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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第 224 章 她是全天下最偉大的母……

雨打枝葉,聲響清脆,梅良玉的世界卻聽不見這些,腦子裏正反反覆覆回放虞歲剛纔的話:

“看見師兄後就開心了。”

開心就好。

沒想到我還有這種作用。

梅良玉第一次感覺到心臟脹滿,有些陌生,有些迷茫,但很快就能找到原因,是因爲站在樹下的人。

“上來。”梅良玉朝下邊的虞歲伸出手。

虞歲疑惑地看回去,卻也伸出手。

“你來動手把這樹枝砍掉。”梅良玉借力把人拉上樹來,兩人一齊站在粗壯的枝幹上,卻沒有動搖它分毫。

“是這個嗎?”虞歲低頭看去。

“就是它。”梅良玉點頭,“你把它當做是你討厭的人,將它砍下來就好。”

虞歲聽後忍不住笑了聲。

梅良玉瞥眼看過去,她就不笑了,裝着嚴肅的模樣,拿起剪子碰了碰樹幹:“是這樣嗎?”

“對。”

“可是師兄,我們也還在這枝幹上啊,要是我把它砍掉了,我們不會掉下去嗎?”

“掉下去我會接不住你?”

“這個要砍很久的,它是剪子,不是斧頭呀。”

“我給你拿斧頭來,別總依賴五行之力。”

人聲漸漸蓋過雨聲,兩人一來一往的,虞歲倒是忘記了之前煩心的事,跟着梅良玉的話行動。

她拿着斧頭砍樹,枝幹漸漸開始晃動,變得搖搖欲墜。虞歲一點都不擔心馬上就要掉下去了,她盯着斷裂處說:“師兄,我有件事想要拜託你。”

“說吧。”梅良玉就知道她心裏裝着事要說。

“今天的法家裁決,讓我去好不好?”虞歲背對着梅良玉,“我們也可以一起去,然後爲了爭搶名額,在他們面前大吵一架,讓他們以爲我們師兄妹因此交惡。”

她想利用張相雲辦事,就不能讓張相雲繼續認爲自己和梅良玉關係好。

師兄是燕國人,還是和燕國局勢牽扯甚多的人,這點虞歲能肯定。

虞歲不想梅良玉受到玄魁的太多關注,若是青葵那邊非要查下去,保不準會查到點什麼。

青葵知道了,就等於南宮明也知道了。

“你想推開我?”梅良玉問。

他話音剛落,枝幹就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咔噠一聲斷裂往下掉去,虞歲失去平衡,身體感受到墜落感之前就被人攔腰帶走,穩穩地落在地面。

虞歲還被按在梅良玉懷裏,擡起頭朝人看去,輕聲軟語道:“我沒有推開你呀。”

梅良玉低頭,眼前確實是這麼個情況。

他收回攬着虞歲腰肢的手,聽虞歲繼續說:“師兄,我知道你在查和你記憶有關的事情,這些事已經夠讓你忙的了,張相雲和玄魁他們,交給我處理吧。”

虞歲神色認真,第一次和梅良玉攤開說明白。

他們之前只是有心有默契,卻誰也沒有說出來,沒有干涉對方的行動,甚至沒有明着攤開說過。

梅良玉知道虞歲心思太過敏感,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心裏明白就好,不敢隨意去試探,就怕他一個試探,虞歲就往後退好幾步,還對自己提高警惕。

他們平日的互動看似親密,梅良玉甚至可以直言表達對虞歲的偏愛,可兩人之間總是還隔着點什麼。

這也讓他們有時覺得對方離自己很近,有時又很遠。

不多問、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尊重所以不會主動試探,這些行爲可以被誇懂事,卻也是阻礙他們變得更加親近的理由。

“張相雲他們能在太乙藏這麼久,少不了學院教習或者院長的庇護,你如果對上聖者……”梅良玉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我想試試。”虞歲說,“太乙的聖者們對這種事會是什麼態度,又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而且我不會自己去跟他們硬碰硬的。”

