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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第 186 章(加字

“我做事向來隨心所欲,不受限制,你又何故問我爲何。我既不是燕國人,也不是青陽人,更不管六國紛爭,授陰陽所學,只需合我眼緣即可。”烏懷薇眯着眼打量前方兩人,紅綾在她身後緩慢浮游,語調不徐不疾,“要算起來,我現在是和常老搶徒弟,既是爭搶,就該不擇手段。”

“去。”

她指着梅良玉,神色不容拒絕。

穆永安在心中嘆息一聲,說不過她,也爭不過她,剛要上前,就見前邊兩人通過星圖傳進了試煉的兵甲陣中。

“只能等等了。”穆永安咳嗽道,“這個孩子有何天賦,竟能入你眼?”

“上乘之體,五行相生。”烏懷薇大方地與穆永安分享新徒弟的天賦消息,“衛惜真親口說的。”

法家聖者所言,自是不虛。

穆永安先是一怔,接着低頭嘲笑道:“如此天賦,南宮明卻沒能察覺?”

“也許並非他毫無所覺,而是在入太乙前,那丫頭的‘氣’都處於不可查探的狀態。”烏懷薇看着虞歲兩人消失的方向,神色有幾分莫測,“五行相生的上乘之體,可自生五行之氣,源源不斷,名家修羅眼卻沒能看出她的天賦,稱她爲平術之人。”

穆永安略一沉思,蹙眉道:“她的氣體走勢……沒能被發現?”

“如果她確是平術之人,那她的氣體走勢便平平無奇,極容易被察覺,也沒什麼好看的,南宮明也不會看錯這種東西。”

烏懷薇的聲音冷冷清清,卻又帶着點似笑非笑的調調,“可若是她的‘氣’被藏了起來,抑或是被什麼東西壓制、分割,那就不好說了。”

“從她入太乙後能修行並生出五行光核來看,應該是後者。能逃過名家修羅眼觀測的存在,還得看看是主觀還是被動,若是這丫頭自己藏起來的,那就有趣了。”

說到最後,烏懷薇話裏的笑意變得明顯:“南宮明壓境不破,便在自己女兒身上看走眼,若是聖者境界,常年相處之下,說不定會早些發現端倪。”

以南宮明謹慎多疑的行事風格,早年也是找了許多人來測過虞歲的天賦,可這些十三境大師全都認定王府的小郡主爲平術之人。

穆永安沉思道:“農家息壤似乎沒有這樣的作用。”

烏懷薇問道:“你真認爲息壤在她身上嗎?”

穆永安道:“不可能不在。”

“五行相生的上乘之體,是我陰陽家的說法。”烏懷薇又道,“按照道家的說法,五藏生五炁,一炁生陰陽,陰陽化萬物。”

“你可知,她的‘炁’若是無需從天地所化中汲取,而是以自身陰陽所化,如此循環反覆,會是怎樣的存在?”

聽烏懷薇這麼說,穆永安的眉頭皺得更緊。

南宮明的小女兒對他來說,只有平術之人和息壤兩個情報有用。

哪怕虞歲入太乙後,被常艮聖者收爲徒弟,穆永安也敢肯定,收徒一事絕對和南宮明有關係。

無論是南宮明請求的,還是常艮聖者看在她是南宮明女兒的份上,或多或少都有其因。

若是南宮明安排的,穆永安反而不會太驚訝,可聽烏懷薇這麼說,似乎連南宮明都沒能發現自己女兒有着何等驚人的天賦。

這反倒讓穆永安難以理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陰陽家的上乘之體,五行相生,也可說是道家的先天滿炁之人,前途無量。”穆永安咳嗽道,“如此天賦,修行九流之術幾乎沒有阻礙。”

“這倒未必,她雖天賦異稟,但修行時間太短,此時實力太弱。你若是想殺她,最好在她出五行場的瞬間就動手。”

