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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婚宴

星曆331新年,大雪。

時星蒼白的臉裹在一圈厚厚的毛絨領裏,踏上了安城開往帝都的列車。

年關前後人並不多,時星選了個角落坐下,披風掩去身形,將他整個兒遮得嚴嚴實實。

【帝都簡訊,今日,親王府將爲陸律中將舉辦盛大婚禮,衆所周知,作爲親王幼子,陸律中將精神力評級爲罕見的ss級……】

【另一位新人畢舒少將,據悉和中將從小就訂有婚約,精神力亦高達s級,此次婚禮爲親王府和參議院的強強結合,兩位新人被星網評爲本世紀最般配新婚夫夫……讓我們連線在親王府的前線記者……】

空曠車廂內,光屏上的新聞播報音格外清晰。

時星眼睫輕顫,緩緩擡起了頭,海水藍的眸子映着屏幕光影,他安靜地看着關於婚禮的報道。

親王府邸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親衛列隊整齊站滿了前後兩條街,聲勢浩大迎接參加婚禮的帝都貴客們。

前線記者身處正門,人來人往氣氛熱烈。

下意識的,時星掃了周遭一眼。

車廂內僅有兩三乘客,窗外鵝毛大雪,觸目所及,天地肅穆。

光屏上的熱鬧喧囂,和時星身處的安靜寂寥,宛如兩個不同的世界。

一絲諷刺漫上心頭,時星挽了挽脣角,想笑,沒笑出來。

一個小時後,列車抵達帝都。

車站內語音不斷提醒今日大雪,讓外出的居民們準備好防護傘。

時星站在出口靜靜看了會兒彷彿要淹沒天地的瓢潑雪色,下定了決心。

他叫了一輛飛行器去往親王府。

上車後,司機大叔熱情道,“你是去親王府參觀婚禮的吧?婚禮儀式對外開放,好多年輕人都去看哩。”

“對了,聽說陛下還會親臨,這些年陛下不怎麼愛露面,小道消息動不動就造謠陛下精神力重度紊亂病危,今天很多人也是衝着陛下去的……”

時星禮貌微笑,回答聲音非常之輕,“我是去親王府的。”

但並不是參觀婚禮。

他也不是賓客。

硬要說的話,大抵是,一個砸場子的不速之客吧。

畢竟作爲陸律的前夫,陸家恐怕沒人想在婚禮上見到時星。

司機將時星放在了離親王府最近的下車點。

下了車打開防護傘,雪花落在頭頂的透明能量罩上,冷空氣進入肺部,傘下的時星猛然彎腰,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咳嗽很是持續了一段時間,時星胸膛大起大伏,一陣失力的眩暈襲來,在街邊找了根木凳坐下,緩了好久,才堪堪喘勻了氣。

看着沒有半點血色的掌心,時星想,這恐怕就是自己最後一次出行了。

最後一次,讓未了的事情有個了斷,也好。

等體力恢復些,時星起身,徑直向着親王府走去。

他沒有請帖,不出意外被攔在了門口,時星平靜報出個名字,不多時,熟悉的面孔便出現在親王府大門,於空中遙遙對視,看清時星那刻,來人瞳孔震顫。

“時,時醫……時……”

幾年過去,身份也發生了改變,來人改了幾次口,竟然發現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稱呼。

“叫時星就好。”

聲線輕柔和緩,一出聲,一笑,不看那慘敗臉色,時星彷彿還是當年那個親切溫和的小隊醫。

時星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我想進去,希望少將能給我放行。”

來人面露難色。

時星承諾,“我不會鬧的,就是想進去看一眼,可能還會說幾句話,就離開。”

“你知道我的,如果要鬧,早就告上特殊法庭,不會用這種方式。”

少將神情複雜,好半晌,似是勸慰道,“時醫生,既然都這樣了,何必呢?”

何必讓大家都難看?

何必非要揭破最後一層遮羞布呢?

