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酒樓落子

京城裏過了立秋接連下兩場大雨，可天兒絲毫沒有見涼的意思，前門大街的一家當鋪門口，小夥計正一手揮扇，嘴裏唸叨着，“老天爺這是要熱死人啊，快下場雨涼快涼快吧。”

門口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的掌櫃挺起身子用扇子拍了一下他腦門，憤憤道:“你個好事懶做的傢伙，下了雨哪還有生意，喝西北風啊。”小夥計聽着數落不敢言語，半晌望着街角問道:“掌櫃的你說這酒樓裝修時間夠長的了，前兒個我路過遠遠瞧着裏面是真闊氣，快趕上玉皇大帝的天宮了，得花老多銀子了吧？”

“你小子連紫禁城都沒進去過，啥時候見過玉皇大帝的皇宮，夢裏面見過啊？”

小夥計尬笑道:“這不是頭次見這麼好的酒樓嘛，這東家說不準是京裏哪家達官貴人。”

掌櫃的冷哼一聲，“這點算你小子說對了，我聽隔壁的賬房先生說這是和親王府管家開的，他之前跟這個管家打過交道所以認得。”

小夥計聽了一陣咂嘴，“好傢伙這也算是沾了皇家的邊兒了，我看着裏面都裝修好應該能開張了，但是一直沒掛牌匾。

“你懂個屁，人家不的挑個黃道吉日，再找京裏有頭有臉的大書法家題字。”

小夥計一拍大腿，“對，也是。”

……

王府內弘晝此時正換着進宮穿的五爪龍袍，自打從極樂寺回來就一直在府裏練功，這倆天琢磨得進一次宮，因爲酒樓裏的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就差個牌匾了。

進宮後一路暢行到養心殿，門口大太監李玉正迎面出來，見着他趕忙請安:“哎呦，五爺您可有日子沒進宮了，萬歲爺昨兒個還唸叨您呢。”

弘晝咧嘴一笑:“我就不禁唸叨，今兒個我不就來了，煩勞您給進去給通稟一聲。”

養心殿裏傳來了聲音，“是老五來了啊，進來吧。”

李玉聽到後前面引路領着他進了屋裏。

弘晝有點做賊心虛，以往都是請安陪皇上嘮嘮家常，今天是有事相求，至於皇上能不能答應心裏也是沒底。

剛跨過裏屋門檻撩起朝服嘴裏唸叨，“臣弟給皇上請……”

“虛禮就免了，李玉啊，賜座。”

他忐忑不安的坐下後，乾隆擡頭笑道:“老五，有日子沒見你了，等我批完這份摺子，再跟你說話。”

他起了身忙回道:“皇上國事要緊。”

乾隆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擡頭間他掃了一眼，皇上今天身着米色一字襟馬甲，臉色紅潤飽滿神色如常，就是看着略微有些疲倦。

一袋煙的工夫乾隆放下手中筆，伸了個懶腰，“批了一個時辰摺子，身子有些乏了，跟朕去御花園走走。”

弘晝聽完趕緊起身，幾個平時伺候的小太監也緊跟在後面，隨時聽候差遣。

皇上興致很好，遊覽了小半個時辰纔來到一處亭子休息，坐在亭椅上望着滿園的萬紫千紅心裏有說不出的舒坦。

“老五，朕今天看你有心事，一路上話也不多，怎麼了跟朕說說。”

終於等到開口問自己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怎麼開頭。

弘晝起身‘叭’地打了馬蹄袖跪下顫聲道:“皇上，臣弟是來請罪的。”

乾隆望着眼前的弟弟一臉疑惑，“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臣弟前些日動用了內務府的工匠給自家酒樓做了裝修，事後才反思到自己犯了錯，今天特來跟皇上請罪。”

乾隆聽完莞爾一笑，“前些日就有人給朕稟了，你既然知道錯了就起來吧，也不算什麼大事。”

看沒有深加責問的意思他才緩緩起身。

“老五你府上是缺銀子了嗎，好好的，怎麼想起了開酒樓？”

弘晝暗自一喜說道:“開酒樓賺銀子倒不是主要的，一來臣弟是想皇上久居宮裏，保不齊哪天出去體察民情，總得有個喫飯歇腳的地方，二是酒樓開張後每天從來的一些食客談話裏能聽到一些民間消息，畢竟來京城五湖四海全國各地的人都有，這樣皇上除了看奏摺又多了一個渠道瞭解世間民情。”