烏懷薇說到最後,餘光掃過穆永安蒼白的面龐。

她非常瞭解這位老朋友,如今的這具身體雖已是百孔千瘡,弱不禁風,可裏面盛着的殺意卻只多不少。

“我給你這個機會。”烏懷薇大方道,“若是你沒能殺死她,那有我在一天,你可就再不能得手了。”

許是通過南宮歲,想到了南宮明,穆永安面上血色全無,一手收緊狐裘大衣,猛地咳嗽了幾聲,喉間腥甜洶涌。

穆永安嚥下翻滾的血氣,聲音啞了幾分,卻透着苦笑:“我今夜連只兔子都殺不死,你讓她殺我倒是可行。”

“她若是要殺你,我自然是不允的。”烏懷薇安慰他道。

穆永安心緒複雜,就連烏懷薇難得說出的好話也沒去在意。

南宮明倒是有個好女兒。

難道未來局勢真要如他所願,所有人都得輸給他?

穆永安透亮的眼底泛起了薄霧。

烏懷薇道:“你還是死心吧,也許她能掌握陰陽家的九玄妙法,除去你的毒咒,救你一命。”

穆永安笑道:“且不說她能否短時間內掌握陰陽家最玄妙的九流術,南宮明的女兒會救我嗎?”

南宮歲若是學會了陰陽家最厲害的九流術,可不會救他,對他來說還是雪上加霜。

烏懷薇卻道:“她又不知你是誰。”

若是虞歲今晚沒放五行光核在這附近,那她確實不知道。

如今聽到這二人的談話,在兵甲陣中的虞歲也就透過五行光核重新打量一番穆永安。

又一個南宮明的敵人。

特級兵甲陣·修羅地獄。

梅良玉一進來就感受到濃厚的血與火氣息,戰場的肅殺之意帶來極大的壓迫感,驚雷劈開硝煙濃霧,得見戰火焚燒的灰燼與染血的蘆花交纏飛舞的一幕。

巨大的守城王將身披鎧甲立於城門前,目如烈日,無法直視,緩慢掃視着下方的一切,帶來陣陣烈火。

於烈火中生出的惡鬼渾身焦黑,沾染着被烈火焚燒過的星火,吐着繚繞白煙,就算站立不動,也有星火自身上墜落。

梅良玉眯着眼打量那些兵陣惡鬼,這模樣,倒是和那隻漆黑一團的劍靈有些像。

他們離城門很遠,戰火硝煙遮掩天空,變得昏沉陰暗,偶爾有驚雷炸響,雷光也無法穿透那烏雲。

惡鬼們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失去主人的兵器,隨後擡頭。赤金色的眼瞳鎖定遠處的外來者。

“師妹。”梅良玉凝視前方,周身已燃起護體之氣,“你在這鬼地方待多久了?”

虞歲退到他後邊,看師兄表演,擡手比了個數道:“第一次來陰陽五行場開星圖試煉的時候就是了。”

梅良玉算了下時間,不由瞥她一眼,想起以前問虞歲在哪,她都說自己和李金霜在陰陽五行場開星圖進兵甲陣修煉。

現在想想,她竟然一直在特級兵甲陣中修煉。

該說她不怕死,還是勇氣可嘉。

梅良玉雖知道虞歲沒有表面看起來單純無害,但也沒怎麼見過虞歲的真正實力。異火是虞歲最厲害的攻擊手段,但梅良玉可不想看。

修羅地獄中無處不在的威壓感,讓梅良玉不敢小瞧,得打起精神應付,他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破陣出去,那師妹之前是怎麼出去的?

虞歲瞥見他打量的目光,柔柔笑道:“師兄,你撐不住了就說,我會想辦法破陣出去的。”

梅良玉:“你確定?”

“那當然啦!”虞歲笑眯着眼。

梅良玉信了,以名家字訣化劍握在手中,望着前方問:“它們速度如何?”

“很快。”虞歲說,“堪比七八境的實力吧。”

梅良玉挑眉:“才八境?”

