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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元瑤

兩人依禮數拜見了師尊。寧饒帶他們進到院子裏,先是問了問杜元瑤的功課,再問了問慕寒宵之前在無名冢內受的傷是否痊癒。奈何這兩個都是話少的,三言兩語就結束了對話,寧饒這才切入正題:

“昨日你師叔他們不是剛回潛山嗎,怎麼你們又找過來了?”

慕寒宵淡淡道:“弟子未同師叔一道回去,此番前來,乃是爲師妹帶路。”

“元瑤?”寧饒轉向自己的小徒弟。

“是弟子、弟子近來修爲停滯不前,雖然自覺未曾懈怠,可還是想求師尊指導一番。”

杜元瑤性格內向,即使說出這幾句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她還是生怕自己給寧饒帶來了麻煩。

寧饒想了想,說:“既如此,那你把那套天音劍法運行一遍,我瞧瞧。”

“是。”

一套劍法下來,看得出元瑤對這套劍法一招一式爛熟於心,想必勤學苦練並非自謙之詞,這般努力還能遇上靈力阻塞發揮不出劍法的最大功用,只能是悟性尚未到火候的原因了。

“你這幾日且跟在我身邊吧,若是遇到瓶頸,也方便我助你一臂之力。”寧饒道,“只是這院子簡陋,還有幾個尋常凡人,你行事不要嚇到他們。”

她也就是隨口說說,按杜元瑤這性子,別人聲音大了,怕不是被嚇到的反而是她。

小徒弟果然謹慎起來:“弟子遵命,那…那幾位可有忌諱之事?”

寧饒哭笑不得:“一個比你小些的少年人,和他的貼身護衛,還有一個廚娘。你莫想太多,就把他們當做尋常客人就好。”

她思索片刻,又道:“忌諱倒是沒有,只不過那少年人身體不太好,你素來有分寸,應當不會出言刺激他。”

“那這位小公子,弟子當如何對待?”

寧饒隨口道:“他叫懷風,你把他當個鄰家弟弟便是。”

“是。”

“這院子裏乾淨整潔的空房間不算多,有一間在我隔壁,元瑤,你願不願意住我隔壁?”

“當然是願意的!”

少女的眼睛俏生生地笑起來,以至於語氣都顯得有些歡呼雀躍,沖淡了身上同年齡不符的沉悶單板的氣質。寧饒給她指了指,又交代幾句,她便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準備入住了。

慕寒宵站在廊下,聽她們說完了該說的,還依然站在那裏——他似乎很喜歡抱臂站着,做出一副防備姿態,卻又總是無所謂什麼的樣子。

寧饒實在不善於對付他,只得道:“單單站着做什麼,留下來用個午膳嗎。”

慕寒宵卻沒回答她,只微微擡頭,目光投向很遠,神情難辨喜怒:“那位,是師尊新收的徒弟?”

寧饒隨他目光看去,發現懷風的身影不知爲何出現在了院內,還在舞劍,雖然出手慢,動作卻很是標準,像是稚子臨帖習字,一筆一劃,不知輕重,務求到位。

“不算是。”

“哦,那倒是弟子眼拙了,險些以爲那是本門昭月劍法。”

那當然是昭月劍法,他們潛山的入門劍法用來強身健體也是不錯的。

心知他又開始陰陽怪氣的寧饒決定轉移話題:“爲師倒是忘了問你,你這幾日爲何還逗留於此?”

“養傷,自罰。”

“罰什麼?”

“自然是罰那日冒犯師尊之罪。”

慕寒宵的目光毫無閃躲地同寧饒對上,語氣誠懇,但面無表情,好似逢場作戲,又好似在質問她——師尊您這是不是明知故問。

“倒也不必對自己如此苛刻。”寧饒說,“不過你也不必非要逗留於此吧,我猜還是爲了你那幾位朋友?”

慕寒宵顯然不願意多說:“是。”

“他們最近可還好?”寧饒偏在這時想起來要問問劇情線的發展,“他們年紀雖輕,處事卻頗爲妥當,不知師從何人?”

如果對蕭逢奕給她的消息沒記錯的話,那這時候男主兄妹倆應該是打算去拜師了。

慕寒宵臉色突然有幾分古怪:“師尊莫不是也想收他們爲徒?”