時星又笑了笑,笑容不達眼底,喃喃,“是啊,何必呢……”

“大概,是要用這雙眼睛親自確認過,我纔會死心吧。”

時星擡頭,臉色蒼白得和身後雪景融爲一體,眼神卻格外堅定,“麻煩少將了。”

時星到底被放進了親王府。

甚至怕他中途被認出攔住,來人一路將他送到了陸律所在的休息室外,才放心離開。

時星看了眼通訊器,離婚禮開始只剩下半個小時。

伸手攏了攏披風,時星仔細回想了下,上一次兩個人聯絡,大概是七八個月前,那個時候他就已經不大能下牀了,陸律讓他好好休養,說一定會爲他找到辦法治療的。

過往承諾言猶在耳,渾渾噩噩幾個月過去,時星得到的卻是對方再婚的消息。

時星不信,所以他來了。

來之前義無反顧,真到了要見面的這刻,還是有些忐忑。

哪怕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深呼吸,吐氣,深呼吸……

就在時星確認自己身體還撐得住,剛準備挪動腳步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先他一步從眼前掠了過去,步伐輕快地敲響了門,“阿律——”

言辭親暱。

時星認識他,正是今天婚禮的另一位主角,畢舒。

時星心頭重重一跳。

下一刻門從裏面被打開,暌違已久的愛人臉龐出現在時星的視線裏,微笑刺眼地對着畢舒點了點頭,喚了對方一句,“小舒”。

是和那句阿律不相上下的親暱。

尖銳的耳鳴驟至。

接下來的畫面在時星眼裏都成了默片,他看見畢舒笑容燦爛地貼着陸律耳側說話,陸律安靜聽着,神情雖不至於高興到喜形於色,但眉角眼梢的淺淡笑意,也絕不能說是受了任何的強迫……

畢舒說話,陸律聽着。

畢舒說完,陸律點了點頭。

畢舒俏皮地吐下了舌頭,陸律伸手輕敲了下對方額頭。

畢舒捂住額頭撒嬌,陸律安撫似的揉了揉他發頂……

夠了。

時星猛然閉眼。

已經夠了。

——陸律是自願的。

確認了這點,此行他所有想知道的,至此就全部清楚,再無疑慮。

耳鳴轟然不歇,心悸跟着情緒波動也張牙舞爪跳了出來,時星身側的手指不受控抽搐,再睜開眼,強迫自己不去看,轉身離去。

沒有從正門返回,時星選擇了和親王府毗鄰的中央公園離開。

出親王府前,時星拜託傭人轉交一個盒子給陸律。

是陸律送他的一件特殊含義禮物,這些年不論在哪裏,時星總是帶着的,不過現在……沒有必要了。

等壓着情緒踏出親王府,時星忍不住跑了起來。

彷彿要把讓他痛苦的一切都拋之腦後。

冷空氣入肺,時星又咳了幾聲,但他不想停,想最後任性一次。

按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其實是無法離開安城的,更不消說一路從安城到帝都,再輾轉抵達親王府。

他……是不顧醫囑吸收了大量的晶石能量,纔行的。

但他已經不能徹底消化它們了,這舉動無異於飲鴆止渴,時星不確定過了今天自己還能不能再站起來。

趁着還能跑的時候,時星不想讓自己留下任何的遺憾。

其實他和陸律走到今天,裂痕累累,一切早就回不去了。

時星都知道的。

再沒有人比他心裏更清楚的了。

但是,但……

不到最後一刻,不是親眼見到,不是親耳聽到,時星總是會心存一絲僥倖的。

當初深信不疑的選擇,近十年的情誼,別人譏諷也就算了,倘若連他都能輕易否認,那該叫他情何以堪啊?

大雪覆蓋的中央公園只剩下純粹的白,陽光照耀在雪地上,反射得時星睜不開眼。

視線被阻斷,親王府內的種種場景便再度紛至沓來。

碾滅時星的最後一絲僥倖。

正如他告知熟人的,親自確認了,便也不得不死心了。

“什麼人?”