虞歲伸手指了指蘆葦叢深處:“那邊還有更可怕的東西。”

梅良玉的餘光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瞭然道:“等我會會這些八境惡鬼再過去看看。”

反正他是不可能往守城王將那邊跑的。

誰往那邊跑誰死。

前方的惡鬼們開始行動了,虞歲慢吞吞地往後退走,笑道:“師兄,你可要小心些,別受傷了。”

梅良玉沒說話,專注於前方的攜一身星火而來的惡鬼們,往前踏出一時,腳下有八卦陣圖散開,周身數道劍影浮空,招手間有星陣一晃而過,與惡鬼大軍正面相撞,殺出一片刀光劍影。

惡鬼速度奇快,數量也多,眨眼間就將梅良玉包圍,還能分出多餘的人手去攻擊虞歲。

梅良玉靠着豐富的戰鬥經驗遊走在惡鬼大軍中,他與身前的惡鬼大軍刀劍相向,發泄戰意,閃光的雷線則順着虞歲那邊趕去,鬼道家的死符命中惡鬼,抽走它們的五行之氣,將其擊潰。

虞歲掃了眼被死符擊潰的惡鬼,開口道:“師兄,別小瞧它們。”

梅良玉很快就知道這話是何意。

惡鬼的戰鬥技巧會隨着他們交手而提升,使用的刀劍九流術也會變得越來越剋制敵人。

特級兵甲陣,需得以聖者境界纔可一敵的存在。

特級兵甲陣·修羅地獄,梅良玉也只在書中看過,記載甚少,也沒聽說過誰能使出這一招,就算是太乙的兵家聖者也沒有。

如今身臨其中,光是守城王將的威嚴,就能使人心臟顫抖,生出退意,不敢直視。

殺意遍佈兵甲陣中的每一處,讓人感受到戰場上的壓抑之意,隨着時間越來越久,呼吸也會變得越發沉重。

虞歲在後方算着時間,以前她只能在兵甲陣中待很短的時間就必須出去。否則在惡鬼們的實力提升後,數量太多的情況下她是完全不敵的。

她都不用去挑釁河對岸的十三境亡軍,光是這些從烈火中生出的兵陣惡鬼就足夠難纏了。

梅良玉雖是第一次進修羅地獄,但他的實力卻能撐不短的時間。

虞歲觀察着,圍住師兄的惡鬼從一開始就不少於二三十隻,多次同時行動,讓他四面受擊,但他會多家九流術,而且戰意高漲,也沒有要壓制力量的意思。

兵家劍術、名家字訣、道家雷法、陰陽家星陣,就連方技家卦陣梅良玉也用上了,其中還夾雜不少天機術,虞歲在旁邊看着都覺得眼花繚亂,爲此驚歎。

但如此一來消耗也極大。

梅良玉最近心有鬱結,與常艮聖者那日吵過後,情緒就堵着,越積越多,和燕小川拼刀練劍,也壓着力量,雖看起來出招兇猛,到底還是沒有真要他的命。

此時在修羅地獄中,守城王將的壓迫感越強,越能激發他心中戰意,彷彿壓抑多年的毀滅欲,在此刻也釋放些許。

大開殺戒。

染血的蘆花擦過他的臉頰,爲他臉上添了幾道血色,梅良玉幾乎攔住了惡鬼前進的道路,也導致越來越多的惡鬼朝他撲殺而去。

他手中的刀劍也早已被折斷過幾次。

越戰越強的兵陣惡鬼已經能做到突破梅良玉的護體之氣,劃破他的衣裳,冰冷的劍刃也割破了他的肌膚,留下些許傷痕。

梅良玉知道自己應該退走了,可他耳邊都是血液沸騰的聲響,還在跳動的心臟偶爾傳來重重一擊。

碾碎惡鬼身體時的清脆聲響竟令他感到快意。

當年雨夜中,朝他殺來的九流術士的面容飛速閃過,具象化的九流術,五行之氣的走勢,飛濺的血花,在此刻和眼前的惡鬼與蘆花重疊。

是要回去繼承那些痛苦不堪的仇恨和責任,還是留在太乙重新開始?

