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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第 176 章

司徒鈴今兒本是優先去找梅良玉的,誰知梅良玉先一步跑了。她聽說這幫人裏有兵家弟子,又是這位兵家弟子救了自家哥哥,便興沖沖地跑過去,對着人一口一個姐姐。

李金霜最初是拒絕的,司徒鈴耐心跟活力都非常足,被拒絕一次兩次完全不覺氣餒,反而越挫越勇,纏了李金霜一整天。

一直到晚上入夜後,李金霜纔有機會來找虞歲。

虞歲這一天都沒出過房門。

因爲外邊有侍女守着,李金霜也沒有走正門,怕侍女們告訴司徒鈴自己去哪了,於是選擇悄無聲息地翻牆入院。

虞歲的屋門是關着,她察覺到有人靠近,便收起聽風尺,開門朝外探頭,正巧看見李金霜翻牆落地的一幕,不由拍手鼓掌:“好身手呀。”

落地的李金霜:“……”

她面色猶豫,開口解釋:“無奈之舉。”

虞歲朝李金霜招招手,示意她進屋再說。

李金霜進屋後告訴了虞歲自己今天的遭遇,虞歲守在爐子邊,將早已涼了的果茶加熱,聽她說完後笑道:“我師兄說她才十三歲,又喜兵家之道,好不容易遇到個兵家弟子,肯定會纏着你的。”

“你要是覺得她煩,那就直接溜走好了。”

李金霜搖搖頭:“雖然話是多了些,但也不至於煩。”

虞歲伸手朝爐火輕扇,沒有看她,卻問道:“是不是小時候沒有和女孩子一起玩過,所以對這種小女孩親近你非常不習慣?”

李金霜沉默片刻,輕聲答了句:“是。”

因爲被祖母當做男孩養,她小時候就穿男裝,整天跟一幫男孩子在一起學習。

起初還有幾個男孩覺得李金霜有趣,整天跟她玩,讓家裏人知道後就被制止了。

家裏人告訴他們,李金霜雖着男裝,卻是女孩,又是李家人,不能與之交好,能避就避。

後來不論男孩女孩,都不願跟李金霜玩,更有甚者認爲李金霜如此不倫不類,是個妖人。

“你小時候會想跟女孩子們一起玩嗎?”虞歲歪頭看過去。

李金霜搖搖頭:“小時候有很多東西要學,太忙了,幾乎沒時間門去想這些。”

虞歲問:“南靖是不是也有國院?”

“有的。”李金霜說,“在國院學完,回府後也要繼續學。”

虞歲聽後露出好奇的神色,伸手比劃道:“我以前在青陽國院也是,每天都有很多東西要學,還要背書。一本書好萬字呢,全都要背下來,第二天教習還要抽查你第幾頁第幾段寫的什麼,我每次都背不出來。”

“哪有小孩五六歲就能背上萬字的書。”

她說完,看見李金霜的神色頓住,狐疑道:“你背完了?”

李金霜點點頭道:“背完了。”

她答完,就見虞歲瞪圓了眼望着自己,李金霜又補充道:“有的課文是必須背的,在家裏的時候,祖母也會抽查。”

虞歲單手捧着臉,目光上下打量李金霜:“你又要背書又要練劍,一天休息多長時間門?”

李金霜想了想,說:“最多三個時辰。”

虞歲:“一天睡三個時辰?”

“嗯。”李金霜神色平靜道。

最少的時候只睡一個時辰。

虞歲另一手捂嘴驚訝道:“我以爲我在家裏跪着背書已經很慘了,沒想到你家更可怕,竟然只讓你休息三個時辰。”

李金霜不解地望着她:“爲何要跪着背書?”

