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過

這晚，亦夕就做了一個夢。

還是一樣的場景，還是那條巷子。她夢見那個叫陸惟的男人被幾個人活活打死，臨死前還喊叫着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

她本是無感的，然後她看到奄奄一息的陸惟透過黑暗擡起手，食指指着她的方向，瞪大雙眼，嘴裏不知道在說什麼。

就那一眼，亦夕就醒了過來。冒了一身的虛汗。

……

清早，沈媚就帶着亦夕去見張叔。

偌大的餐廳吵鬧的很，只有亦夕這一桌，氣氛像是結了一層冰。

沈媚打着圓場，亦夕一聲不吭，張叔唯唯諾諾。

“小夕，這個牛排是切好的。”張叔將裝着牛排的盤子端給亦夕。

亦夕點頭，說了聲謝謝。

沈媚平靜開口，“我和你張叔打算下個月十五結婚，那天剛好週末。”

亦夕叉牛排的動作一僵，又恢復正常。

張叔一直瞧着亦夕的臉色，後者則是斯斯文文地喫着牛排，內心一點波瀾也沒有。

過了半晌，亦夕才擡起頭，淡然一笑，“恭喜，我會去的。”

而後放下刀叉，對着二位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張叔只是擔心道，“這孩子不會想不開吧。”

“不會的，小夕就是那樣的性格。”沈媚淡淡開口。

他們沒看見女孩轉身後，眼眸間那點笑意蕩然無存。

……

網吧裏，許奈全神貫注地打着遊戲。

“這波團跟上。肖野，肖野！”

還沒喊幾聲，顯示屏就黑了。許奈的臉也黑了下來。

他半眯着眼，隱忍着，“你最好給老子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老子把你拆了。”

肖野感覺到脊樑骨發寒，支吾着，“阿奈，這波是我發揮不好…再來？”

“去你的，走了。”許奈摔下耳機拿上外套就走。

肖野也取下耳機跟上他。

“阿奈，你去哪兒？”肖野問他。

許奈沒說話。繼續走着。

肖野早就習慣了阿奈如此冷淡，也就在後面跟着。

他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湊到許奈面前問他，“奈爺，你昨晚去哪兒了？你爸電話都打我這來了。”

“他真是閒。”許奈耷拉着眼皮子，表現得不耐煩。

……

出了餐廳亦夕就不知道該怎麼走了，她有點路癡，索性就隨便走走，亂逛逛。

她走進一家書店，翻了翻書。最後拿上幾本書去結賬。

走出書店後，亦夕擡眼就看見了熟人。

“亦夕！”女孩對她揮了揮手，走到她面前來。

亦夕對她淺淺一笑，“阮意，是你啊。”

“你今天怎麼來這邊了，你家離這可遠了。”阮意問她。

亦夕簡單回答，“來這兒喫個飯。”

阮意走到她身旁，圈住她的胳膊，對她說，“你着急回去嗎？我們去買杯奶茶隨便走走。這邊有條小喫街，那裏的東西還不錯。”

亦夕沒說話，點了點頭。

反正回去就是聽沈媚唸叨，不如跟她走走。

“這題，誰會？”吵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馬豔一眼掃過講臺下的學生。目光犀利，像是獵鷹在尋找獵物。

“林鈺，你來。”馬豔點了一個名字。

一個皮膚白皙，扎着丸子頭的女孩兒站起來，茫然的看着黑板，沉默。

教室牆上掛着鬧鐘，秒針慢慢的轉，女孩兒的臉越來越紅。

“選c。”亦夕轉了轉筆。

林鈺支支吾吾，“這題…c。”

馬豔倒也沒有爲難她，讓她坐下。

“謝謝呀，亦夕。”林鈺坐下後輕聲對同桌道謝。

後者則是點點頭。

“叮——”悠揚的下課鈴聲宣示着數學課的結束。

馬豔頓了一下，推了推眼鏡，開口，“兩分鐘，這道題亦夕你來。”她拿起粉筆望向亦夕。

亦夕在放空，按動着中性筆，聞言站了起來，目光落在馬豔所指的函數問題上，她想了想便交代思路，得出答案。一氣呵成。

馬豔讚許地點了點頭，“下課。”

在馬豔走出教室門的那一刻，鴉雀無聲的教室瞬間變成菜市場。

周遭喧鬧，亦夕關上書趴在桌子上，眯了會兒，林鈺叫她，“亦夕，下節體育課。”

她費事兒地撐起身子，回答她，“好，等我下。”合上筆放進兜裏，剛起身就聽見。

“亦夕，等一下。”

她轉頭就看見譚林拿着草稿本站在她的桌前，她立刻就明白了，從兜裏拿出筆，等他說話。

“這裏，怎麼得到這個數據的。”譚林用筆戳着草稿本。

亦夕瞥了一眼，在圖上畫了條線，“你再看。”她說。

譚林用筆慢慢寫着思路，一下子恍然大悟，“謝謝。”

亦夕露出淡然的神情，“沒事。”轉身跟着林鈺一起下樓。

鹽城的十一月溫差有點大，今天比較涼快，亦夕穿着米白色的衛衣，外面套了禮德的校服，扎的馬尾有些鬆散，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慵懶。