乾隆聽完哈哈大笑，“老五你這點子好，這樣確實可以聽聞一些民間消息。不過你確定不是府裏的飯喫膩了，由着自個兒性子開了酒樓？”

他尷尬一笑，“還是皇上了解臣弟，原本也是想着有些民間朋友在府裏喫飯不便，正好外面也有個自己的酒樓方便些，”

乾隆眼裏帶着笑意說道:“既然用了朕的人裝修酒樓，總得還個人情吧。”

“如今酒樓內外都已經裝修完，就等皇上隨時預覽了。”

乾隆沉思了一會，“朕自打登基以來還沒出過宮，那就明日吧，正好出宮走走，你來安排。”

“那臣弟這就回去安排。”

……

翌日華燈初上後，街上的人已經寥若晨星，前門街角處一家沒掛牌匾的酒樓周圍出現了幾十個身着便服的大內侍衛，三三倆倆暗藏兵刃，他們目光如炬掃視着周邊，不放過一切的可疑之處，一切檢查妥當後，街的另一頭一頂四人小轎緩緩而來，轎子四周是皇上跟前的十幾名御前侍衛，腰上都掛着明晃晃的鯊魚皮鞘鎏金刀，不多時來轎子到了酒樓前停下。

落轎後乾隆下來打量着酒樓，嶄新的大紅朱漆面兒門窗，門口倆側擺放了講究的綠植，弘晝趕忙上前恭迎進了酒樓，進了一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魚池，酒樓裏有魚池已經很少見，更少見的是魚池中間是一座形狀酷似山的石頭，經過匠人雕琢和打磨，看着更加生動巧妙，水池裏稀稀落落擺放的小鵝卵石，在屋裏的燈火映襯下，宛若看到了山水間的自然風情。

“妙啊，這個構思妙，頗有自然意境。”

弘晝在前引路，兩人上了二樓後不多時，樓下就開始上菜，第一道菜端上來的是‘芙蓉蟹鬥’。此菜極爲講究，用七種頂級的淡水魚肉做成芙蓉花，在用十八隻母蟹來搭配，乾隆嘗後鮮味十足，頓時讚不絕口，足足吃了一個時辰，嚐了二十幾道菜纔算心滿意足。

歇了一會，他纔有些疑惑問道:“你這酒樓沒有題字，是沒想好名字嗎？”

“臣弟這幾天沒想到合適的。”

沉思了一會說道:“拿筆墨。”

不多時龍飛鳳舞提筆三個大字‘福滿樓’，弘晝趕忙叫人妥善保管好。

送到樓下臨上轎前，乾隆嘴角一笑，“聽聞你請了師傅在府裏教你練武。”

“臣弟覺着身子骨有些弱，想練武或許能強身健體。”

“嗯，朕自幼跟皇祖父習武，你那時嫌太苦太累死活不肯練，現在倒是來了興致，也不知道你練的什麼兵器，改名兒你去大內武庫裏挑一件自己喜歡的，就算是朕今天的賞賜了。”

“謝皇上。”

“回去歇着吧。”

說完轉身就上了轎。

馬車回到王府已然過了亥時，弘晝來到了偏廳，劉管家已經等候多時臉上是掩不住的睏意，看他回來才勉強打起精神，弘晝喜笑顏開說道:“皇上剛給酒樓題了字，名爲福滿樓。”

聽到題字劉管家頓時來了精神，“五爺大喜啊，恭賀五爺。”

“這段時間辛苦你操勞，一會去賬房領二百兩賞銀。”

他連忙謝賞。

“我讓你在府裏挑的人，準備好了嗎？”

“一直候着呢，我去叫他們進來。”

“行，叫他們進來後，剩下的就沒你的事了，早點歇着吧。”

劉管家告退後，偏廳裏走進了六個府裏下人，整齊的站在弘晝面前。

他打量了下眼前的幾個人，看着各個精明伶俐的樣子心裏很是滿意。

“你們幾個人以後白天去酒樓僞裝成夥計，把酒樓裏客人談論天南海北的奇聞異事都記錄下來，晚上回府入冊，每隔十日我會查看。”

幾個人聽完有些摸不着頭腦，每天酒樓裏進出那麼多人，說的話那麼多，怎麼可能不遺漏的一個一個記錄。

弘晝看出他們爲難，“我說的奇聞異事，是指不同於平常的人或者事情，如果是家長裏短瑣事就不必記錄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意思，明白了嗎？”

幾人點點頭齊聲道:“明白了。”

“做好了，月錢翻倍。”

謝恩完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