“因爲我太笨了,總是記不住。”虞歲勾着眼尾笑道,“我小時候連國院的學生和教習都記不全。”

李金霜說:“那也不至於得跪着學習。”

虞歲解釋道:“國院其他小孩都會背了,身爲王府郡主的我卻不會,我給南宮家丟臉了,自然就得被罰跪着背書,讓我長記性。”

李金霜目光怔了怔,這種事情她也很熟悉。

“我以前也是,如果在國院比試輸給別人,或者劍術沒有進步,沒有在規定時間門內學會劍譜,也會被祖母罰跪。”李金霜回憶着以前種種,在虞歲安靜的笑眼中,沒什麼情緒起伏地說完,再迎着她目光時,竟也不自覺地有些想笑,“有時跪了一夜,第二天都起不來。”

虞歲嗯嗯點着頭表示贊同:“但是啞娘會幫我上藥、熱敷,她按摩手藝很好的。”

所以後來虞歲每次被罰跪後,都安慰自己,告訴自己沒關係,反正有啞娘會幫忙按摩,疏通筋絡,不會留疤、也不會留疾。

李金霜說她也是,府中乳孃見她年幼,很是心疼,每次罰跪結束,都會揹她回去幫忙上藥調理。

兩人甚至開始對比什麼藥更有用。

虞歲十分自然地跟李金霜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引着李金霜也不自覺跟着她聊了起來。

兩人第一次沒有談浮屠塔、六國爭戰、家族恩怨、兵家劍道那些複雜沉重,需要仔細斟酌才能開口的話題。

說的都是一些與自己息息相關、無法割捨和忘卻的小事。

“看來你是國院裏聰明有天賦的那一類孩子,我身邊也有很多這樣的人,跟他們比天賦我是如何都比不過的,好在國院看家世背景,我白天在國院睡覺也不會有人罵我。”

虞歲將熱好的果茶端到桌上來:“和我同窗的那一批學生,天賦最好的就是尚陽公主。”

虞歲口頭說天賦最好的是尚陽公主,但她認爲最厲害的是鍾離雀。

尚陽公主九流術天賦雖好,但在別的文術課上卻有些浮躁,鍾離雀文術課雖然厲害,卻不能學習騎射刀劍。

若是鍾離雀能學九流術,那當時出盡風頭的就不是尚陽公主了。

李金霜將杯子遞過去,看着虞歲倒茶,也道:“南靖天賦最好的是聖女。”

“荀之雅嗎?”虞歲擡頭看她一眼。

李金霜嗯了聲,學着虞歲幽默了一把:“南靖的國院也看家世背景。”

虞歲撲哧笑道:“那確實沒人能比得過聖女。”

李金霜說:“舒楚君在國院時就一直跟着聖女,聖女在哪她就在哪,我是進入禁軍衛後,負責宮中貴族外出和聖上出行的安危,才與聖女接觸頻繁。”

虞歲驚訝道:“禁軍衛?你在軍中已經有了職位,那舒楚君豈不是逮着機會就能欺負你。”

李金霜神色有一瞬的無奈:“習慣就好。”

“這種事哪能習慣。”虞歲坐在她對面,捧着手中果茶輕抿一口,“以前誰要是欺負我,我就找機會悄悄欺負回去,沒找到機會的就等着,總有還回去的那天。”

對於這番話,李金霜如今是信的。

虞歲慢吞吞地喝着果茶,跟李金霜說自己在國院的“復仇”經歷,包括但不限於直接把書扔說她壞話的人臉上,對尚陽公主使用激將法,引尚陽公主去動手等等。

她可不會說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來壞了今晚的好氣氛。

而這些孩子氣的復仇行爲,倒是意外把李金霜給逗笑幾次。

李金霜笑也只是抿下脣,讓她下意識保持緊繃而顯得堅毅的臉龐柔和一瞬,嘴角微彎,平日安靜沉默的眼眸中,掠過淺淺笑意。

虞歲問李金霜有沒有反擊過以前那些說她壞話的孩子,李金霜想了好一會,最後搖搖頭:“應該沒有。”

“一次也沒有?”虞歲皺眉。

李金霜從喉嚨裏溢出一聲嗯,想了想說:“其實我有劍靈以後,就沒什麼人能欺負我了。”

虞歲屈指點點桌面:“說你壞話也算欺負。”

“聽得多了,也就不會放在心上了。”李金霜說完蹙眉,有些猶豫道,“倒是……有別的事情。”

“嗯?”虞歲耐心地看着她。

李金霜擰着眉,有些艱難地說道:“因爲男裝……有時會讓別的女孩誤會。”

虞歲恍然大悟,“是不是有別的女孩子喜歡你,想與你訂親?”

