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遮天蔽日的烏雲在此時慢慢消散，一輪明月皎潔的掛在了夜空，沒想到在夜裏也能清晰的看見天空中的雲彩。
養心殿院裏的廝殺驟然停止了，是因爲剛剛穆白的殺戮，還有就是院牆外一道渾厚的聲音讓他們停住了手。
他看見了一個人，在遠遠的高牆上矗立着，身形高大看不清模樣和表情，因爲他戴着一漲金色面具，此刻弘晝能感受到壓力，是那種習武之後才能感受到的，原來穆白不出手的原因竟然是因爲他。
忽然間，一聲龍吟，劍氣衝九霄。
這高大的身影空中飄飄然的落在了養心殿的屋脊，立足後左手摘掉了面具，露出了蒼白的臉，一雙深陷的眼睛銅鈴大小，鷹鉤鼻子，嘴角一動，面目中帶着七分殺氣三分威嚴。
一陣沙啞低沉的聲音傳來:
“原本在山東時就想和與你一見上一面，後來種種原因耽擱了，沒想到最後能在這紫禁城裏遇到了。”
穆白的臉上看不到如臨大敵的樣子，反倒是多了一份欣賞和喜歡，就像是找到了人生的知己一般。
“當年家師與令師的一戰，一招不慎終身遺憾，今天我想用手中劍重新挑戰一次，姜教主能否讓穆白如願？”
一句國粹呼之欲出，弘晝掩蓋住了心中震驚，本能的退後了幾步，姜楓，那個間接殺了武聖的長生道教主，呵，但凡老子身上有把槍，都不帶讓你有這裝比場面。
姜楓看着眼前的穆白，凝視了很久，彷彿要從對方的瞳孔中自己的身影，片刻後淡淡道:
“我以爲你猜不到，但是我好像忘了，到了劍法的巔峯是能彼此感受到……我還沒有把握勝你，所以一直都在等，等一個讓你先露破綻的機會。”
“你等到了，是嗎？”
良久，姜楓沒再說話，好像是在回憶剛剛穆白出劍殺人的畫面。
穆白握住劍柄緩緩抽出了‘湛盧’，劍尖垂直地面，說道:
“你不是沒有信心，而是心不靜，想要的太多就沒法心靜。”
姜楓默默無語，只是盯着他手裏那把烏漆嘛黑的寶劍。
弘晝心說你倆就這麼聊，最好能聊到太陽昇起來，實在不行給你們扔倆小馬紮，添倆菜一碟花生米，配上一壺酒，估計再有一個時辰天就大亮了，就算九門提督是個喫乾飯的傢伙，步軍統領衙門的官軍也總該支援到了，回頭管你什麼武聖六聖徒弟，就算一二三四也白扯，大隊官軍的人海戰術車輪戰，累也活活累死你。
姜楓的臉上好像出現了一絲笑意，眼中也是少了幾分殺氣，微微頷首:
“知己難求，確實如此，三十歲我的劍術已冠蓋天下，不遜於師父。人生在世沒了追求，豈不是沒了意思，索然無味，有一天一個人找到我，說你還可以去爭天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於是我信了。”
這種高處不勝寒的心境，普通人肯定無法理解，弘晝只是略懂一點，因爲從兩人的對話分析，這個姜楓早已經來了，從養心殿院裏廝殺的那一刻，他就在暗中觀察了，但是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過手，是不屑於出手，不值得自己親自去殺螻蟻。
第一他們準備充足，人數上佔優，根本無須自己動手，第二是對自己的劍法很有信心，就算這些人失敗，他依然可以憑藉一己之力扭轉乾坤，殺了所有人，包括乾隆。
但是當他看到穆白躍上養心殿屋脊時，兩人就開始感受到了對方，一個彼此一生的勁敵原來就在眼前。
按照弘晝的粗俗的解釋就是，一隻公老虎能在數公里外，嗅到一隻正在發情期的母虎並完成交配，反正意思是那個意思，至於誰是公老虎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個劍客如果專注了劍法就不應該去關心別的事務，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所以你的心亂了。”穆白府下了身子，安然的坐在了養心殿的屋脊上，繼續道:
“我可以等，等你的心靜了，我們再開始。”
“好。”
姜楓緩緩閉上了眼睛，呼吸變得均勻流暢，好像是進入到了一種虛無的空間。
弘晝暗喜，小白果然懂我，拖時間拖到天亮，拖到他孃的天荒地老。
他想是在拖延時間，而穆白覺得這一戰是一生最重要的一戰，不想草草結束，彼此在最巔峯的時刻出手，纔對得起當世第一劍客的殊榮。
就好比兩個有名的搏擊運動員在擂臺上，數以萬計的觀衆都在關注比賽，忽然一方一不留神滑到了，而另一方沒有佔便宜繼續進攻，這關乎武德，更關乎後續的名聲，即使你贏了，後世也會有人說，趁人之危不光彩。
不知多久，姜楓睜開了眼睛，手臂輕輕的動了一下。
穆白站起了身，兩人雙目下垂，手裏的劍隱隱的透出殺氣。
當世最矚目一戰，居然是在這裏，院裏的廝殺停止後，人羣很默契的分站了兩側，一面看着屋頂另一面還要防備着對方的突然襲擊。
兩人的劍尖同時指向了天空，劍尖微傾，一瞬間兩人出招了。
劍鋒都不在收斂光芒，驟然乍現，轟的一聲，兩柄寶劍爆發出震人心魄的響聲，他們腳下的琉璃瓦被震碎了幾十塊，嘩啦啦的掉了下來。
身形迅速分開，然後又折返，來回數招已過，屋頂上已經是塵土和碎瓦片漫天飛揚，下面的人紛紛退到了院牆邊。
寶劍不過三尺，但劍氣足有一丈，十幾招過後，姜楓負手而立，臉上露出了笑意，這是做爲對手的欣賞。
兩人勢均力敵，穆白的心如平靜的湖水，只是隨着自身的劍意而動，心無雜念，萬事皆空。
姜楓輕輕遞出了一劍，緩慢而悠長，穆白左臂在後揚起，右手的‘湛盧’也是同樣的遞出。
站在屋脊處的兩人又是‘轟’的一聲，周邊的琉璃瓦全都震碎了，一步步的遞進，最終劍尖相碰，一瞬間兩人的內力劍氣相撞擊，胳膊上的衣袖已然破敗不堪。
這渾厚的氣機外泄，穆白的劍意劍氣顯得更爲純粹，像是心無雜念的智者。
郭天臨看着這場當世的最強劍者交鋒，心頭也是莫名的震驚，原來穆白這孩子的劍法，相比三年前已然是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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