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捉弄

雙搶，是農村一年是最忙的季節。頭頂烈日，即要收割，又要插田。從清早到晚上，忙個不停。

書生家裏沒牛，收完早稻以後，插晚稻全用鋤頭把田挖一次，才插秧。勞動強度大，書生不怕苦，和父親一起挖田，常常一絲不掛，全身上下被太陽曬得黑油油的。

家裏生活很清苦。一年難得買幾回肉喫，爲了改善伙食，書生常到田裏捉泥鰍，到山下的水塘裏摸蛤蜊。如果運氣好，家裏喂的雞鴨不發瘟，逢年過節殺只雞或殺只鴨，那是上等的美餐了。每年，除了過大節有肉喫，平時是沒有肉喫，喫泥鰍是上等美餐了。

夏天的太陽很毒，射在那裏都熱，書生不怕熱。這天中午，太陽像一個火球，懸掛在空中。他提着小魚蔞，趕着自家養的八隻鴨子去田裏呷谷。當他把鴨趕到一塊剛收完稻的田裏時，他發現村裏馬廣英的鵝也在田裏呷谷，那隻被他彈傷的公鵝也在其中。他故意走過去，想看那隻公鵝的腳好了沒有。那隻公鵝見書生走過來，彷彿認識他似的，沒有高聲大叫，而是怯怯地逃走，那隻被他射傷的腳走得穩。

書生站在田埂上，望着遠去的公鵝，不禁又回想起前幾天馬廣英上門叫罵賠鵝的情景，一股無名火氣又涌了上來，心裏暗暗罵道：“馬大腳，壞大腳。今天我讓你知道我的厲害！”但是，他不敢大聲罵，心裏總覺得很不解氣。

白熱的陽光在他黑油油的身上曬出一層油汗。書生恨罵了一會兒，心裏又平靜了下來。他光溜着全身，捉着小魚蔞，開始在田裏捉泥鰍。提泥鰍是他的特長，只要肯出來，每次總是有收穫。

由於電魚機越來越多，田裏的泥鰍越來越少了。加之劇毒農藥每年要噴灑幾次，破壞了泥鰍，黃鱔的生存環境。傻巴捉了老半天，才捉了十來條泥鰍、黃鱔，而且個兒特別小。夠不上全家三口一餐菜。他得繼續在田裏雪找目標。

忽然，他眼前一亮發現不遠處，有一條長長的東西在水裏遊動。他飛快地追了上去，一看：原來是一條蛇。他認識這種蛇，叫草魚蛇，無毒。有兩尺多長，見他過來，拼命地逃走。

他放下心來，正想轉身離去。忽然腦海靈光一閃，立時有了主意，此時，他像一名勇士，毫無膽怯地向蛇靠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蛇的七寸。用力掐住喉嚨，蛇拼命地掙扎，捲住他的手腕，書生大驚，他不知道這是一條無毒的蛇，他親眼見到村子一個人，夜晚抓青蛙被毒蛇咬傷死了。

他想喊救命，他怕別人笑話自己膽小。抓蛇的用途是祕密的，他不能告訴任何人。想到這，他死死地抓住蛇不放，抓着蛇站起身來，走到田壙邊，找到了一塊石頭，不斷地用石頭砸蛇的七寸處，不一會，蛇斷了氣，鬆開了身體，全身軟綿綿地躺在他腳下，他高興之極，想着自己即將要實施的計劃，他不由得笑了。

書生回到家裏，悄悄地把蛇藏起，呷了響飯，便到村裏喊來了四狗，在他耳邊輕輕地吩咐一番。一直等到傍黑的時候，他把那條死蛇放到馬廣英的菜園土入口處。他曉得馬廣英有個習慣，熱天常不穿鞋，喜歡打赤腳。

馬廣英家菜園是全村料理得最好的。周圍全用紫薪圍住，馬廣英嘴巴厲害，但她腿腳勤快，人也能幹，她種的菜種類多，生長得得也最好。什麼西瓜、黃瓜、西紅柿都有。村裏的小孩明知道她嘴巴毒，但還是有人敢去偷。特別馬廣英家種的黃瓜，又大又長，西紅柿又大又甜。村裏那些膽大的口饞的小孩，隔三叉五地去偷一回解饞。反正罵不死人的，只要把耳朵捂住，不痛不癢。

