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022/3/5「驚蟄天」

2022年3月5日17：24

驚蟄。

這個詞是我幼時對春來最直觀的感受。

某天聽見窗外一聲驚雷作響，而後細雨綿綿。推開門看見屋外青山隱隱，綠水潺潺，桐樹撐新葉，竹籬落滿梨花雨，屋後竹林春筍拔節……

是杏花煙雨、鳥啼炊煙，農時作樂、雨裏偷閒。

是窗外柳梢上的布穀鳥又開始叫喚，而我回不到和奶奶一起走在煙雨濛濛小路上的童年。

驚蟄後再一個月，老家的櫻桃就熟了，而奶奶在屋外的青山上長眠了。

記在當日的一些零零散散的童年記憶：

「我想回到某一個半夜，推開門就是樹野和山月，河水拍打山石，蟋蟀和蟬鳴一叫就是一整個夏天。」

「石榴樹的樹幹被藤蔓圍繞，我躲在樹下的麥稈堆上，從午後睡到村裏的老人放聲喊着某小孩回家喫晚飯。」

「小時候的夜晚，月亮從山間升起時，鄰居家的小孩圍在一起轉圈，唱童謠：“月亮起來麻嘡嘡……”還有捉迷藏。」

「忘記是哪一年的夏天，連着下了一個多月的雨。我拿着條小板凳坐在門前，默默對着天空說：“我給你唱歌，你不要再下雨了好不好？”

後來雨真的慢慢小了，我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門外那棵泡桐樹落下的紫色小花上。」

「門前有一個菜園子，有一年沒有種菜而是長滿了雜草，我不小心踏入雜草裏後無數的豆豆彈起來打在我臉上。後來就蹲在外面扔石子進去，看着綠色的小顆粒挨着挨着的彈起來。」

「老家旁邊是一片櫻桃林，有三兩棵很高的梨樹和一棵茂盛的野花椒一棵拐棗。春天花開的時候我在櫻桃樹上掛起了鞦韆，結果回去喫飯的一小會兒鞦韆被村裏的幾個小孩給偷了。」

「屋後是一大片竹林和幾棵棕櫚樹，春天和奶奶揹着揹簍去竹林裏挖竹筍，夏天時和幾個哥哥在裏面搭竹屋。」

「屋後有一個人家的門前種了滿院子的月季，我每次去時主人都會摘一朵送給我。」

「以前奶奶家還是草屋時，每到雨水多發的季節，我們會去鄉下給奶奶補屋頂。那時我總把麥子當做韭菜，把當地人種的烤煙叫做白菜。」

「五月時村裏的老槐樹都開滿了花，會爬樹的人就爬着斑駁粗壯的樹幹上去給我們摘槐花，花蕊可以喫，特別甜。」

「春天的早晨到處都是牽牛花，沿着樹幹田野房梁生長，太陽出來後會凋零而去，第二日的清晨又會再次開花。」

「小時候的月光很亮，半夜在鄉間走也不用打手電筒。星星很多，從日落到天明。有飛機從天上飛過時，全村的小孩都會不約而同的開始叫喚。」

「從村子去小鎮的路上，一側是垂柳竹林亂石生長的青山與綠水，一側是滿山遍野的蕎花。」

「小時候有一個來家裏做木工的老人，會說好多的謎語和童謠。那時全是下雨天，我每天就守在他旁邊讓他給我說謎語。我早已忘記了老人長什麼樣，只記得他姓常。」

「屋後的山會開滿山的映山紅、映山白與山茶花，每到清明節去給爺爺掃墓時都會沿途摘滿懷的花，去時的送給爺爺，來時的抱回家。」

「去掃墓的路上會經過一棵古老的花楸樹，是那個村子裏的神樹，樹上系滿了紅布條，樹下的大石頭上有一堆一堆的人在博戲。站在樹下往外望，是綠草滿坡的羣山與低頭踟躕的牛羊。」

「爺爺的墳前隔開花和一片松林就是好幾座山的草地，有牛羊在上面悠閒，草地上長滿蒲公英。我有一次去時在草地上摘蒲公英，被野樹叢裏的松鼠扔松果打了。

長大後，我的草坡繁茂了山林，擡頭是松果，腳下是厚重的青苔植被，我找不到我的蒲公英。」

「村子裏有一個老奶奶很和善，她家的草屋掩映在一片樹林裏，我們每次去樹林裏玩時都會被叫去她家，拿出一口袋特別甜的蘿蔔給我們喫。

我忘記老奶奶家的草屋和那片樹林還存不存在，只記得很小的時候她就走了。」

「村子到了黃昏時會特別吵，田野與樹林裏全是夕陽與鳥叫。」

我真的好久好久沒有聽見布穀鳥的聲音了，揹着大人偷偷往煙雨裏跑的小孩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