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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黑西裝【大修】

儀式結束後徐質初回到酒店。

守在客廳的人見到她忙站起來簡要彙報了一遍進展與醫囑,她輕點頭,對方恭敬問了遍是否還有其他吩咐,得到否定答覆後離開房間關上了門。

她放輕腳步走進臥室,牀上的人正不太安穩地睡着,平日的俊冷麪龐透着憔悴病態,眉頭隱隱擰着,整個身體裹在被子裏,只有一條手臂露在外面,睡衣袖口像襯衫一樣嚴絲合縫挽起了一節,很像是徐經野的作風。

徐質初站在門前看了他片刻後走近牀邊椅子坐了下來。她掃了眼牀頭櫃上的藥瓶,蓋子是虛掩着的,她單手輕輕擰好揣進了外套口袋,擡頭看了看掛在架子上的藥水,一瓶已經空掉,另一瓶也即將見底。

看來今天給徐總拔針的重任落到了她頭上。她這麼想着,視線漫不經心沿着輸液管往下,直到他泛青的蒼白手背上。

她略微傾身,垂眸盯着他線條分明的手,有些出神。她想到原本這隻手應該出現在今天的新聞裏的,剪綵的時候還會給它一個近距離特寫,這一刻它陪着它的主人一起受罪,全然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罪魁禍首。

那一晚兩人喝酒之後,是她開的窗,也是她換的藥。她將一切都算進了計劃之內,包括秦躍找來的醫生,包括徐經野藉着病的頤指氣使,也包括他對她毫無防備的信任。

一直以來她都自認是個善惡邊界模糊的人,她從不排斥做一個利己的壞人,但倘若那個對象是他,她還是無法做到泰然。

前天晚上他俯在她身後低聲說喜歡她時,黑暗中她的心臟在掙扎中暗暗亂了拍。愧疚心驅使她這兩天接受着他接連的無理請求,她想盡力補償給他更多,可她又不敢去面對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這一次他是在她睡着時說出了口,如果下一次他在她面前說出來,她該怎麼辦?

徐質初怔然望着他手背上的針孔出神,直到纖細輸液管裏迴流了一截暗紅血液,她才恍然這一瓶藥空了,手忙腳亂撕開膠布拔下了針頭。

拿棉球壓住了針孔的血,她緊張擡臉觀察他的反應,好在他沒有醒,只是略微喫痛擰了擰眉,把臉轉向了另一邊。她懸着的心半落地,趕緊把他的手臂塞回了被子裏,接着站起來把藥瓶和注射器都扔了出去銷燬罪證。

回來後徐質初呆呆坐在椅子上,雙重歉疚下,餘悸又難安。

半天也沒能抑制住自我譴責,她悄悄掀開他被子一角想再看看他的手是不是已經淤青起來,可這片刻的功夫他卻換了個睡姿,原本她放在牀邊的胳膊被他挪到了身前。她捏着被角停了停,小心將被子掀得更開,又擔心他着涼不敢掀得太高,俯身凝神細看着他手背的狀況,但光線實在有些暗,她凝起眉,身體越俯越低,鼻息間他的溫度也越來越強烈。就在她酸着胳膊即將成功之時,一道熟悉的聲線突然暗啞響起:

“徐質初,你在幹什麼?”

徐質初舉着被子僵住,目光定在他滲出了血的手背上。她的鼻尖離他的手不到一掌的距離,他的手搭在腹部,指尖再往下一點就是——

氛圍有片瞬死寂。

她猛地扔了被子坐得端端正正,耳後隱隱燒了起來。牀上的人靜靜盯着她的臉看,那清明目光無異於凌遲,她微啓了啓脣,強作鎮定:“我看看你的針孔還有沒有流血。”

他坐起來靠在牀頭,臉色很淡,叫人永遠辨不出他是戲謔還是訓話:“你自己聽這個理由覺不覺得荒謬?”

“不覺得。”她堅持披住平靜僞裝,生硬岔開話題,“你感覺好點兒了嗎?”

“不覺得。”他氣定神閒模仿着她的腔調,淡淡道,“一睜開眼發現有人虎視眈眈盯着自己的要害部位,我好得了嗎?”

“……”面前人的俏臉又粉又僵,憋了半天,才別開臉悶聲反駁,“我沒有。”

一早醒來就有貓逗的感覺神清氣爽,徐經野從她臉上收起視線,眸底淌過一瞬輕不可聞笑意。他擡起來左手看了看,手背上的膠布果然滲了點血出來,針孔旁也泛青腫了起來。

他用另一隻手壓了一會兒,扯下來膠布扔到一旁,瞥她一眼,淡聲質問:“你怎麼拔的針?不會是因爲看得太專心,藥打沒了也沒注意到吧?”