梅良玉看她認真的模樣,忽然一笑,點頭應道:“行。”

“後期若是有超出你預料之外的情況,我還是會出手,你不用覺得是自己的計劃有問題,又或者對我出手有心理負擔。”梅良玉說,“畢竟有些事我也不會聽你的。”

他說到最後輕輕揚眉,意氣風發,又帶着點調笑的意思。

晨風吹着枝葉沙沙作響,明明是晨霧瀰漫的景色,虞歲卻覺得有些耀眼,她迎着梅良玉的目光重重點頭。

梅良玉瞥了眼落在地上的杏樹枝幹。

師妹砍錯了枝幹,杏樹需要養護,他還是再多留些日子吧。

*

這次的法家裁決沒有在問罪場舉行,而是在法家的刑場舉行。

法家刑場在邊陽山,大殿背靠巍峨山峯,山色清幽,殿門敞開着,站在臺階下隱約能窺見裏面的長桌。

刑場大殿左右兩端立着兩尊黑色的玉石雕像,雕刻的是法家的無名聖者,一尊男相,一尊女相,沒有刻畫五官,卻給出了無形的壓迫感,威嚴十足。

在石階下方,長長的斜坡通道兩端都立着不同的白玉雕像,六國和太乙的法家聖者雕像立在斜坡通道兩端,高如巨峯,在地面投下長長的影子。

他們有的手持刀劍;有的手捧書卷;有的雙手揹負而立,垂眸目光冷酷地注視走向刑場的人們。

從大殿門口看下去,到刑場入口,共有一百三十六尊法家聖者雕像。

太乙學院的聖者們已經到了,就連洛伏也已被帶到刑場大殿門外,如今就只剩下鬼道家聖者還沒到。

大家都知道鬼道家聖者不會出席,都是由他的親傳徒弟梅良玉代爲出場。如今常艮聖者有了二徒弟,這次法家裁決,由誰代常艮聖者出面,也勾起不少人的好奇心。

法家刑場外邊,坐等這場裁決的人很多。

光是農家弟子放出來偷聽偷看的蠱蟲毒獸都數不清,同是法家弟子的荀之雅和霍霄也在,只不過不敢靠太前,距離刑場入口有些距離。

在刑場入口不遠處的公告牌前,聚集了許多等着裁決結果的學院弟子。

刑春和鍾離山等人也在,他們遠遠地就看見一前一後走來的梅良玉和虞歲。

“他倆怎麼看起來……不太對勁?”刑春擡起手肘撞了撞鐘離山,壓低聲音道,“吵架了?”

鍾離山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眯起眼。

走在最前邊的是虞歲,跟在後邊的是梅良玉,只不過他臉色看起來很差,明顯的發火狀態,走近一段距離後,人們都聽見梅良玉陰陽怪氣的聲音:“這麼多年都是我代師尊出面,你纔來太乙多久,這種事也是你能搶的?”

虞歲往前走着沒停,一本正經道,“師兄若是不服氣,也去找師尊就好了。”

梅良玉冷笑聲,臉色瞬間陰沉,讓前邊刑春和鍾離山都看得一驚:“你倒是能耐,現在會拿師尊壓人。”

虞歲又道:“師兄莫不是覺得自己在師尊那失寵了,在嫉妒我?”

“笑話,我會在意你一個纔剛學會九流術沒多久的小姑娘?”梅良玉話是這麼說,表情卻看得出來是動怒了。

虞歲不說話。

梅良玉追着她道:“怎麼不說了?剛纔不是很能說嗎?”

虞歲也稍微冷了臉色道:“師兄你再怎麼爭,這次代表師尊的人也不會是你。”

梅良玉問:“我最後問你一次,這次裁決的事換不換?”