跑步過程中，有人大喊了一聲，“快看！高三（12）班的許奈！”不少女生髮出感嘆“確實帥，就是…”聲音漸漸變小。

“阿奈，挺受歡迎啊？高二學妹眼睛都長你身上了。”肖野調侃道。

許奈笑罵着，“去你的。”

吵鬧中有人開口，“程錯，你女朋友。”

程錯瞥了一眼那人指的方向，在空中捕捉到了林鈺的目光。

林鈺小幅度的在頭上比了個心，她扎着丸子頭，整個人俏皮可愛。

程錯看見後低頭勾脣一笑，擡眼看她，伸手簡單的對林鈺比了回去。

“我操，程錯你虐狗。”

“程錯，你女朋友好甜！！！”有女生說。

程錯回答，“謝謝，她叫林鈺。”

“程錯，把你女朋友微信推我！”有人帶頭起鬨。

程錯淡然，“不行，她是我的。”

之後，“她是我的”這四個字就上了禮德的表白牆。

肖野突然用胳膊撞了一下許奈，“看程錯女朋友旁邊那女的。”

“找抽？”他雙眉深鎖，滿臉的不耐煩，側目望去。

悠揚輕和的婚禮進行曲在耳邊響起，眼前出現了聖潔莊嚴的一幕。

“你願意娶她嗎，張先生。”

男人眼含笑意，“我願意——”

一時間，掌聲襲入耳簾，鮮花就在眼前。

“亦夕，跑八百了。”阮意的聲音撕裂了這一切。

亦夕收回思緒，有些自嘲，那天會是這樣的吧，和亦興明也是這樣的麼。

“走吧。”她叫上林鈺。

李洪拍了拍一個女同學的背，“別鬼哭狼嚎了，月考前最後一節體育課，都給我好好珍惜。”

有人笑着喊，“老李，跑得慢的話理解一下，畢竟剛進行了劇烈運動。”

“你們進行了什麼劇烈運動，我怎麼不知道。”李洪摸了摸他的啤酒肚，用着蹩腳的普通話發出靈魂拷問。

男生回答，“講話。”說罷無賴般笑着。

“上跑道，不要廢話了。”李洪無奈的看着讓他無比頭疼的學生。

下課鈴聲響起，男生們勾肩搭背，女生們結伴一起，擦着汗都紛紛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亦夕，你剛剛跑得好快。”阮意還沒緩過來，喘着氣，扇着風，看向身旁的人。

後者撩了撩黏在臉上的頭髮，風輕雲淡，“嗯嗯，早點結束。”

“下次你跟着我一起跑就好了。”她又添了句。

另一邊，程錯同許奈肖野邊走邊笑。許奈耷拉着眼皮子，聽他們說，偶爾輕挑嘴脣笑笑。

他餘光瞥見一個人，在程錯和肖野聊的火熱的時候突然冷不丁地開口，“你姑娘。”多說一個字都懶得。

程錯聽見後看見了不遠處的女孩，他收起輕佻的笑意，對女孩兒張開雙臂。

林鈺跑向程錯，雙腿一蹬，圈上他的脖子，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程錯穩穩地接住了她。

他拍了拍林鈺的屁股，“不經意”說了句，“胖了。”

小姑娘不高興了，從他身上猛跳下來打他，“分手！程錯。”扭頭作勢就要走。

程錯追上她，把她扯回來。

“錯了，寶寶。”風帶來了他的話。

小姑娘耳朵紅了但還在裝，“切。”

他湊到她耳邊，用氣音低聲說，“想我沒。”

林鈺被他弄的有點癢，往後躲。

靠，這男人怎麼這麼會。

“喂，大白天呢。”曖昧的氣氛被肖野無情打碎。

林鈺看到程錯眼裏一閃而過的殺意。果然，想刀一個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肖野突然想起來什麼，問林鈺，“妹妹，體育課跟你一塊兒的，有男人了麼。”

林鈺頓了一下，她剛開口就被程錯打斷了。

“別他媽叫她妹妹。”

肖野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林鈺拉了拉程錯，回答肖野。“你說的誰啊？亦夕？還是阮意。”

聽見這個名字，許奈一怔，想起來那天晚上女孩明亮的雙眼，粉嫩的嘴脣，還有那白皙的長腿……想到這裏，許奈皺了一下眉，瞎幾把揉了一下頭髮。

肖野想了想，女孩從他身旁跑過，空氣都是香的。

“跑第一那個。”

林鈺有些驚訝，“你說的是亦夕吧。”

肖野象徵性地點了點頭。

“她沒有的。她對人都挺好的，但是給我的感覺還是太冷了。”林鈺皺了皺眉。

許奈聽到這裏，不可查的笑了笑。清冷膽子還大。但他倒也不意外。

林鈺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開口，“我覺得她不像是會談戀愛的人。”

“純，但清冷。嘖，不是老子的菜。”

“一個薛悅不夠你玩的？”許奈罵他。

肖野撓了撓後腦勺，一臉風流，“膩了，太粘人了。”

許奈聽出剛剛林鈺的話中有話。

——她不像是會談戀愛的人

——你hold不住她

確實，肖野hold不住她。

許奈看了一眼那個背影，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