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沒過幾日，便是八月三十。

因着並不是整壽，又有白錦玉先前和黃風怪定下要一起喫齋至九月初九，爲靜寧祈福的緣故，並未大辦。

春荔知曉自家夫人的心思，也不曾張燈結綵，大擺宴席，只是安排一衆小妖將院落收拾得整整齊齊，一應用具都換了新式樣。

白錦玉初來乍到，也沒幾個認識的人，先前給哪吒下了帖子，還有特意遠道而來的黃風怪，正經算得上客人的，也就這兩位了。

之前春荔給安排的那桌早餐可算是驚着白錦玉了，這次宴請的人員裏又有三太子。

她唯恐春荔再來上這麼一出，提前反覆說了好幾次“莫要準備太多”，一直到了生辰這日見着了桌上的素宴，這才放下心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底線被春荔拔高了，白錦玉看着桌上的各類菜色，竟然覺得還好，雖然也算得上豐盛，但離那日早餐的豪奢程度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不過多了些應時的糕點，做了些小巧的壽桃壽糕擺在桌上。

哪吒見那壽桃小巧可愛，不過核桃大小，卻是精緻逼真，當即笑了笑：“你這壽桃也太小了些，瞧着倒是可愛，也不知得喫上多少個才能知味兒。”

“不過是圖個喜慶，也沒指望喫壽桃填肚子，若是三太子哥哥覺得不知味兒，只管將這盤子壽桃全享用了，若是不夠，廚子還能現做。”

白錦玉也是第一次看見這般玲瓏的壽桃，她對這類喫食向來感興趣，但卻吃不了太甜的，若是喫一兩個還好，多了只覺得膩得慌，尤其是那宛如成人手掌大小的，她更是碰都不會碰。

今日這壽桃，她初見還有些驚喜，正是適合她這類想喫又不想多喫的人。

“這可是你贈予我的，便是喫不完，也得揣着走。”

哪吒知她是在說笑，將手中的木匣放在桌上，“知曉你這吝嗇性子，定是不肯叫我多喫的，提前拿了這個堵一堵你的嘴，吃了我這大壽桃，我拿一盤子小壽桃，聽着不喫虧吧？”

“吃不了兜着走？這可聽着不像是什麼好話。”

白錦玉說完，正要招手令侍立在一旁的春荔將哪吒帶來的木匣收好，哪吒卻開口阻止了她：

“你先打開看看，這東西放久了恐惹出事端，最好趁着現在用了。”

聽他這麼一說，白錦玉瞬間起了興趣：“是什麼東西？叫哥哥說得這樣嚴重。”

就連黃風怪也忍不住探頭探腦地往這裏瞧，春荔也悄悄留心這邊的動作。

白錦玉當着哪吒的面，伸手打開了匣子，露出裏頭一個熟透了的桃子來。

約莫有成□□頭大小，形狀很是好看，除了果蒂處還帶着青綠之色，周身都已透着酡紅，尤其是尖尖處，更是帶了一抹嬌豔欲滴的水紅。

一時間，空氣中溢滿了蜜桃的鮮甜氣息，將角落裏燃着的沉香都蓋了過去。

“這，這可是蟠桃園中的蟠桃？”

黃風怪不愧是見多識廣的，不過怔楞了一瞬，立刻道破了這桃子的來歷。

這蟠桃一露出真面容來，白錦玉就覺得它不是凡物，心中隱隱有了猜測，黃風怪此言正是與她猜測一致。

“快些喫吧。”

哪吒也不說是與不是，只開口催促白錦玉快些用了這桃子，“還等着開席呢，你若是不上桌，我怎麼敢動筷？”

黃風怪聽了這話也連忙催促道：“是啊，妹子，你快些用了它，這下界不知多少妖怪想喫到延年益壽的寶物，若是被人知曉了，只怕不好收場啊。”

這衆生修行求得就是一個跳脫五行，與天地同壽，但大多數人和妖都只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勉強踏上修行之路已經耗費盡了此生的幸運，終日修行不過是爲了延長壽命。

精靈妖怪雖然比人類的壽命更長，但終有盡時，對於能延年益壽的寶物自然垂涎，可惜這些寶物大多都在天上，又或是厲害人物的手中，他們哪裏能得到？

若是被人知曉了自家妹子手中有一顆蟠桃，還不知道得掀起多大的波瀾，尤其是這附近可就有一個獅駝嶺。

黃風怪一邊爲白錦玉憂心，一邊又慶幸自己是獨身來此，沒有叫上以前同他兄妹二人相熟的妖怪，若是那些妖怪瞧見這場景，也不知會不會生出什麼搶奪的心思來。

白錦玉自然知道這兩人的催促都是出自於好心，可

她看了哪吒一眼：“聽說之前孫大聖毀了蟠桃園，也不知如今蟠桃園是何情形？三太子哥哥取這蟠桃來，不會有什麼妨礙吧？”