虞歲:“不換。”

梅良玉冷臉道:“行!你別後悔。”

說完轉身就走了。

刑春和鍾離山看得目瞪口呆,都覺得自己眼花看錯了。

兩人眼瞳中倒映着梅良玉轉身就走的一幕,虞歲也沒有挽留,徑直朝法家刑場裏走去,兩人背道而馳,誰也沒有理誰。

身邊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語討論鬼道家師兄妹關係破裂的事。

“南宮歲怎麼敢和梅良玉比呢?”

“不奇怪啊,她可是青陽的南宮郡主,我要有她那個家世背景,我剛纔的態度比她還拽。”

“你不看看這兩人實力懸殊多少?”

“這兩人鬧崩也正常吧,梅良玉本就是個誰也不服的主,南宮歲從小養尊處優,也不會隨便對人低頭,你沒聽他倆剛纔說的,梅良玉罵她學會了九流術後就翻臉不認人呢!”

“前段時間梅良玉不是對他師妹挺好的嗎?”

“看來是忍不了了。”

“……”

裁決結果還沒出來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鬼道家師兄妹吵架一事吸引,根據剛纔聽到的一字一句開始瞎猜。

鍾離山和刑春面面相覷,最後往梅良玉的方向追去。刑春給他發傳音,向來聽風尺不離手的人也沒接。

“他瘋了?他瘋了吧!”刑春瘋狂吐槽,“他怎麼這麼跟南宮歲說話啊!還甩臉色,還走了,他是不是瘋了!”

鍾離山還算中立,委婉道:“南宮歲臉色也不是很好,兩人之間可能有誤會。”

刑春狐疑地看過去:“什麼誤會能讓梅梅變成這樣?”

鍾離山很老實地答道:“想不到。”

*

虞歲一路往上走,看見被教習壓着跪在刑場大殿門口的洛伏。洛伏沒了往日清冷高傲的模樣,受的傷雖然得到了處理,但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使用蘭毒的事情暴露後,洛伏就變得精神恍惚。

洛伏看見走來的虞歲,十分狼狽地別開眼去。

不過一天一夜,洛伏整個人卻像是瘦了幾十斤,面容脫相,死氣沉沉。

虞歲只以餘光掃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往大殿內走去。

少女臉上掛着得體的微笑:“諸位院長抱歉,我來遲了。”

刑場大殿內擺放的會議長桌已經坐了不少人,今日在太乙的聖者都來了。

坐在首位的是主持這次裁決的法家聖者,萬桂月。她見來的人是虞歲,神色微怔,很快又反應過來,面色帶笑的示意虞歲在會議桌邊坐下。

“這邊是鬼道家的位置。”萬桂月笑着爲虞歲引座。

虞歲點頭致謝,繞過長桌,在醫家聖者蔣書蘭和兵家聖者冷柔茵的中間坐下。在她對面,則是陰陽家三位聖者挨着一起。

烏懷薇坐在中間,左手邊是鄒纖,右手邊是尹子武。

也不知道是誰安排的位置,讓冷柔茵和烏懷薇二人對坐,這和把二人放在一起連着坐也沒什麼差別。

虞歲的位置在偏中間段,往上看,是道家聖者梁震,名家聖者朱老;往下看,是兵家聖者狂楚和農家聖者歐如雙。

除去虞歲,此刻在太乙學院的聖者,便只有這十位。除了方技家,每家都來了人。

最近道家和方技家的聖者,因爲數山合併的事情,離開太乙去外邊和六國商討,在整個玄古大陸對數山能力進行改革。

法家一共有四位聖者。

有兩人常駐水舟,萬桂月之前並不常出面,經常處理學院事故的於聖,這次隨長孫紫等人一起去了六國,與六國制定針對通信院的新規則。

這次事發的時機對玄魁來說很好,礙事的人幾乎都不在。在場的都是自己人,以及好拉攏利用的對象。

歐如雙必須在其他人趕回來之前結束對洛伏的裁決。

在場共有十一人,有六人會同意剝奪洛伏在太乙所學九流術,再將他遣送回青陽,交給青陽御蘭司處理。

剩下的五人就算反對,也無濟於事。

“今日的裁決會,是因爲道家弟子洛伏使用禁品蘭毒一事。”萬桂月再開口,嗓音帶着幾分威嚴,“在此之前,我們已經對洛伏周圍的人進行審查,確認這次的事情,是之前外城蘭毒組織的遺留事件。”

