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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心跳

時星仰了仰頭,大半的火氣泄了,心裏從一開始的不舒服卻沒有。

甚至因爲深深的無力感侵蝕,反而加深了。

時星指出,“哪有人這樣說話的,您這樣說,我要是再有情緒,豈不是顯得我很無理取鬧?!”

時星說得崩潰。

說完,卻聽到了一聲輕笑。

時星愣了,看向池曜,對方微微低着頭,但嘴角,確實是上翹的。

時星:“……”

時星:“殿下,我情緒還沒有散完。”

再次強調中,語氣生硬。

時星有些自暴自棄,尋思着,池曜這種反應,還不如死不承認,然後他們兩個吵一架呢,吵完了,情緒得到宣泄,他應該會好點……

他會嗎?

或許吧。

時星不確定。

其實他內心也不想和池曜發生爭吵,但是,但是一直瞞着他,他真的太不舒服。

而且是種種細節串聯,越想越不舒服的那種情況。

池曜聲音卻放鬆了下來,“我知道。”

池曜:“就是看你這麼忍耐着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覺得好玩。”

時星:“……”

池曜肯定道,“你不是個善於和人爆發衝突的人,星星。”

時星:“…………”

時星重重嘆了口氣。

頹喪將腦袋靠上門板,嘀咕道:“既然知道,您還這樣開我玩笑……”頓了頓,意氣用事道,“是打心裏覺得我不會和您吵起來嗎?”

池曜垂目一霎,如實回覆,“我沒預判過你所有的表現,會這樣說,大概也因爲我就是這樣的人?”

時星失語。

是了,池曜確實是,在一些小的細節喜歡玩笑,並不多過分,有時候,如果不是瞭解他,不往那方面想可能當事人還感覺不到。

時星再出口氣,着惱。

室內安靜了幾十秒,池曜:“如果真想發脾氣,不用想那麼多理由,也不用理智思考,發脾氣本身就不是理智的行爲,你如果想要找一個合理的動機發火,以我應付那麼多人的經驗,恐怕會越想越難開頭。”

池曜連這句話說的也沒錯。

時星敗下陣來,沮喪道,“那就算了,我……不是那種人。”

除非情緒激化到不可調和,否則,時星確實輕易發不出火來。

殿下這一句話在理一句話又離譜的交談節奏,時星想,大概等自己憋到內傷,在這種節奏裏也找不到一個情緒爆破點。

“那不吵,坐下來聊聊嗎?”

池曜建議。

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沙發,“我猜你還有很多話想說。”

時星:“這樣走過去很沒面子的,殿下。”

總覺得走過去就認輸了。

池曜聲音帶笑,“那我求求你過來,別對我發火?”

池曜再次放低了姿態,時星在這一句捋毛下,氣順了。

“不用。”哪怕語氣還是生硬,人到底挪動,和池曜並排坐到了沙發上。

一上沙發,拿上一個精神支柱-抱枕,整個人貓到長沙發的另一頭。

池曜想到什麼,突道,“你精神絲是不是長好了?”

得到時星的肯定,池曜:“那最近又可以開始治療了?”

時星語氣還是沒多好,“前幾天就可以了,就是,不知道怎麼面對您。”說完又刻意道,“不要轉移話題,殿下。”

池曜舉白旗,“你來開頭。”

時星確實不是個喜歡和人衝突的性格,讓他開頭,他甚至都沒從主題切入,選了個稍微和緩的角度當緩衝,從契約問起道,“我們星系真的不存在第二顆母樹了嗎?”

“據我所知,是的。”

時星遲疑,“那……您知道藍星消失的原因嗎?能說嗎?”

公民不知道,教材裏沒有的東西,一個國家的領導層卻不一定會完全的不知情。

不過池曜的回答並不是時星期待的,池曜搖了搖頭,“我們星系所有星球瞭解到的藍星信息,和你學到的都是一樣的,消失得很突然,聯盟當時談母樹移栽的事情,是他們的外交官第一個發現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緊跟着帝國成了唯一擁有母樹的星球,就藍星人方面,後續和聯盟還爆發了一系列矛盾。”

時星知道聯盟和帝國不和,但怎麼不和的,卻不清楚。

隱隱感覺這是一個自己該知道的點,時星看向池曜,小小偏題道,“能問問是什麼矛盾嗎?聯盟和帝國一直以來,主要矛盾又是什麼?”