梅良玉問過自己太多次了。

刀劍相擊的嗡鳴聲剛起,梅良玉手中長劍就已斷裂,雪亮的刀刃直戳他的雙眼,他身子後側的同時單手抓住刀刃,徒手斷刃,又反應快速地下腰後仰,躲避第二隻惡鬼躍起的襲擊。

被斷兵刃的惡鬼也不會撤退,會繼續施展兵家體術拳腳。

看似被燒得焦黑輕盈的惡鬼身體,曲肘下壓時卻擁有撞斷他人肋骨的力量。

梅良玉以八卦掌卸勁再反打,劃出的氣浪將後方攻來的惡鬼擊退。

虞歲眼見惡鬼越來越多,再打下去,它們可真要進化變成十一二境了,於是出聲喊道:“師兄!”

梅良玉反拽惡鬼襲擊的手腕摔出去,這才御風術退走,卻沒有要虞歲破陣出去的意思,而是朝着蘆葦深處而去,要去看看河對岸還有什麼厲害的東西。

虞歲只好跟上去。

梅良玉御風術穿越蘆葦叢的速度很快,高高的蘆葦遮住了前路的景色,於是他也和虞歲之前一樣,在穿過蘆葦到達河岸邊時,緊急剎住腳步,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十三境的鐵騎大軍。

黑色的鐵騎大軍宛如一道不可跨越的巍峨城牆,佩戴盔甲全副武裝的馬兒也在目視前方,頭盔遮掩了鐵騎的面容,只能窺見它們赤金色的眼瞳,以及閃爍光芒的神魂光核。

梅良玉的眼瞳中裝不下去對岸的鐵騎大軍,他目光緩慢地掃視着,對岸的黑甲一眼望不到盡頭,是千千萬萬名十三境黑甲鐵騎。

饒是殺瘋了的梅良玉,在面對如此驚駭力量時,也重新變得冷靜,面色略顯古怪地往後掃了眼。

他知道師妹不簡單,但沒想到會這麼不簡單。

這趟修羅地獄算是讓他開眼了。

梅良玉剛往後退一步,前方的黑甲鐵騎便有了動作,戰馬揚首發出高昂的嘶鳴,像是出征的信號,充滿狂妄與殺機。

河對岸數不清的黑甲鐵騎,動作整齊劃一地將手中長槍豎起,做出攻擊投擲的姿勢。

梅良玉也沒有猶豫,在黑甲鐵騎有所動作時就已擡手,金色的護體之氣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掌心操控着的無形之氣,具象化爲道道金色的陰陽八卦陣不斷重疊在前方。

他的餘光已經掃見遲一步追過來的虞歲。

此刻的梅良玉面臨一個很重要的抉擇:

要不要相信虞歲能破陣出去。

在對面數千上萬的十三境黑甲鐵騎同時出手的情況下,出不去他必死無疑。

追過來的虞歲看清對岸的情況後也是一驚:“師兄!”

選擇只在剎那之間。

戰馬嘶鳴聲中,充滿殺意的銀槍自黑甲鐵騎手中飛射而出,在硝煙瀰漫的黑夜中劃出刺眼的銀光,重重相疊的陰陽八卦陣瞬間碎裂。

兩股龐大的力量轉瞬相沖,河水震盪,地面生裂,蘆花全數飛散被捲入空中,銀槍直指梅良玉眉心。

陰陽五行場內星辰光芒閃爍,星圖開啓,被傳出來的兩人滾倒在地。

梅良玉倒在地上,一手還不忘虛扶着虞歲的腰,虞歲抓着他的衣服半直起身,眼中倒映他眉心的猩紅之色,心頭一跳:“師兄!”