李金霜點頭。

她與那姑娘只見過幾次,出手幫了點小忙,卻沒想到對方竟請了人來李家要說親。

發現她是女子後,那姑娘難以置信、心碎又憤怒的目光,李金霜難以忘卻。

因這姑娘大膽求愛,弄得滿城皆知,帝都的世家哥們得知自己心儀的女子竟然喜歡上了李金霜,氣得咬牙切齒,對李金霜更是百般辱罵。

同是帝都世家子弟,她們有段時間門低頭不見擡頭見,姑娘對李金霜冷眼相待,李金霜自己心裏也不好過。

這事李金霜從未跟誰說過心裏話,祖母也不會理會這些,只要她專心修煉,旁人的閒言碎語,李金霜向來不迴應的。

今晚李金霜和虞歲說起這事時,也將心裏那絲委屈壓得死死的。

虞歲聽完前因後果,先將那些亂嚼舌根的人罵了一通,最後跟李金霜說:“你男相也是一表人才,俊秀無雙,招女孩子喜歡再正常不過。那些男人說的骯髒話,都是嫉妒你,因爲自己長得不如你男相好看,皮相沒有受到姑娘的青睞。”

她單手支着腦袋,笑眯眯地看李金霜:“連我都喜歡你的男相,就別提那些男人有多嫉恨你了。”

李金霜聽得心頭一跳,見她嚇倒了,虞歲又忙道:“別怕別怕,我當然不是因爲你的男相而對你特別的,我喜歡的男相有很多的。”

李金霜被虞歲弄得哭笑不得,實在是忍不住,垂首輕輕搖頭笑了笑。

虞歲看着笑了的李金霜,心中卻很平靜。

從前她以爲,想拉攏李金霜,要給她分析家族個人利益、要算計她和荀之雅的關係、要利用她從前的過往、要讓她跟自己在一條船上。

其實不用這麼複雜。

想和李金霜交朋友,讓她喜歡你,只需要同今夜一樣,自然地和她聊一聊往事。

李金霜的幼年有太多、太多的事可以說,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分享。

虞歲以某些相似的境遇,讓李金霜終於敞開心扉。

今夜之後,虞歲纔是李金霜的朋友。

南宮明曾告訴虞歲,交朋友也要手段和心機,更要會篩選好與壞。

現在想來,但凡是南宮明說過的話,虞歲都記住了。

倒映在石牆上的花影輕晃,在石牆的另一面,有着夜燈照耀不到的角落,翠竹無聲靜立,分出的枝丫遮在靠牆站立的梅良玉頭上。

他今晚是來找虞歲的。

哪知李金霜比他先到,見兩個女孩子聊得興致,梅良玉也識趣,沒有進去打擾,要走時,卻恰巧聽見虞歲在說她從前的事。

梅良玉便沒走成,候在院外牆後,使了點九流術聽着屋中談話。

他自動忽略掉李金霜的部分,只聽虞歲說的。

聽虞歲說自己小時候得跪着背書,梅良玉便皺起眉頭,心想南宮明是不是有病。

有些是虞歲以前無意間門提起過的,有些是梅良玉沒聽過的。

虞歲說起她在國院的復仇事蹟時,梅良玉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

梅良玉也是第一次聽虞歲罵人,認爲師妹罵得十分有理,那些無聊的男人不僅該罵還該去死。

聽到虞歲說她有很多喜歡的男相,梅良玉不由眯着眼思考,很多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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