這沒什麼不能說的。

“母樹方面,是這樣的,當年其實聯盟想過拉帝國加入,然後雖然是不同的陣營,但當時大家並肩作戰很久了,關係緩和了不少。”

這倒是時星不知道的,“但是,最後帝國也並沒有加入聯盟啊。”

池曜點頭,“聯盟要求移栽母樹,聲稱帝國加入後,就是聯盟的一份子,但帝國和藍星有嚴格的契約在,再加上聯盟政權分列,還沒有拉攏帝國就幻想分掉帝國的利益,所以最後加入一事便不了了之。”

“主要矛盾,就是邊境線駐守問題。”

“帝國主星在星系邊緣,帝國人的人均精神力又是星系平均水準之最,覺得我們戰鬥力強,加之地理位置特殊,邊境線的穩定對帝國至關重要,聯盟每年都想加長帝國駐守的邊境線,覺得這樣對星系內部的星球更安全。”

“他們想的是沒錯,但憑什麼要我們犧牲更多換取共同的和平?故而每過一段時間,小行星的邊境線駐紮換星球了,聯盟就會來鬧帝國一次,星系內貿易往來又格外頻繁,這個問題處理起來就比較棘手。”

停頓片刻,總結道,“這些年星獸數量又增加了,變異星獸更是讓所有星球都感到棘手,邊境線問題總是吵得不可開交,加之樹巢已經培育出了不少醫療師,所有醫療師都先供應着帝國的軍隊軍官,聯盟和其他星系都挨不到醫療資源,矛盾更銳化了。”

時星大概懂了。

而至於爲什麼別的星球碰不到醫療資源,他也清楚,醫療師太少了,供應帝國都不夠,在駐紮邊境線的情況下,帝國不會,也不可能往外分醫療師的。

這一番話氣氛很好,恍惚中,時星彷彿回到了平時,和池曜沒有矛盾的時候。

說起他不懂的,池曜也是這樣耐心的。

但該說的跑不掉。

哪怕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也不知道談話最終會走向什麼方向,時星還是選擇問道:“您的精神海,爲什麼會是破碎的?是……什麼時候的事?”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嗎?能,我能問嗎?是能說的嗎?”

原本還面無表情,聽得最後兩句,池曜又莞爾,“你當然可以問。”

靜默須臾,聲音沉了些,“能說,只是平時我不太想提而已。”

看時星視線緊張地掃過來,池曜反而露出了個淺淡的笑,“別緊張,不想提和事情本身關係不大,不想提是因爲……大概是因爲要聊到我父母吧。”

時星有些茫然。

他就沒在池曜嘴裏聽他提起過幾句父母的事。

惴惴道,“你們之間,關係不好嗎?”

池曜再度失笑,搖了搖頭,交談氣氛輕鬆且愜意,哪怕說不想提,但真要開口,池曜也不扭捏,直接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我就,反而不太願意回憶過去。”

快刀斬亂麻的,寥寥數語講清了始末。

“畢周嚴格說來,雖然也是我侄子,但他是我堂哥的兒子。”

“我父母就我一個子女。”

“我的出生,使命就是接手帝國,而且因爲之前邊境線圍剿星獸,先王和王后精神海狀態都不太好,總之,自我記事以來,學習的任務就很重,但除此以外,我的家庭並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給了我最好的教育,也給了我一個充滿關懷的家。”

“精神海受傷是一次意外,在巡視邊境線的時候,我遇到了一隻星獸,那個時候精神力級別都沒有穩定……後面就這樣了。”

“再後續的事,就是你知道的了。”

這真是敘述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時星消化了會兒,沒忍住,還是多嘴了句,“很難聽您把事情說的這麼簡略。”

池曜默了默,卻也沒有迴避,垂目一霎,笑笑道,“過去雖然很好,但也都是過去了,一直想也無濟於事,人還是得朝前看。”

“不會……懷念嗎?”

回答又間隔了一段時間,池曜聲音放得很輕,“會吧,但懷念這種情緒並不能更好地幫助我,沉湎過去對我並沒有益處。”

有那麼一刻,時星感覺到了池曜的累。

從各個維度上的,勞累。

不僅每天要處理各種事物,忍受精神海的不適,打內心裏,也要強撐起來。

而且,他也清楚的知曉,並沒有人能夠爲他分擔。

畢周也好,他也好,他們的加入,是在池曜的身上堆疊重量。

這個念頭一起,時星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詰問池曜什麼了,雖然他原本的意圖也不是……

室內安靜下來。

像是什麼身份轉換,這次換了池曜詢問,“知道了前因後果,你……還有情緒嗎?”

