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楓雖然常與盛暃吵吵鬧鬧,但小時候在大哥韓秉面前就乖乖的,是個聽話的弟弟,對兄長有喜愛與敬重之意。
他不像盛暃,萬事不管,也不像韓秉,被各種規矩和期待束縛,但蘇楓聰敏、有實力、心思活絡,處於兄長和弟弟的能力之間,恰恰正好。
所以蘇楓反而能理解每一個人,此刻就算心中有對韓秉的怒與怨,卻又想起大哥這些年在外的遭遇和變化,到嘴邊的情緒發泄問話最終還是吞了回去。
蘇楓陷入沉默,韓秉倒是主動開口道:“青葵心高氣傲,從未受過如此挫折和屈辱,她絕不會善罷甘休,你若是和她……”
“你難道要我去向她下跪道歉不成?”蘇楓擡頭冷聲問道。
韓秉頓住,輕輕搖頭:“我是讓你日後小心。”
事到如今想讓蘇楓和青葵友好相處,根本不可能。
蘇楓不能原諒青葵傷了鍾離雀的手,青葵也不能原諒蘇楓害自己被關進重臺獄,導致她被鍾離辭斬斷一臂。
“大哥,”蘇楓反問,“難道你承認她和歲歲一樣,都是會被你守護的妹妹?”
韓秉神色平靜,淡聲道:“她們都是爹的孩子。”
蘇楓眼中流露着不服氣。
兄弟二人無聲對峙時,韓秉忽然眉心一皺,目光往後移,側過身去,看見從邊角走廊往王府門口走來的一道身影。
男人穿着黑色的流雲紋長衣,玉冠束髮,劍眉星目,腰間佩劍,少了在法家之地重傷時的暴戾,收斂狂妄和殺欲後,反而使他變得成熟穩重起來。
蘇楓也注意到這個往王府大門走來的男人,問韓秉:“他是誰?”
“韓子陽。”韓秉答,“是爹從法家之地帶回來的韓家賓客。”
頓了頓,韓秉又道:“稍後爹會帶他一起入宮去見陛下。”
說完韓秉轉身朝韓子陽走去,將繼續往前的他攔下。
韓子陽見他攔路,這才擡擡眼皮,無聲詢問。
韓秉說;“入宮還有一會,你來早了,可以回去再等等。”
韓子陽說:“既然還早,我就出去走走。”
“今晚暴雨,兵家重臺加強城內巡邏,恐怕不適合外出遊逛。”韓秉說,“不如等天亮以後。”
韓子陽沒什麼感情地說:“我就喜歡暴雨天在外邊遊逛。”
他不聽韓秉的,繼續邁步往前,看都沒看蘇楓一眼,徑直離去。
韓秉也沒有執意將人攔下,派了人去跟着韓子陽,以防萬一。
帝都裏邊盯着南宮家的人不少,從王府走出去的每一個人都會受到關注。
外邊雷雨不歇,韓子陽沒有撐傘行走在潑天雨幕中,靠一層薄薄的氣罩隔絕暴雨淋身,若非修行高深之人,都看不出這一層氣罩的存在。
法家天罰血脈,擁有可以改變世間規則的力量。
比如此刻,它讓韓子陽所在之處,成爲無雨之地。
韓子陽這次隨南宮明來青陽帝都,便是要掌握這份力量。
因爲天降暴雨,再加上已經入夜,街邊商鋪都關了門,路上也不見行人,只有部分客棧酒樓還開着門。
韓子陽路過刑水司,深夜暴雨下,裏面依舊燈火明亮,值夜班的水司衛人一組,打着哈欠撐着傘往裏走去。
刑水司大門前單開一張公告牌,用來公佈和滅世者有關的消息。
韓子陽只隨意地掃了一眼便離開。
*
南宮王府,西樓。
暴雨落在屋檐發出嘩啦聲響,屋中衆人卻無心聆聽,醫師們圍着牀上昏睡的楚錦忙碌。
止血、定氣、穩神魂。
素夫人在旁看的臉色煞白,她腦子裏還在重複回放泰阿劍氣斬斷楚錦右臂的一幕,趕到楚錦身邊時,還能感受到泰阿劍氣殘留的鋒利氣息。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腕上幾道細長的紅痕都是當時的劍氣餘威造成的。
這讓素夫人感到後怕。
若非南宮明當時在場,鍾離辭這一劍要的就不是楚錦的一隻手,而是她的命。
素夫人緩緩握住自己的右手腕,蓋住那幾道劍傷,平復心緒。
“夫人。”陳醫師鬢角帶汗,轉身朝素夫人恭敬道,“小姐的氣血雖然已經穩定,但這劍氣太過霸道,傷及小姐的神魂,使得傷口無法聚氣,所以無法及時將斷臂接回去。”
“等神魂修復後,就已錯過最佳時機。”
素夫人聽後心氣震盪,抓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收緊:“我要你修復她神魂的同時,把斷掉的右手接回去。”
陳醫師雖然瞧着恭敬,頭上的汗意卻隨之加重,躬身的弧度越來越往下:“我等實力不夠,還望夫人恕罪。”
素夫人忍着怒氣,對侍女阿純說:“去請周先生過來!”