寧饒擔心自己一不小心改了劇情,果斷道:“長息他們雖然天賦頗高,但師徒之事還是要看各人緣法,我只不過隨口一問。”

慕寒宵輕描淡寫道:“是,紀道友他們天賦異稟,想必師尊也喜歡這樣的徒弟,弟子不才,辛苦師尊教導。”

分明是你慕寒宵不喜歡我這個師尊,反倒要說我不喜歡你這個徒弟。當真是上房揭瓦還倒打一耙。

寧饒:“爲人師長,傳道受業,辛苦是應當的。”

慕寒宵面不改色:“那還是委屈師尊了,平白對着庸才傾囊相授這許多年,直到現如今才能隨心而言。”

“庸才?”寧饒本想不予理會的,但沉默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提醒他:“你自暴自棄也就算了,牽扯上你師妹作甚?元瑤爲人誠懇又肯努力,她是個好苗子。”

慕寒宵噎了一下,醞釀片刻又撿回來狀態,繼續似真似假地自暴自棄,冷笑道:“是。只有弟子算個庸才,給師尊丟臉了。”

寧饒懷疑他多少有點自虐傾向,陰陽怪氣這種口頭上的便宜也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這幾句話下來,她也懶得慣着這小子,只能儘量讓自己剛到脣邊的嗤聲吞着嚥下去,顯得不那麼火上澆油。

“你雖然脾性確實好不到哪裏去,浮躁易怒、敏感多慮、性情不穩、多疑善忌,做事挑剔,說話喜歡說一半留一半,還素來沒什麼尊師重道的覺悟——”寧饒洋洋灑灑一氣呵成,語氣之痛快很難不讓對方懷疑她是不是這樣的偏見早已有之。最後才道,“但你資質是可以的,至少遠高於人們判定庸才的標準。就這方面而言,你不必妄自菲薄。”

慕寒宵……慕寒宵這下可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他臉上異彩紛呈,實在難以分辨究竟是尷尬窘迫竊喜悲憤還是惱羞成怒。寧饒靜靜欣賞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少年人硬碰硬沒碰到什麼,又被她看得臉皮發燙,於是不再嗆聲,低下頭便打算走:“弟子先行告退。”

寧饒還有心情衝他客氣:“不留下來喫個飯?我等會兒做。”

慕寒宵已經撤出去五步遠,聽到這句,逃也似的腳步遲疑地一頓,仍是低着頭:“師尊親自下廚?”

寧饒沒想到他在意這個:“我隨口一說。元瑤長這麼大,甚少離山,興許喫不慣這裏的東西。”

“勞師尊費心。”慕寒宵一步步退回來,好似方纔脣槍舌劍的窘迫都被拋在腦後,“不知弟子可有這個口福?”

寧饒沒做好他要蹭飯的準備,事實上,他們來得匆忙,寧饒就連給杜元瑤下廚做飯也是此刻臨時起意,於是只好醜話說在前:“家常小菜而已。”

“弟子就愛喫家常小菜,多謝師尊款待。”慕寒宵泰然自若,向寧饒申請了隨處走走的權限,便在院中踱起步來,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反客爲主。

寧饒看了他幾眼,還是沒搞明白這小子到底是個什麼脾氣,只能由衷感嘆:慕寒宵的臉,六月的天。

她略一思索,轉到後院去,那裏懷風正抱着劍,微微怔愣地看着這兩位不速之客。

“寧姐姐,這兩位是?”

他話一出,剛收拾完住所的杜元瑤和在堂前踱步的慕寒宵不約而同地投過目光來。

杜元瑤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拘束地望向寧饒。慕寒宵卻挑高了一邊眉毛,明明意在挖苦,語氣卻依然波瀾不驚,只單單複述道:“寧姐姐?”

寧饒懶得計較他這突如其來的脾氣,只單單對懷風介紹道:“慕寒宵和杜元瑤。懷風,你把他們當做尋常客人便是。”

看懷風那神情似乎是很好奇的,大約是想要問他們同她是什麼關係、突然登門拜訪又是要做什麼,然而寧饒既然不多解釋,他也不多問,只道:“二位怎麼稱呼?”

寧饒明白了慕寒宵的揶揄——她讓懷風叫她姐姐,這兩個少年人又該被他稱作什麼?若也是哥哥姐姐,那輩分就亂了。

不過她並不糾結於此:“他二人比你大不了幾歲,你隨意稱呼就好。”

懷風便乖乖衝二人分別叫了哥哥姐姐,杜元瑤應當是也想到了這個輩分問題,頗有些爲難,就差把於禮不合四個大字寫在臉上了,然而她還是同眼前的少年簡單應酬了幾句。就在懷風將要轉向慕寒宵時,對方卻冷不丁率先開口了:“師尊。”

寧饒正擦着豎在院裏的書架——前些日子她淘了些奇聞異志,多是賣家手裏放久了的孤本,保管不當,有些受了潮氣。今日天氣甚好,她特意拿出來晾晾。

慕寒宵注意到的卻不是那書,而是:“這劍,師尊還留在身邊?”