時星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不開口,池曜又道,“其實不告訴你我也有自己的考量,是……”

時星用了三個字打斷,“我知道。”

池曜一愣。

時星:“殿下,這兩天,這些我還是能想清楚的。”

時星其實想的很明白。

不知不覺,口吻又變差了起來,“無非就是那麼幾個理由:我還在成熟期,不想我有治療的壓力和負擔;精神海破碎不是件小事,是……不想讓我太擔心;如果還要再說,可能以後我還會面對長老會和參議院的施壓吧,這種情況下,您更不想提前告訴我,我可能面對的是什麼,害怕我能力不夠的同時,面對的壓力又太大。”

池曜難得緘默。

半晌,認可,“你想的沒錯。”

輕出口氣,突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既然和你匹配了,後面的路我已經考慮好了,畢周成長得很快,你們性格是能相處的,如果……那你們都按我的安排……”

前面都沒什麼,池曜陡然來這麼一句,等時星反應過來,他所謂的“擔心”指代什麼的時候,情緒突然就崩了。

“我沒擔心!我有情緒也不是因爲這個!!”

“我……”

一陣絕望襲來,時星崩潰將臉埋入抱枕中,悶聲道,“您別這樣說,我會生氣的。”

池曜默了一霎,輕聲,“但是是很現實的……”

“我真的生氣了!”

時星聲音驟然拔高一瞬,再次打斷池曜。

池曜張口無言,須臾,只吐出蒼白的三個字,“別生氣。”

“晚了。”時星煩躁。

內裏比煩躁更喧囂的,是痛苦。

是一想到破碎精神海可能帶來的結果,就會伴生的,無法抑制的痛苦。

池曜這一番話的內核,其實是遺言。

“如果”是什麼,他們兩個心知肚明,如果有一天,契約再約束不住精神海,那能造成精神海那麼嚴重創傷的精神力,在精神海失守之後,會給身體帶來什麼……時星其實已經見過了一次……

在他回來之前,遇到池曜那次。

再見面,不知道是本能還是其他原因,他腦子總是下意識忽略池曜當時的身體狀況,但昨天做夢想起來,時星記清楚了,也確定了,當時的殿下,恐怕和他一樣,並沒有多少時間了。

一個人身體不好到什麼狀態纔會想在外面多看看風景。

沒有人比時星更清楚了。

也因此,提前知道未來走向的他,這兩天也不知道怎麼面對池曜。

他接受不了。

時星聲音沙啞,“我沒擔心過,您覺得知道了您精神海真實情況後,我第一反應是失去了您的庇佑,我自己該怎麼辦嗎?您眼中我這麼自私嗎?”

池曜:“但這些都是我該考慮的,你可以不擔心,我卻不能不規劃好。”

時星情緒完全地潰敗,賭氣道,“現在能不說這些嗎,如果我真的治不好您,您不說我也會主動來問的!”

感受到時星的牴觸,池曜閉了嘴。

時星把臉完全地埋入了抱枕,黑暗會讓他好受一些。

他知道他不該生氣……

他也知道池曜一切都是爲了他好……

但是,但是誰要這種爲他好啊!

一想到他如果治不好池曜,他就接受不了好吧,完全的,不能接受。

“你,還好嗎?”良久,池曜不確定地問。

“不好,我在生氣。”話這樣說,聲音卻帶了鼻音。

時星再一次想到了離開北境前,談白山問他的話。

——“其實我很好奇,您心裏現在把陛下當什麼呢,帝國的陛下,您的負責人,親人,亦或是,伴侶愛人?”

他現在知道爲什麼談白山會這樣問他了。

因爲每一重身份,面對池曜會離開的可能性,所感受到的都不一樣。

而他現在的反應,他控制不住的情緒……

池曜嘆氣,“我有什麼做的,能讓你好受點嗎?”

時星:“你現在精神海就恢復。”

知道時星在鬧情緒,池曜好脾氣問他,“能換一個嗎?”

時星:“那你一開始就告訴我這件事,沒有隱瞞。”

回到過去,很好,也不可能辦到。

池曜徹底失語。

就在時星覺得池曜放棄,不會再開口之際,他懷中的抱枕突然被抽走了,眼前一亮,時星還沒有適應光線,又暗了下來。

池曜過來抱住了他。

下頜貼在他額角,呼吸溫熱拂過他皮膚,輕嘆道,“星星,不要難受。”

時星眼眶一灼。

池曜親了親時星眉尾,動作很輕,但意識到那種柔軟觸感是什麼的時候,時星整個人都僵了。

池曜聲線無奈道,“不想告訴你,也是不想看見你這樣。”

太多人爲了池曜的生命時長而痛苦,他不想時星也成爲其中一個。

時星覺得自己情緒挽救不回來了,崩得他都控制不住。

池曜又親了他一下。

伴隨着控制不住的情緒,時星清楚的感受到,在這種接觸裏,還有他控制不住的心跳奔騰。

而時星,不敢細想其中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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