阿純跪地道:“夫人!周先生的身份怕是不便來王府,何況他在青陽也是實力受限,無法——”
“那就讓他把人帶回燕國!”素夫人怒聲高喊,一回頭,就對上從雨幕中走過來的南宮明。
南宮明神色從容,不見半分着急,也難辨喜怒。
他帶着人往屋裏走來,沒看啞聲的素夫人,往裏走了幾步,掃了眼昏迷不醒的大女兒後,便對陳醫師說:“盡力而爲。”
陳醫師心頭這才鬆了口氣:“是。”
“你難道要她……”素夫人剛開口質問,就被南宮明掃過來的一眼看得頓住,嘴脣輕輕顫抖,咬牙把話吞了回去。
“就算我同意你讓周先生將她帶回燕國,也來不及。”南宮明步伐輕慢地來到素夫人身前,抓過她的右手,撩起衣袖,讓那幾道被劍氣所傷的紅痕暴露在自己眼中。
素夫人想要往回縮手,被南宮明緊緊攥住,那力道在皙白的肌膚上勒出更加明顯的紅痕。
南宮明擡眼看向素夫人顫抖的眼眸,笑道:“你如此小看鐘離辭?”
“我沒有小看他。”素夫人狼狽地別過臉去。
南宮明手指輕輕撫過素夫人的腕上的紅痕,素夫人便感到刀割般的疼,原本只是紅痕,這會卻已經破皮往外溢血。
素夫人半句話不敢說。
屋中的其他人也低垂着頭不敢擡頭看。
南宮明的聲音在此刻冷了幾分:“我放任你能在帝都盯着她,是要你及時糾錯,幫她應付帝都的人,可你都做了什麼?”
素夫人咬着牙,餘光往牀上的青葵看去,紅了眼眶。
南宮明問:“你想拿對付歲歲的那一套來應付青葵嗎?”
素夫人猛地擡頭:“我沒有!”
南宮明鬆開她的手,淡聲道:“那就好好幫她,如今她需要你的力量。青葵想要的東西,還得靠你給她。”
素夫人握住自己淌血的右手,極黑的瞳仁中蓄滿了淚花,良久才平復了心緒道:“我知道了。”
南宮明目光越過素夫人,落在侍女阿純身上:“去請周先生來。”
阿純顫聲道:“是。”
“參亥州的叛軍爲何會說出她的名字,又如何知曉她的行動和聽風尺的位置,這些就交給你了。”南宮明重新朝素夫人看去,微仰着下巴,居高臨下的姿態,“你應該會很熟悉這種做事手法,躲在青陽的燕國餘孽,素素,得靠你找出來了。”
素夫人沉默不語。
衣袖下的五指卻緊握成拳,圓潤的指甲深深掐入肉裏。
南宮明又道:“素素,我說過,你可以心軟,但他們不會,你如果不有所行動,到時候死的就是你和青葵、還有歲歲。”
素夫人聽到燕國餘孽幾個字時,心頭就已經顫了顫,種種回憶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如今他們對青葵出手,便證明南宮明說的沒錯。
那幫燕國人是不會放過她和她的孩子。
她和那些人早已是不死不休。
素夫人低着頭答:“是。”
她清楚南宮明對自己的耐心,這些年南宮明對她放縱有加,但青葵這事顯然讓他感到十分不滿。
當南宮明表露出自己的不滿時,那你在他眼裏就會變得礙眼。
素夫人就算爲人高傲,心中有怨,也不敢真的與南宮明撕破臉,更不敢正面與南宮明爲敵。
她已經失敗過一次,如今已沒有失敗第二次的勇氣和膽量。
*
南宮明在西樓等數位醫師處理好青葵的傷勢後才離開,外邊暴雨仍舊不停,雷電倒是一聲比一聲要響,驚雷突顯,光芒大綻,這片天地都被照亮。
蘇楓還站在王府大門前,渾身溼漉漉,雨水不斷從他臉上滑落。
青年在夜雨中保持沉默。
在南宮明開口時,惠夫人就已經被帶去南宮家老宅,沒法留在王府看着蘇楓。如今南宮明準備出府,看見站在大門外的蘇楓,神色冷淡。
韓秉上前道:“韓子陽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南宮明站在臺階上,望着下方的蘇楓說:“你爲何還不走?”
蘇楓抿脣,低頭答:“就算您生我的氣,也改變不了我是您兒子的事實。”
“你是不是,和你想不想是兩回事。”南宮明道,“身爲我的孩子,心卻嚮往鍾離家。”
蘇楓挺直腰背,目光直直地望向南宮明:“我從未嚮往過鍾離家,也未曾有此想法,倘若您早些告訴我她也是南宮家的孩子,我就不會做出今日的回答。”
“既然青葵和歲歲一樣都是四姨娘的孩子,您爲何要將她養在王府之外,隱瞞身份這麼久?”
南宮明淡聲道:“這不是你該過問的。”
蘇楓又道:“那她這次的行動是您授意的嗎?”
南宮明聽笑了:“你認爲?”
蘇楓神色冷靜道:“她行動魯莽,計劃有漏缺,所以我認爲,您也是不贊同她這次對鍾離家出手的。”
南宮明冷聲道:“和鍾離家有關的事,你倒是聰明。”
蘇楓繃着臉,再次否認:“無論您如何說,我都不會是鍾離家的人。”
“是麼?”南宮明擡手解下赤金色的外袍扔給曹巖,單手拔劍朝蘇楓走去。
曹巖接住外袍恭敬地搭在腕上,看見南宮明走進雨幕中,韓秉望着這幕眉頭微蹙,卻知道他也攔不住。
韓子陽剛回王府,就撞見南宮明提劍往蘇楓走去的一幕,不由頓住,靜觀其變。:,,.
隨機推薦: 當狗血虐文遇到沙雕女主、 攤牌了我是地府大佬、 和鄰居弟弟談戀愛了、 表白校花被拒,我被絕色總裁求婚、 [穿書]我竟是鎮魔司的團寵、 攤牌了我是路明非、 海賊之型王迦勒底、 最熟悉的陌生人、 從劍神雜役開始簽到成爲絕世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