她蹙眉緊盯着梅良玉。

眉心還是被銀槍穿過護體之氣刺出血痕。

破了皮肉,也被氣浪所擊,傷及神魂。

梅良玉頭暈目眩,低咳聲,聽見虞歲的聲音,將喉間腥甜強壓下去,應了她一聲:“死不了。”

虞歲這才鬆了口氣,眉頭卻沒鬆開。

她不明白,也沒想到,爲何對岸的十三境黑甲鐵騎竟然會一起朝梅良玉出手。

上千數萬名十三境的攻擊,她若是慢一步,師兄可就真交代在那了。

虞歲思及此,纔有幾分後怕。

梅良玉睜開眼,眸光好一會才聚焦在虞歲身上,見她緊皺的眉頭,水潤杏眸中難得只有他一個人,專注又充滿擔憂。

這傷得倒也不虧。

梅良玉低聲發笑,胸腔震顫,虞歲壓在他衣上的手也感受到了,見此有些哭笑不得,話裏帶了點惱意:“師兄,你還笑?”

人就是賤。

梅良玉可真喜歡虞歲凶巴巴地對他發脾氣。

遠處等了許久的烏懷薇,好不容易等到星圖打開,卻見那二人抱一起滾了出來,倒在地上,不由眯着眼,神色莫測地問道:“他們在幹什麼?”

穆永安咳嗽道:“讓他們先聊一聊吧。”

“聊什麼?”烏懷薇瞪眼看過去,“你就是想拖延時間,快去。”

穆永安看看她,見烏懷薇不給機會,不由嘆氣,慢吞吞朝五行場內的兩人走去。

梅良玉躺地上一時半會起不來,他一邊運轉調息五行之氣,一邊讓虞歲放心。

虞歲反覆確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和臉頰:“真沒事嗎?”

她不太相信。

師妹溫熱的指腹貼着他的肌膚,讓梅良玉輕掀眼皮,又任由虞歲隨便摸摸碰碰。

“神魂雖然受到震盪,但調理幾天就好了,還好你破陣快。”梅良玉話裏帶笑地誇她,“能這麼快的速度破這個兵甲陣,師妹,你是真的了不起。”

這話出自真心,誇得也認真。

梅良玉死裏逃生後,也懶得回頭去想自己爲何會在生死關頭選擇相信虞歲。

反正他的選擇沒錯。

虞歲聽後抿脣。

她極少聽到他人對自己的誇讚。

也早已過了被他人誇讚就會開心滿足的年紀。

梅良玉端詳着虞歲的表情,見她沒有半分喜悅或是高興的樣子,又道:“太乙這麼多少年天才,我看他們全都不及你,師妹你纔是天才中的絕世天才。”

虞歲說:“師兄,你自己纔是能修行多家九流術的絕世天才。”

“你說得沒錯。”梅良玉點了點頭。

他接受得十分坦然。

梅良玉又道:“我已是天才中的翹楚,卻仍舊不及你,師妹,你該更自信些。”

“你確實比他們都厲害。”

他目光沉靜地望着虞歲,沒有調笑打趣。

能在星圖中開出特級兵甲陣·修羅地獄,全太乙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吧。

陰陽五行場的星圖開出的兵甲陣,是無主之陣,就算沒有主人操控,但能在瞬息之間就破陣而出,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梅良玉或許不知,此時此刻,他的目光比說出的話更能打動虞歲。

虞歲注視着他的眼眸,許久後才低頭笑了下。

梅良玉壓着翻涌的氣血,故作無事地問她:“笑什麼?”

他不問還好,問了虞歲反而更加忍不住,笑得別過臉去。

梅良玉又問:“笑什麼呢?”