“洛伏因爲修煉壓力,被蘭毒組織言語誘惑,誤入歧途,從蘭毒組織手裏購買蘭毒來提升自己的修煉速度。”

“與洛伏相關的人也進行了全面盤查,沒能查出蘭毒反應,也無人知曉洛伏使用蘭毒一事。念在洛伏是從今年纔開始與蘭毒組織接觸,使用蘭毒時間尚短,平日在學院表現也不錯,所以我在此提出兩個裁決方式。”

萬桂月攤開手,示意他們看桌上一紅一黑兩張木牌。

“紅牌代表方式一,將洛伏逐出太乙,廢除他在太乙學的九流術,交給所屬國的御蘭司處理。”

“黑牌代表方式二,就地格殺。”

虞歲低頭看放在身前的兩張裁決牌,表現得毫無主見,眼珠子滴溜轉,悄悄打量着其他人,試圖獲得參考。

最先出牌的是烏懷薇,她伸出纖纖玉指點着黑牌,將其擊飛進黑色的投票圈中:“修煉壓力大可不是個好藉口,若是人人都覺得修煉痛苦,那大家都去買蘭毒走捷徑好了,到時候全天下人人都可以是九流聖者。”

鄒纖在旁邊一邊撓脖子一邊點頭。

坐在烏懷薇對面的冷柔茵嗤笑着,也沒有解釋,直接將紅牌扔進了紅圈中。

目睹這一幕的歐如雙眼中劃過笑意,如他所料,烏懷薇會選擇黑牌,而冷柔茵會投烏懷薇的反對票。

烏懷薇擡擡眼皮朝她看去,皮笑肉不笑道:“柔茵妹妹倒是軟心腸,雖然上次什麼也沒說,就把使用蘭毒還有神機術的弟子一劍殺了。這次咱們柔茵妹妹倒是發了善心,知道提前給人留一命。”

鄒纖仍舊在點頭。

“上次那一劍有些說不準究竟是她的還是我的。”兵家聖者狂楚坐在長桌的最末尾,屈指敲敲桌面道,“不過,神機·僞獸不在我身上倒是真的。”

“不在你身上,那就是在咱們柔茵妹妹身上看。”烏懷薇單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冷柔茵,“柔茵妹妹,不如等裁決結束後,你用神機·僞獸變點什麼來給大夥助助興?”

冷柔茵一指點在桌上,以氣聚形,劍氣凌厲,目光冰冷地望着對面的人:“你是不是找死?”

“當着咱們法家聖者的面說什麼呢?”烏懷薇故作害怕的模樣,“大夥可都聽見了,是她先說要殺我的。”

萬桂月無奈地嘆氣,勸道:“許久不見,你們兩個還是老樣子,都消停會,等裁決結束後再拌嘴吧。”

“哪是拌嘴呢,我是真的很好奇,神機僞獸在他們兩人誰的身上。”烏懷薇眯着眼,似笑非笑道。

“這個話題與今日的裁決無關,咱們還是私下裏找時間談吧。”狂楚朝烏懷薇眨了下眼,接着隨手將身前的黑牌扔進了圈中,“不過我倒是贊同你說的,如果放任這種風氣,那以後天下就都是九流聖者了。”

蔣書蘭嘆息聲,朝大殿外看了眼,洛伏跪在地上的身影模糊,她道:“也是個可憐孩子。”