種菜要力氣，罵人耗精神，馬廣英又黑又瘦，像一根被烤乾了的柴塊。

太陽快下山了，書生和四狗還有二毛，三個小孩躲在離馬廣英菜園不遠處的草叢中。

“你對馬大腳怎麼講？”龍飛問四狗。

“我說，嬸嬸，我看見有人在你菜園裏偷黃瓜”

“她聽了，咋的？”

“她立刻大罵起來，拿着一根棍子朝菜園土跑來了，放心，不到五分鐘，就準會來。”

“好。”龍飛捂着嘴笑。

三個小孩像八路軍打日本鬼子似的，潛伏着，注視着馬家菜園土的動靜。

果然不出所料，一會兒，三個小孩便聽見馬大腳的怒罵聲。

“偷我黃瓜的短命死呀！偷我黃瓜的遭凶死呀！偷我黃瓜……”

罵聲越來越近，馬大腳罵得越來越毒。

馬大腳的腳步離她家的菜園越來越近，六隻眼睛瞪得你銅鈴一樣，望着馬大腳一步一步地向菜園口走去……

不一會，便聽見馬大腳驚叫聲：“蛇！蛇，我被咬了，何得了啊！快來救我！快來救我！我要死了，何得了啊……”

馬大腳一邊叫喊着，雙腳不停地在地跳躍像一個瘋狂的年輕崽蹦的似的，雙腳狂舞着。

書生、四狗、二毛看到馬大腳雙腳飛舞的樣子，都捂着嘴巴喫喫地笑着。

馬大腳中個大嗓門，聲音傳播得又遠又快，在農田裏打禾、插秧的村民，一聽到馬大腳的求救聲，便放下手中的活，飛跑過來。把馬大腳團團圍住，馬大腳見大家來了。坐在地上，雙手掐住右腳板，眼淚雙流，哭喊着：“不得了啦，我被毒蛇咬了，大家想辦法救我呀！”

“快送醫院！”人羣中有人提議。

“送醫院？只怕還沒到醫院，蛇毒攻心，就沒命了。”又一位村民說。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被毒蛇咬的那隻腳剁了。”

“那不是馬大腳變成了馬一腳了”人羣中有人笑了起來。

這時，有人把村裏赤腳醫生喊來。

赤腳醫生快步走到馬大腳面前，問“蛇咬了那隻腳”

馬大腳見醫生來了，一邊用手指着自己的右腳，一邊哭着說：“劉醫生，你可要救我的命啊。”

劉醫生所至着馬大腳的右腳，左看右看，沒有半點被蛇咬傷的痕跡，就說：“毒蛇沒咬你啊！蛇走了嗎？”

“蛇還在那”馬大腳指着菜園口路邊。

劉醫生一看，果然看見一條菜花蛇蜷縮在那裏，劉醫生走近一看，見是一條草魚蛇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他用一根棍子抽了一下，蛇一動不動，這是條死蛇，劉醫生立刻明白：是有人故意嚇唬她的，一下子便笑了起來，便故意說：“馬大腳，這是一條三步倒，毒得很，我是沒辦法醫啊”說着，劉醫生便揹着藥箱走了。

“劉醫生，你不能走，你要救我啊！”馬大腳聽到劉醫生一說是三步倒，臉頓時嚇得像白紙一般，全身發抖。

“活該，那個要你平時嘴巴那麼毒”人羣中有人幸災樂禍。

“劉醫生，你講是三步倒，馬大腳被蛇咬了一個多時辰了，怎麼還活着。”有人問劉醫生。

劉醫生捂着嘴巴笑了起來，這時有幾個年輕人走到菜園口，看了看蛇說“這是一條死蛇，是草魚蛇，就是咬了人，也是無毒的。”

馬大腳一聽是條死蛇，一下子站了起來，雙手插腰，正想高聲大罵，劉醫生對着馬大腳說：“馬大腳，積點口德吧，這是有人在捉弄你，如果這次要罵，說不定下次有人真捉一條毒蛇放到你家裏，那就麻煩了。”

馬大腳一聽，便不敢言語了。自此以後，馬大腳罵人的脾氣改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