那把從無名冢裏帶出來的欺神劍,正大喇喇地擺在衆人眼皮底下。寧饒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自己飛出來的,但結了如意契,料它也生不出什麼亂子,寧饒索性就放它在那兒了。此刻經慕寒宵這麼一提,她才恍然意識到這小子怕是對這東西沒什麼好印象,便道:“回頭我就收起來。”

慕寒宵脣角微勾,又說:“師尊,現在時候不早了,午膳可有準備?”

他倒是敢催起來了。

寧饒:“得寸進尺。”

她轉向杜元瑤:“元瑤,中午想喫什麼?”

杜元瑤早就知道她師兄是個不好相與的,目無尊長之事乃是家常便飯,而師尊又向來對此不甚介意,於是只有她會常常調和師徒關係,可她確實不善言辭,哪怕是主動挑起話茬兒也沒有實際效果,所以更多時候她都只能盡力地捧個場。

“師尊做主就好。”

“那就好,我也沒什麼會做的,餃子怎麼樣?你以前喫過的。”

“以前那次?”杜元瑤驚訝道:“竟然是師尊……親自下廚嗎?這次也?”

“自然。”

小姑娘受寵若驚,甚至還有幾分惶恐:“這,哪有師父給徒弟下廚的道理?弟子哪能平白得此嘉獎?”

“犒勞你近來的用功。”寧饒答得輕快,“不過‘嘉獎’這詞兒不能說太滿,爲師技藝生疏,是嘉獎還是懲罰,要到時候看了再說。”

“那師尊也不至於親自……”

這孩子到底對她是個什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神仙印象啊。寧饒笑了笑,走過去拍拍小徒弟肩膀,俯身道:“這麼擔心爲師的手藝的話,可否願意爲師尊搭把手?”

“弟子自然願意!”杜元瑤像是與自己爭辯一般紅了臉,“不是擔心師尊的手藝!弟子相信師尊!”

小徒弟一向依賴她,寧饒很想揉揉她的髮髻,可又怕揉歪了,手伸到一半隻好拐回去掩住笑意,故作正經:“那你會和麪嗎?”

“會,弟子兒時常做,就讓弟子爲師尊打下手吧?”

寧饒點點頭允了:“好,那你想喫什麼餡兒的?”

“什麼都好,弟子不挑食的。”

“那就都做一些?”

此刻,沉默在一旁的懷風終於出聲。少年人微笑地建議:“寧姐姐,家裏菜興許不夠喫的,我去買些吧?”

“好啊。”寧饒拿給他荷包,囑咐兩句,“你不認路,別去太遠的地方。早些回來。”

慕寒宵的聲音適時地冒出:“師尊,既然這位小公子不認路的話,弟子伴他去如何?弟子還知道師尊和師妹偏好,去了也方便挑菜。”

“……說他不認路,你自己不也剛到這裏嗎?”

“弟子——”

懷風的聲音卻後發先至:“不勞這位哥哥辛苦,懷風有螢領着,寧姐姐放寬心,他厲害着呢。”

寧饒目光在兩人臉上一掃,發現倆人俱是一臉的坦坦蕩蕩乖巧懂事的姿態,實在不曉得這兩人一時興起要去買菜究竟是怎麼個回事。懷風難得自告奮勇出門買菜也就罷了,慕寒宵這脾氣和這腦回路,怎麼能紆尊降貴和剛認識的小孩去買菜?還說知道自己和元瑤口味,當真古怪……

慢着,他不會是逃避做飯吧?