雖說白錦玉知曉哪吒的性子，明白這蟠桃定然沒問題，可還是得問個清楚纔好。

黃風怪一聽這話，也跟着點頭，這話問得很是，若是這蟠桃的來歷有問題，說不得他這妹子也要跟着喫掛落，雖說那是哪吒三太子，應當不至於如此行事，可一旦牽涉到他妹子的事，怎麼着小心也不足爲過。

“能有什麼妨礙？”

這兩人雖然神情隱晦，但大家都是聰明人，難道還要話都說透了才能明白？

“這蟠桃乃是王母娘娘前些日子賞賜給我的，想着你生辰將近，這才順手撿了個與你。”

哪吒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只管放心喫吧，沒人揪着你問錯。”

每隔百年，王母娘娘都會在他九月初九誕辰那日賞賜一枚蟠桃，以往都是六千年的，因着孫悟空當年吃了蟠桃園不少蟠桃，後來又舉辦“安天大會”，六千年的蟠桃幾乎吃盡了，九千年的蟠桃還未長成，如今能賞賜的也就三千年的蟠桃了。

他記掛着白錦玉，昨日提前向王母娘娘討了今年的賞賜，這才趕上白錦玉的生辰。

“我哪裏是擔心自己被問錯？”

白錦玉立刻睜大眼睛，朝着哪吒瞪了一眼，“我分明是擔心哥哥受責罰。”

“別讓我擔心你就好了，哪裏需要你擔心我？”

哪吒低聲道，“這蟠桃有延年益壽的功效，雖也就是個三千年的，但對你來說也足夠了，以後好好修行，莫要爲了長生走上歧路。”

他可是聽說太上老君派身邊仙童下界投身成妖精，散佈“長生不老”的流言去了，白錦玉可別也跟着上當了。

若不是因爲這事，他也不至於爲了蟠桃去找王母娘娘。

“那是當然，有三太子哥哥的薰陶，日日看着我，我哪裏敢動什麼歪主意？”

白錦玉聽出哪吒的語重心長，想到取經途中不知多少妖怪是爲了“唐僧肉”喪命，立刻應了下來，“我卻是沒想過什麼長生的，只求得日日笑口常開，莫有煩憂。”

“你這願望也不小。”

哪吒輕哼一聲，對白錦玉這宏願實在瞧不上眼，“你若是不活得久些，我如何日日看着你？”

話音剛落，哪吒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又連忙道：“如今總可以放心吃了？”

“我向來是放心哥哥的。”

有了哪吒的解釋，白錦玉自然放下心來，將這蟠桃吞下肚。

喫到嘴裏，白錦玉才發現這蟠桃的味道和普通桃子也沒什麼區別，不過是味道更好一些，桃核也更小，喫下去也沒什麼特殊的感覺。

“不用白費心思了，種不出來的。”

哪吒看見白錦玉對着桃核若有所思的神情，立刻就明白了對方心裏的小主意，“這蟠桃對水土十分挑剔，只能在蟠桃園生長。”

“我不過是想想罷了，卻是鬧了笑話。”

白錦玉聽了哪吒這話自然反應了過來，王母娘娘不知開過多少蟠桃會，賞賜了多少蟠桃，若是粒粒桃核都能長成，蟠桃哪裏還會那般珍貴？

“你若是想試試倒也無妨，你這無底洞也算洞天福地，與他處不同，說不定也能長出桃樹來。”

哪吒看着不遠處的花叢，沉思道，“不過怕是長不出正經的蟠桃，頂多比普通桃子好喫些。”

白錦玉得了哪吒的話，將桃核隨手扔進了花叢中。

“既然三太子哥哥如此說了，那我便試試，若是長出來了，來年再請哥哥來嘗味兒。”

“那我怕是喫不成了。”

哪吒輕笑一聲，“這桃樹少說也得好幾年才能長成，你也太心急了。”

“那便請三太子哥哥先嚐嘗這壽桃的味兒。”白錦玉被笑話了也不惱，只引着兩人用膳。

因着未用什麼酒水，不過半個時辰便結束了這頓宴席。

“你竟是常年茹素的？”

飯飽之後，哪吒忍不住疑惑地看向白錦玉，他來了這麼許多次，對方竟是一直在食素。

“我是個嘴饞的，茹不了素，待九月初九便不吃了。”

白錦玉見鬧了誤會，笑着解釋道。

“九月初九”那不就是自己的誕辰？

哪吒一瞬間睜大了眼睛，詫異地看向白錦玉。

玉娘難道是在爲他齋戒？！

這，這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