虞歲笑着搖搖頭,轉過頭來說:“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

梅良玉:“說來聽聽。”

虞歲笑盈盈地望着他道:“我今天去名家聽課,聽到名家的師姐說你給她們挨個送早膳。”

“那是替燕小川去送的。”梅良玉解釋道,“我督促他練兵家劍術,他跟我講條件,要替他給這些人送早膳,就今天。”

虞歲:“嗯嗯。”

梅良玉又道:“我明早給你送。”

虞歲擡手將滑落的鬢髮撩去耳後,微微笑道:“那怎麼行呢,師兄你也太忙了,又要給名家的師姐們送,又要給我送。”

梅良玉:“……”

得想辦法把燕小川打一頓。

虞歲說:“我會自己去齋堂喫的。”

梅良玉盯着她道:“我帶你去齋堂喫。”

虞歲不給機會:“去齋堂的路我認識。”

梅良玉似笑非笑道:“那我帶你去名家聽課,我看你似乎不怎麼熟悉去名家的路。”

虞歲眨眨眼,道:“我熟悉的。”

“還是不夠熟悉,所以纔會在路上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梅良玉十分淡定道,“下次記得叫我陪你一起去。”

虞歲問:“什麼奇奇怪怪的人?師兄,你是說今早和我一起去聽課的顧哥哥嗎?”

梅良玉冷笑道:“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他不奇怪?”

虞歲聽到這再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

躺地上的梅良玉曲起一條腿,膝蓋抵着虞歲的腰背,讓笑彎腰的虞歲被迫直起身,露出笑顏給他看。

“記住沒有?”梅良玉還問她。

虞歲嗯嗯點頭。

梅良玉朝星圖的方向歪了下頭,低聲道:“以後來這裏也帶我一個。”

說完還朝虞歲眨了下眼。

虞歲心想,沒法拒絕,望着梅良玉的目光也柔和一分。

遠處的烏懷薇望着五行場內有說有笑的兩人,再看看龜速前行的穆永安,忍不住冷笑一聲。

她就知道,這病秧子不想自己收徒,在那拖延時間。

穆永安走得很慢,卻因此注意到梅良玉對虞歲的態度值得深究。

他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世事無常,若是命運陰差陽錯,讓梅良玉喜歡上殺父仇人的女兒——

穆永安不敢深想。

烏懷薇見龜速前行的人忽然加快腳步,不由挑眉,這病秧子是想通了,還是準備過去殺人?

重重的咳嗽聲在夜色中響起,驚動了五行場內的兩人。

虞歲早已將穆永安和烏懷薇的動作收入眼底,面上佯裝驚訝,低聲提醒梅良玉:“師兄,有人來了。”

梅良玉察覺出來人是誰,卻也有些驚訝,他這才從地上起身,和虞歲分開。

“是名家的穆教習。”梅良玉跟虞歲解釋。

虞歲點點頭,在穆永安走近時輕聲細語道:“穆教習好。”

穆永安目光緊盯着虞歲,面色蒼白如倀鬼,生人的氣息似乎全都凝聚在他的眼中,銳利藏鋒,威壓十足。

他周身縈繞着濃濃的死氣,卻又強撐活着。

被穆永安如此緊迫又凝重地盯視,虞歲露出茫然和不解的神色,怯生生地回望穆永安。

裝的。

穆永安在心中說。

他和胡桂一樣,都堅信南宮明的女兒不可能單純無害。

“穆教習。”梅良玉上前一步隔斷兩人的對視,“這邊夜深霧重,你身子不好,少在外受寒。”

穆永安咳嗽起來,連話都說不出。

梅良玉大步上前來到穆永安身前抓住他的手腕,渡送五行之氣鎮壓他體內作亂的毒咒。

穆永安反手製止,朝梅良玉搖搖頭,示意他隨自己離開。

梅良玉回頭對虞歲說:“我送穆教習回去,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兩人目光相撞,彼此無聲傳遞信息。

虞歲乖乖點頭,目送梅良玉和穆永安離開。

烏懷薇看着兩人離開,這才滿意,礙事的總算都走了。

虞歲還沒走,看似凝望梅良玉離開的方向,其實是在等烏懷薇過來。

她也想看看,這位送上門來的聖者要怎麼收她爲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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