寧饒腦子裏閃過無數種自己大徒弟性情反常的原因,最後定格在這一可能性上,並且認爲這種可能性勝算極大。

於是她揮揮手,讓懷風和螢出門買菜,慕寒宵留下。

杜元瑤很少看見她師尊如此奇異的神情——雖然完全可以稱得上“和顏悅色”。

“寒宵,廚房在這邊兒,走吧。”

慕寒宵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氣,終於忍了。

寧饒遣了一張驅使符把書架運回書房,帶兩個少年人去見廚娘。

她僱的那位廚娘姓王,江湖人稱王姨。王姨見進來兩個年輕孩子,一個俊一個俏,樂得爲他們指點。不過他們的任務也不重,杜元瑤洗菜慕寒宵擇菜,都是頗爲輕巧的活兒。寧饒挽了袖子切菜,沒切幾下,刀功就讓王姨嘖嘖稱奇。

“師尊,王姨,我也來切這個吧。”杜元瑤洗過菜,將其往砧板上一放,握起刀來,那把還帶着水珠兒的青菜葉便乾乾淨淨斷成幾截。

杜元瑤手腳利落,做完了自己手邊兒的活,又毛遂自薦,和寧饒一同切姜剁蒜、調餃子餡兒。

“師尊,這菜雖然也可生喫,但是您焯一下水會更好。”

“元瑤,你平時常做這些?”

“現在是不常,弟子兒時常常隨姨母下廚,有些常識記得還算牢靠而已。”

“這般說來,你姨母應當廚藝了得。”

“姨母確實廚藝精湛,可惜元瑤沒學到一星半點。”

“元瑤喜歡這些?”

“喜歡……自然是喜歡的,可是不好學呀,姨母好生辛苦,有時候爲了煨一道湯,要空等一個半個時辰,後來姨母說我耐性差,又說君子遠庖廚,便要我好好求學、不參與這後廚之事了。”

寧饒難得能聽杜元瑤講這麼長一段話,還不是公事公辦的彙報,而是自己的童年故事。

雖然這實在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她心裏清楚,放在自己小徒弟身上,這就是一件稀奇事。因爲杜元瑤本人,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社交恐懼症。

無論在大事還是小事上,她都是那種對社交恐懼到了會“甘居人後”的地步的人。

哪怕是極其細微的瑣事,她也甚少會第一個說話或者第一個做。即使真的已經把某件事情很優秀地完成了,她也不會事先聲張,而是等其他人都完成了,將自己的聲音混在一羣人的聲音裏,不起眼,也不顯得另類。

平常師徒互動的情景裏,倘若寧饒不問,那麼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和禮節,杜元瑤是絕對不會主動開口的。就比如現下,寧饒設想的是,如果作爲師兄的慕寒宵不開口說話,杜元瑤絕對會保持沉默。慕寒宵若是沒完成任務,杜元瑤也會放緩自己的節奏,等寧饒詢問或者慕寒宵回答,她再小聲地附和一遍。

興許是出身不高,天賦又在門內被襯托得有些平平無奇的原因,杜元瑤在潛山上向來做事低調,不常與同門相處,即使與師兄妹們協作,也甚少爭功,極難主動,人也顯得有些怯懦。這種不討好的性格一度使她困擾,也讓她遇到過一些麻煩,直到寧饒把她收入門下。

寧饒知道這個小徒弟應該挺敬重她,杜元瑤對她的每一次回答和交付的任務都是認真對待的,而且在寧饒和慕寒宵師生關係不太協調的時候,小姑娘還會接過話茬兒,說一些無關緊要的捧場或者轉移話題——不過,有這樣的改變,寧饒也已經十分欣慰了。

寧饒曾想過鼓勵她克服這個社恐症,但是努力了幾個月還是沒有明顯結果。誰知現如今下山來,到了這間小廚房裏,她倒是如魚得水,既願意主動提出建議,又願意講起自己童年的小事,顯得遊刃有餘,快活又自然。

寧饒道:“喜歡的話,現如今你也可以重新再學,至於辛不辛苦的……爲師並不認爲現在的元瑤是個沒耐性的人。”

杜元瑤怔愣片刻,低下頭:“可是姨母不喜歡我學這些……”

寧饒:“如果不耽誤功課的話,你可以背地裏學,只要不讓她瞧見就是。”

杜元瑤雖然知道她師尊確實在某些事情上不拘一格,但是這種渾不吝的說法還是讓她忍不住笑起來:“可是弟子資質愚鈍,萬一學無所成呢?”

“你怎麼能叫資質愚鈍,不要妄自菲薄。”寧饒說,“就算學無所成也沒關係,走一步是一步。哪有那麼多一步登天的呢。”

兩人調完了餃子餡兒,正打算叫上王姨慕寒宵一起包餃子,誰知轉頭一看,慕寒宵不見了。

寧饒洗了手出去,以爲他四處閒逛去了,誰知道院前院後都不見人影,叫他名字也並無迴應。寧饒正思索着要不要傳音相問,直到她不知不覺走到書房前。

慕寒宵手中正握着一把劍,將其從劍鞘內徐徐抽出。

正是欺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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