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遺言

謝春妹帶着兒子來到龍富貴挖的墓坑，謝春妹望着長長的深深的墓坑，不由得失聲痛苦起來。

龍富貴見書生來了，不由得高興起來，寬大消瘦的臉出現少有的笑容。望着自己挖的墓穴，嘆了口氣說：“我大長了，墓穴還短了些，唉，將就算了。”龍富貴身高一米九五，墓穴只有一米九長，墓穴後面是墳，前面是水渠，如果要加長，只得改水圳。

書生流着說：“爸，這事我來想辦法。”書生兩眼含淚，沒想到父親爲了省錢，竟然自掘墳墓來埋葬自己。他遺傳龍富貴的基因，不到十三歲，就有一米八五，天生神力。

龍富貴見兒子這麼說，終於放了心。書生望着父親躺在土坑中的稻草上，雙目緊閉，骨瘦如柴，不禁悲從中來，哭着喊道：“爸爸！我們回家吧！我去求叔叔嬸嬸借錢，我不要死，我要您活着。我不讀書了，我去打工掙錢。”

龍富貴苦笑着說：“崽呀！我想回家，可是閻王不准我回去。以後，這裏就是我的家了。”好一會，龍富貴才費力地說，“崽呀，千萬不要失學！男人不讀書，成不了氣侯。好漢也要書打底。聽爸的話，就是討米也要讀書呀！答應爸！”

“爸，我答應您！您也要答應我，跟我回家！天無絕人之路。爸，您不能死！”書生悲傷地說：“我背您回家吧！”

龍富貴費力地睜開眼，拼着生命最後的餘光，說：“崽啊，爸是不行了。我死之後，你們娘倆就把上面的土剷下來，把我埋了。不要妹一分錢。”停頓了一會，才喫力地說：“兒子，爸爸已經沒有能力照顧你了，我死後，你要爭氣，好好唸書，男人沒文化，成不了氣候。老禾尚講了，你是大福大貴的命。我信！做個有出息、有本事的人。不要像爸爸沒本事，沒出息。”稍停，龍富貴喫力地伸出乾枯的手，握着書生的手說：“影兒，答應爺，好好唸書，飛出石窩子，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嗯。”書生一臉是淚點了點頭。

龍富貴說完這些話，再也沒有言語了。任何兒子怎麼喊，龍富貴總是閉着眼睛不作聲。

夜深了，寒氣逼人。四周靜悄悄的。黑暗像惡魔似的，把大地遮得嚴嚴實實。

謝春妹見丈夫這樣執着不回家。她的心碎了，她知道，丈夫也到了油盡燈滅的時候了。爲這個家，爲自己，爲兒子，丈夫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愛，直至生命。她不能讓丈夫這樣凍着死去。她要讓丈夫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帶着老婆的溫暖，兒子的守候離開這個世界。

謝春妹回到家裏，把家唯一的一牀好被抱到土坑中，蓋在龍富貴身上，她要陪着他，不能讓他一人孤零零地走。

書生背了一天的石頭，總算把水渠往前移了一米，龍富貴睡在墓坑裏，腳可以伸直了。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他見母親依偎在父親身邊，便也帶着黑虎，睡在父親身邊。此時此刻，全真正體會到父愛的無私、偉大。他暗暗地下了決心，將來一定爲爲父親修一座最漂亮、最豪華的墳墓。

一天夜晚，龍富貴突然坐了起來，對書生說：“書生，爸要去了，你媽腿不好，供不起你讀書，爸知道你聰明，你就出去打工掙錢讀書吧。千萬不要失學。窮人要想翻身，只有讀書這條路。”龍富貴說完便躺下來，像熟睡了似的，永遠沒有醒過來，蒼白臉上安詳而又寧靜。

月光從雲層裏衝了出來，在&17475;朧的月光裏，書生望着父親蒼白安詳的臉，堅定地點了點頭說：“爸，我懂您的意思，我不會讓您失望！我一定會實現您的夢想！”

第二天早晨，沒有哀樂、沒有爆竹、沒有親朋好友，只有謝春妹，書生還有家喂的黑虎默默地守候在龍富貴土坑旁，從清早一以中午、到下午，一個墳堆才形成。

一個十里八鄉的大力士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到死也沒有閉上眼晴。

每天清晨，石村的村民會聽到一個春妹不斷呼着富貴的名字。村民一聽就知道：這是“三大漢”的老婆謝春妹在哭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