她將紅牌扔了出去。

“您老人家最是心慈,倒也不奇怪。”鄒纖笑了聲,將黑牌扔進圈中。

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虞歲看了眼桌上的牌。

兩紅,三黑。

她手裏的票最好早些出手,免得拖到後邊吸引注意力。

虞歲猶猶豫豫地拿起紅牌,她剛有動作,就吸引了對面幾人的目光,見少女手裏拿着的紅牌,烏懷薇和鄒纖都輕輕揚眉。

換做是梅良玉在這,會表現得十分隨意,還能調侃跟自己投反對票的聖者幾句,太乙的聖者也已經習慣了梅良玉的脾氣,不會跟他多計較。

虞歲是第一次來,這讓其他聖者感到新鮮的同時,也會有幾分好奇,想要看看常艮聖者的小徒弟,在法家裁決會上是什麼風格。

直到虞歲將紅牌投出去後,烏懷薇才慢悠悠道了句:“我看這弟子是個好命的,今兒是遇上活菩薩了。”

虞歲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此刻投票是三紅,三黑。

尹子武仍舊坐在他的扶桑紅木盤上,笑呵呵地選中紅牌扔了出去。

四紅,三黑。

冷柔茵會投烏懷薇的反對票,蔣書蘭是心軟,尹子武則可以通過交易來操控他的選擇。

烏懷薇看了眼尹子武,不輕不重地哼笑聲:“你是男菩薩。”

鄒纖也道:“看他面相不就知道了。”

道家聖者梁震面帶笑意,也朝大殿外邊看了眼,幾不可聞地嘆息聲:“蘭毒是玄古大陸的禁品,危害極大,六國御蘭司每年都有人爲此傷亡。無論是何種緣由,對他來說,已是知法犯法,罪無可恕。”

話音落,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便拿起黑牌扔出。

四紅,四黑。

歐如雙對梁震的投票結果並不意外,梁震這一票,投哪邊都是五五分。

太乙學院內,道家有聖者共四人。

李丘文和梁震常在學院,前者掌管通信院事宜,後者掌管學院弟子修煉事宜,剩下兩人,陳道之在水舟,張關易則行蹤不定。

道家修身塑形,改變是由內而外的。梁震一副青年模樣,看不出真實年紀,點漆之目蘊藏無上精力,凝結其中深不可測。

虞歲看到聖者梁震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師兄梅良玉,如今再近距離接觸後,才覺當初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是爲何。

師兄雖然百家九流術都有涉及,但他也有擅長的和不擅長的,對梅良玉來說,除了機關術,修煉最順手、境界領悟最深的,應該是道家九流術。

梅良玉和梁震,二人應該在修行同樣的道家九流術。

歐如雙和梁震幾乎是同時期進入太乙的,雖從未見過此人動怒冷臉的模樣,卻也沒見過他大喜大悲的時候。

梁震的心境平穩,不受外界任何事物影響,似乎永遠不會出現劇烈情緒波動的時候。

這樣的人,也拿不準究竟是從善多一些,還是從惡多一些。

梁震在查證環節,表達了對洛伏的憐憫,在裁決時,也能毫不動搖地選擇將他處刑。

歐如雙和名家朱老同時伸手拿起代表裁決的木牌,兩人手中的木牌一黑一紅。

朱老擡眼朝歐如雙看去,無聲笑了下,率先將手中的黑牌扔出去:“看來這最後的一票纔是關鍵。”

歐如雙將紅牌扔進圈中,也是笑道:“我是替梁院長惜才了。”

投票現在是五紅,五黑,只剩下萬桂月還沒有做出選擇。

一切都如歐如雙所料,只要萬桂月的票投出去,針對洛伏的裁決就結束了,他能活着離開太乙,被押送給青陽的御蘭司。

哪怕會被廢掉在太乙所學的九流術,也比馬上就要死了好,失去的力量可以藉助蘭毒重新恢復,命沒了可就真的沒了。

“沒想到最後會是平票。”萬桂月似有些無奈地開口,“按理說,我不該投這最後一票,但若是票數持平,無法判定出結果的時候……”

她話說到一半,眼中忽地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自殿外走來。

黑衣長袍,微卷的髮絲搭在衣肩上,外邊的陽光襯得他膚色更加白皙。

常在水舟的法家聖者,今兒竟然趕巧回了太乙學院。

萬桂月是最先看見衛惜真的人,她話說一半頓住,其他人察覺不對,順着她的目光朝大殿外看去,也都看見了雙手攏在袖中,漫步朝殿內走來的黑衣男人。

——衛惜真爲何會在此時回來?