“停下!”

“別動。”

驀的,呵斥和數道高階精神力同時炸開。

時星被吼得一激靈,擡眼才驚覺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羣嚴陣以待的軍人,而他……徑直衝向了他們……

本來還是能停的,但被數道高階精神力同時掃過,身體幾乎是瞬間失控,時星不由分說朝着朝着最中間坐着的那人撞去。

剛靠近,便感知到了一股近乎恐怖的精神力。

危險!

心下悚然,就在時星默認自己將被這股力量撞出去時,那無可躲避的壓迫感又如潮水般褪去。

倒下前,時星餘光瞥到對方好似對着他身後擡了擡手……

撞擊瞬間讓人暈眩。

有那麼幾個呼吸,時星聽不見也看不見。

等他再有意識,身體正不受控地劇烈咳嗽着,眼前景象扭曲……

他身體太差了。

他……快要死了。

等這陣咳嗽稍緩,時星才發現對方任由自己撲到了身上,一隻手伸出抓握着他右臂,讓他不至於徹底摔倒的同時,也堪堪維持住了兩人之間最後一點禮貌的距離。

後背突然被安撫地輕拍了兩下,一個低沉的男聲遲疑道,“你還好?”

捂着嘴竭力控制,時星嗓音沙啞,“還好。”

迴應他的卻是一片靜默。

時星想,大抵是他的話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幸而對方並不糾結,“自己能起來嗎?”

時星擡頭,撞入一雙菸灰色的眼眸。

很特別的眼色。

近處男人五官深邃,氣質卓然,靜靜看着人的時候,不怒自威。

明明是他眼睫上擡凝着時星,時星卻覺得自己是被這視線所俯視的。

想到那股的強大精神力,時星心下一緊,猜測自己恐怕是撞到了某位帝國的大人物,背脊一僵,顧不得手忙腳亂趕緊起身。

男人又扶了他一把。

伸出的手骨節分明,小指外側有顆紅色的小痣。

等時星站直了,杵在一羣秩序井然的軍人中間,那種森嚴紀律所帶來的無聲威懾,便愈發強烈了。

時星也愈發感覺到了對方身份地位上的超然。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時星道歉。

“藍星人?”男人長指在扶手上輕點了點,“是和監護人吵架了?”

意識到對方誤認爲自己還在成熟期中,時星一時語窒。

不知道怎麼回,時星轉而問了下離開的路。

男人不語,他身邊的隨從給時星指了方向,也不動聲色的隔開了時星。

再一遍道謝,時星說了再見。

看出時星並不想回答自己的問題,男人也不再追問,平靜點了點下頜,算作揮別。

高高在上的動作,由他做來卻顯得格外尋常,彷彿本該如此。

時星走出一段路,又被他隨從追上塞了塊晶石入手。

“殿下讓我把這個給你,不論如何,希望你儘快回監護人身邊。”

藍星人對帝國珍貴,成長艱難,軍人對他們的態度都極爲友好。

能量濃郁,是塊高級晶石。

握着,時星感到了久違的善意。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只見坐着的男人肩背挺拔,看不清他臉上神情。

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到,時星小聲道了句,“謝謝。”

等時星身影消失在雪色中,一位軍官對男人道,“殿下,婚禮推後了。”

男人挑了挑眉。

“陸律中將那邊出了點事,似乎,在親王府裏找什麼人。”

“還有,薛院長又發了好幾條信息,說今天雪太大了,強烈要求您回飛行器內休息。”

如果時星走前能仔細留意地話,會發現男人的臉色並不比他好多少。

是同樣死氣沉沉的蒼白。

這天時星迴了安城,但沒有撐到回家。

跌在積雪裏,瞳孔渙散前,時星恍惚看見了一片晶瑩的雪花落入自己眼眸。

他好像,跟着這漫天雪花一起,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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