外頭回來，一進門就問道：

“你們兩個偷偷摸摸地在屋中說什麼事情呢？”

說話間，賈璉正好看到了王熙鳳手上的錢袋，臉色一喜，便準備從王熙鳳手中奪了去。

王熙鳳何其敏銳，微微揚手，就讓賈璉撲了一個空，賈璉見狀，嬉笑着問道：

“這些銀子哪來的？別說是公中的銀子？”

說話間，平兒趁着他們夫妻二人打鬧間，默默地退出了這裏間。

“哼！這麼晚纔回來，說罷，又去見哪個狐狸精了？”

王熙鳳沒有急着迴應賈璉，而是反問道。

賈璉聞言，被問住了，過了片刻這才故作鎮定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笑着回道：

“看你說的什麼話，有你這麼看着我，我還哪敢去見什麼狐狸精啊……”

又擔心王熙鳳一直糾纏這個問題，急忙轉移話題：

“你倒是說說，這些銀子哪來的？”

王熙鳳見他緊盯着自己手中的錢袋，嘴角微揚，輕輕放在了自己身前護着，拿着語氣回道：

“別以爲我不知你打得什麼主意，外頭這麼多進項，你又是國公府的二爺，會缺我這點銀子花？”

眼見王熙鳳說起這個，賈璉立馬湊到王熙鳳面前，苦着臉諂媚道：

“好人兒，別人不知，你還不知道？”

“咱們榮國府外頭進項多，可出的也多啊，你是不知道，蓉哥兒媳婦的喪事，花錢如流水，長這麼大，頭一次看到辦這麼大陣仗的喪禮，也不知老爺們怎麼想的。”

王熙鳳聽了，輕皺眉頭：

“我也奇怪呢，蓉哥兒媳婦說起來雖受大家喜愛，珍大哥珍大嫂他們，確實也寵她，可如今這喪事辦得，卻堪比公主規制了。”

賈璉順勢苦笑道：

“就是說咯，我這個榮國府二爺，手中連支使的銀子都沒得，好人兒，你就先借我一點用用如何？”

王熙鳳並不受其軟語央求，冷笑道：

“可別這麼着，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欠了你的錢呢，你也不看看，如今西府要我管，東府也要我管，我也不知，哪輩子欠下的債，今生卻來還了。”

賈璉見她不肯給，只得怏怏不樂地坐正，又挑眉問道：

“罷了，讓你支使一點銀子出來，就像是要了你的命一般，我自己想辦法吧。”

王熙鳳聽了，心中不爽快，刺道：

“快別這麼說，我幫着你們賈家管理這麼大一家子的事情，我容易嗎？哪一處不需要用銀子？”

“如今你也知道，公中銀兩早就入不敷出了，若非我一直從中周旋，何來你們一羣爺們開心？”

“更何況，這銀子是人家桂花坊夏家送來敲門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得還回去。”

賈璉聽了，急問：

“桂花坊夏家送來的？敲門錢？敲什麼門？”

王熙鳳微微搖頭，冷然說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差人送了銀子來，又說待我有空，請我去她們府上做客。”

賈璉眼珠轉了轉，想到了什麼，笑着說道：

“我知道她們爲了何事而來，八成是爲了和薛大傻子結親呢，想着讓你從中說和吧。”

王熙鳳聞言，盯着賈璉問道：

“哦？這到底怎麼回事？”

賈璉見王熙鳳總算軟和了一些，便端着架子說道：

“沒什麼，就是這夏家有意和薛家結親，結果這薛大傻子不知那根筋搭錯了，竟然狠狠甩了夏家的臉子，眼下卻沒想到夏家竟然找到你頭上來了，有趣真是有趣。”

王熙鳳聽了，內心一動，立馬責問：

“呦呦呦，我說璉二爺，你怎麼這麼清楚薛家的事情啊？怎麼好像你當時就在場一般？是不是惦記人家那俏麗的姬妾啊？”

這番質問，讓賈璉臉色瞬間凝固，原本好不容易找到的丈夫風範，也瞬間消失得無隱無蹤，訕笑道：

“你想哪裏去了，我就是偶然聽說而已。”

王熙鳳則冷笑道：

“哼，別以爲我不知你在想什麼，若是讓我發現，你敢去沾花惹草，我可不是好惹的，到時候鬧得闔府上下人盡皆知，我看你還有什麼臉面！”

賈璉聽了這話，又羞又惱，憋紅了臉，也不再多說，氣鼓鼓地自己去牀上睡覺了。

王熙鳳則冷笑幾聲後，叫了平兒進來服侍賈璉，又讓人撤掉飯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