歐如雙面色不顯,心卻沉了沉。

刑場大殿內的聖者們看見衛惜真的到來,心思各異。

虞歲表現得十分乖巧,投完票就在位置上當個吉祥物似的,此時見到衛惜真,也只是眨了眨眼。

倒是對面的烏懷薇不動聲色地瞥她一眼,目光從虞歲身上再落到衛惜真身上。

*

三天前,虞歲在月山觀星臺,和烏懷薇討論“五行相生”的天賦體質。

虞歲問起烏懷薇是如何發現自己是五行相生體質的,藉此話題引出了衛惜真。

法家最擅長觀察五行之氣的走勢,衛惜真又是法家聖者中的佼佼者,虞歲便提議能否請衛惜真再幫自己看一看。

烏懷薇問她:“你想看什麼非要他來,我怎就不行?”

那會是休息時間,鄒纖喝完酒倒頭睡在觀星臺上,虞歲盤腿坐在隔壁的星盤上,紅綾騰空做出鞦韆的形狀,烏懷薇便坐在上邊。

虞歲仰着臉看烏懷薇,說:“您知道我體內有農家至寶息壤的事嗎?”

烏懷薇:“天下人都知道。”

虞歲說:“息壤對農家弟子來說是聖物,有助於農家九流術的修煉,但對我來說卻沒什麼用。”

“怎麼沒用?”烏懷薇卻道,“但凡聖物,都可養氣。”

“它只有半塊。”虞歲眉峯微蹙,瞧着楚楚可憐,“半塊息壤於我而言確實毫無用處,來太乙之前也許還看不出什麼壞處,但來太乙後,師尊才告知我,是息壤的不完整在與我爭搶體內的‘氣’,也因此存不住五行之氣。”

聽到虞歲說自己只有半塊息壤的時候,靠着紅綾快躺下的烏懷薇,又默默坐直起身,居高臨下地打量坐在星盤上的少女。

“怎麼會只有半塊?”烏懷薇來了點興趣。

“我也不知。”虞歲面上露出迷茫之色,“爲何會只有半塊呢?”

烏懷薇略一沉思,隨後看向虞歲的目光帶了幾分深意:“在你之前,那息壤在你母親素星身上,而素星手中的息壤,又是從她師兄燕滿風身上搶去的。”

“我也聽人說過這事,卻不知道具體如何。”虞歲說到這裏頓了頓,語氣稍顯委婉,假裝不知,“既然我娘從燕滿風那裏搶走息壤,爲何燕滿風沒死?不是說息壤分離後必死嗎?”

“燕滿風沒有讓息壤和自己合爲一體,又談何分離?”烏懷薇哼笑聲,“傳聞農家聖物息壤的模樣,是透明的無色無味的土狀,遇水化金,自己繁衍生生不息,便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當年人們想要一粒息壤土解百毒、驅百蠱、除蟲害,都得去燕國百農殿跪上三天三夜,感召天地,祈得天雨,才能從燕滿風手裏求得小小一粒。”

虞歲聽得怔住,她心裏有些微妙,因爲息壤在她眼裏是什麼都沒用的廢物,可在烏懷薇等人的見聞中,卻是十分了不得的東西。

想當年——沒想到這廢物玩意還有如此大的排場。

“那是借出去的,用完了還得給燕滿風還回去。”不知何時醒來的鄒纖翻了個身,低沉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低啞,“這玩意不只是對農家術士有用,燕國某些地界環境特殊,寸草不生,農物樹植難活,靠息壤可以改善土壤,使荒漠變綠洲。”

虞歲眼睫輕顫,垂眸看自己的掌心。

這麼聽起來……燕國失去息壤,確實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燕滿風爲燕國後世着想,不可能與息壤合爲一體,以此來成全自己的修行。”鄒纖說,“若是燕滿風當年煉化息壤,他將會是玄古大陸的最強九流聖者,至少能護燕國五百年不受侵害。”

虞歲不解道:“既然都是要保護燕國,爲什麼不煉化息壤爲己用,成爲最強的九流聖者?這樣其他人忌憚,就更不敢來招惹燕國了。”

鄒纖坐起身來,撓着脖子打哈欠,指了指烏懷薇,示意她來解釋。

烏懷薇神色淡淡道:“方纔不是說了?燕國有六大州界的百姓靠息壤改善環境而活,沒了息壤,綠洲變荒地,他們短期內必死。

就算遷居,短時間內也沒有適合的地方,而這六州的人祖祖輩輩生長在此,說服他們離開也是不容易的事。

到時候死亡估算可能會有上百萬,燕滿風心軟,做不到忽視眼前百萬活人的命,而去護百年後的燕國。”

“燕國六州的人靠息壤而活,他們追尋的是息壤,而非燕國的君主,燕滿風若是能明白這個道理,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鄒纖嗤笑聲,“如今這燕國六州,可是改名叫青陽六州了。”

他說這些完全不避諱虞歲,彷彿就是說給南宮明的女兒南宮歲聽得。

虞歲當然聽得出,她露出無辜的神色道:“這些事我是不懂的。我娘不太喜歡我,不常與我聊天閒談,更別提家國政事,我爹也一樣,不過我爹是單純的覺得我能力不夠,所以懶得說這些。”

“何況……我是青陽的郡主,與燕國天生不在同一個立場,燕國失去息壤的慘狀,我不誇青陽的大臣們真厲害,就已是尊重了。”

鄒纖聽完,摸了摸下巴,點頭道:“你倒是說得對,我不是燕國人,也挺欣賞青陽的某些人,青陽對燕國的蠶食計劃也確實不錯,值得誇讚。”

虞歲轉了轉眼珠,朝烏懷薇看去,像是想聽到烏懷薇的評價。

她眼巴巴的模樣將烏懷薇逗樂了,晃了晃腕上的星鈴,慢悠悠道:“兩國相爭,有來有往,盯着燕國的又不只是青陽一家,燕國已經丟了勢,就看它的‘氣’還能撐多久。”

國勢已去,國之氣運,似乎還苟延殘喘着。

虞歲不由想到梅良玉,五指微縮,低垂了目光,斂去眼底深意。

她說:“雖然許多人都說息壤會自己繁衍,生生不息,可它爲何卻會變成兩半?一半在我這裏,什麼用也沒有,那燕國六州豈不是早就成一片荒漠,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鄒纖問:“另一半在哪?”

虞歲苦着臉沒說話。

“你傻麼?另一半肯定是在素星身上。”烏懷薇沒好氣地掃了眼鄒纖。

鄒纖這才做恍然大悟狀,撓着脖子道:“你沒有辦法,不代表你孃親沒有辦法,不然我爲何會說那是青陽六州?”

素星並非什麼都不會的人,相反,她本就是高天賦的農家術士,年紀輕輕便可到十三境大師,修行幻獸也能突破記載的各項極限。

這些年素星可不是什麼都沒做,至少在虞歲記憶裏,這五年左右,素星就已頻繁離開青陽帝都,外出很長時間纔會回來。

“雖不知當時是個什麼情況,但我猜,素星在拿到息壤的時候就懷了你。”烏懷薇低頭看下方的虞歲,“也許她是想借息壤破鏡入聖,只不過着急了些,若是生下你之後再煉化息壤,就不會導致息壤分裂成兩半。”

鄒纖點着頭道:“息壤被素星煉化,與她融爲一體,而你又自母體便繼承一半,等於省去了煉化的過程,白得一半息壤,所以你們二人的情況與燕滿風不同。”

“若是想獲得完整的息壤——”烏懷薇若有所思道,“最有效、也是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殺人奪寶。”

說着又上下打量了會虞歲;“素星應該還沒泯滅人性到要殺自己的親生女兒吧?”

鄒纖盯着虞歲,沒說話。

虞歲輕聲笑道:“當然不會,她是全天下最偉大的母親,願意爲了自己的孩子做任何事。”

少女輕柔的聲音轉瞬即逝,很快換了話題道:“當初告訴師尊我只有一半息壤的時候就知道這事了,所以師尊封印了我坤、艮兩卦的力量,也算是封印了這半塊息壤,讓它無法與我爭搶體內的五行之氣。”

虞歲露出苦惱的神色:“所以我在逆星反極中,對上這兩股力量便感覺十分喫力,就算星海中對應的星辰力量已經迴應,卻無法聚氣成象。”

鄒纖點着頭道:“我倒是早就發現了。”

烏懷薇忍不住瞪他一眼,這話說得,難道她沒發現?

虞歲繼續道:“所以我方纔在想,如果衛院長一眼就看出我是五行相滿,能不能請他再幫忙看看我體內息壤的氣之走向?就算無法將半塊息壤剝離,只要能切斷它與我爭奪五行之氣,就可以使用坤艮二卦的力量了吧?”

少女杏眸明亮水潤,眉峯微蹙楚楚可憐時,望着烏懷薇的眼裏還透着期盼與忐忑,想要掌握坤艮的力量,又害怕自己的猜想沒用。

烏懷薇心中感嘆,自己爲何總是對這孩子心軟?若是南宮明和素星把這個女兒生得醜一點,難看一點,抑或是把她教得沒禮貌、蠢笨惹人煩,她也不至於此。

“可以啊,不就是叫衛惜真回來看一眼嗎,有什麼難的。”鄒纖一巴掌拍到腿上,對烏懷薇說,“他不是最聽你的話了,你讓他回來他肯定回來。”

“真不巧,這世上最不聽我話的人就是他了。”烏懷薇皮笑肉不笑道,“不過你說得沒錯,我要傳授的陰陽絕學,怎麼能讓這半塊息壤打亂計劃。”

烏懷薇拿起聽風尺跟衛惜真發傳音。

最開始沒人接,烏懷薇料想他是忙得沒空看聽風尺,等了會再發傳音,對方便接起來,聽到熟悉的聲音,烏懷薇也沒有廢話,讓他過幾天回來學院幫自己一個小忙。

*

人是自己叫回來的,可不知爲何,此刻看着衛惜真走進刑場大殿,烏懷薇卻覺得有幾分微妙。

她的直覺向來很準,通常出現在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上。

此刻不知爲何,烏懷薇隱約有種自己被人耍了的感覺。

同樣感到被人耍了的還有歐如雙。

衛惜真的出現實在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怎麼會如此巧。歐如雙向來不相信巧合,因爲過於巧合的背後,都是有人蓄意操控。

這種“巧合”,他本人就做過無數次。

是誰,是誰會在這個時候,特意從水舟叫回法家最較真、最嚴格的聖者?

烏懷薇因爲心底生出的微妙感,眉頭微蹙。她叫衛惜真回來,是爲了解決虞歲體內半塊息壤的問題,可不是叫人回來參加法家裁決會議的。

學院內,聖者們明裏暗裏地互相爭鬥,彼此都有點見不得人的祕密,於是大家對某些事情都睜隻眼閉隻眼。

學院弟子們那些心機把戲在諸位聖者眼中,也如過家家,大家心知肚明,只不過是看想不想幹涉。

比如鄒纖,他知道銀河水丟失當晚都有哪些弟子偷偷潛入過倒懸月洞,可卻什麼都沒說。

有的聖者借學院弟子的手在找浮屠塔碎片,想要破除六國不戰誓約;有的聖者知曉玄魁的存在,卻始終沒有挑明;有的聖者什麼都知道,卻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有的弟子想要借刀殺人,召回了法家最嚴厲的聖者。

此時法家刑場大殿內,無罪可定的人只有法家聖者衛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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