徐質初站起身,心虛維持着鎮靜:“我只是動作不太嫺熟。你先休息吧,我去收拾行李了。”

“等一下。”身後的人低聲叫住她,“晚上跟我去參加宴會,結束後一起回北京。”

她停住腳步回頭,不假思索拒絕:“我就不參加了吧。”

那個宴會算是這場儀式的後續,會邀請多方的合作方跟媒體參與。她不擅長這種社交場,況且今天的目的也已經達到,她不想再浪費精力面對觥籌交錯,更不想再繼續面對他——可面前的人顯jsg然不這麼想。

“我生病了,喝不了酒。”徐經野淡淡瞟她一眼,“你上午剛替我剪了彩,正好下午再替我擋酒。”

徐質初一怔,慎重搖頭:“我的酒量恐怕勝任不了。”

他淡聲寬解:“象徵性的喝兩杯就夠了。這只是個社交性質的晚宴,又不是真正談生意的酒局。”

她躊躇思索着拒絕的理由,剛要啓脣,眼前的人先一步截斷:“你之後不是想參與這個項目嗎?我不帶着你露面一次,怎麼讓他們都認得你?”

徐質初看着他的臉,心裏默默權衡着利弊。如他所言,“徐小姐”的名頭也並不是真的鍍着金,外人雖然都對徐家人尊着敬着,可在真的涉及到利害關係時,今天章經理那副懷疑態度纔是真相。她若想在徐氏加碼自己的身價,“徐總”確實是最迅速權威的捷徑。

狐假虎威雖然可恥,但是有用。狐狸禁不住誘惑有一瞬動搖,老虎敏銳捕捉到她尾巴悄悄搖了,擡擡下巴命令:“去把睡衣給我拿過來。”

徐質初走着神兒,蹙眉看向他身上:“你現在穿的是什麼?”

“昨晚的睡衣。”他平靜看着她,淡定提醒,“被你偷窺的睡衣。”

“……”

徐質初抿着脣轉身就走。她看見沙發上酒店送來的衣服,拽起來上面兩件走回臥室門前恨恨甩到了牀上。

牀上的人一派淡然,無視她的臉色,一邊解着釦子一邊繼續吩咐:“給我定餐,十五分鐘內和溫水一起放到餐桌上。”

“…………”

房門被人砰地一聲摔上。隔着層門板徐經野都能想象到外面的貓有多炸毛,搖搖頭,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點脾氣好,他想。他樂意看她跟他耍性子,她不耍性子他怎麼慣着她。

他不慣壞她的話,她又怎麼能永遠留在他身邊呢。

換好衣服,徐經野洗漱後走出臥室。

外面桌上已經擺好了餐食水杯和餐具,他瞟一眼牆上的時鐘,剛好十五分鐘,轉頭又看向沙發上的人。她正在打遊戲,許是穿了正裝的緣故,人也坐得板正。他很少見她這樣打扮,新鮮之餘一是覺得她穿這種成熟的風格也好看,二是覺得她是真的長大了。

他記得她以前上學時常穿鮮亮的顏色,粉紅,米白,鵝黃,款式也全都是小姑娘的,大街上看到別人穿他覺得又土又幼稚,可看見她穿他只覺得可愛,尤其冬天時她遠遠朝着他小跑過來的時候,那麼小一隻又圓滾滾的,就像隻手辦,那種他想永久私人珍藏的手辦。

徐經野從她的臉上收起來漸黯視線,垂眸喝了口湯,味道寡又淡,病人專供的味道。

一局遊戲結束,沙發上的人擡手揉了揉脖子,擡眼間對上他再次投過來的目光。她顯然還沒消氣,脣頰的線條是繃着的。他想象着她剛剛也是這樣氣鼓鼓地壓低聲音囑咐對方清淡一點,脣角不自覺放鬆起來,終於被她抓到一次現行:“你笑什麼?”

徐經野望她一眼,不否認,也不解釋:“下午給你約了造型師。”

徐質初被他審視打量的不悅感更重:“有必要這麼隆重嗎?”

“你這套衣服已經上過鏡了,晚上再露面的時候得再換一身兒。”他頓了少頃,漫不經意淡聲道,“這次可以試試鮮豔的顏色。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粉色嗎?”

徐質初輕輕擰眉看他,抱起了手臂,沒有迴應。

她還是覺得惱,惱他總能精準拿捏到她的痛點要挾得她只能被動跟着他走。這種心態持續到當造型師拉出來一排衣服給她選時,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較勁得像是叛逆期,在一片五彩斑斕中伸手點了點:“那件深灰的。”

小助理走過去拿衣服,一旁的造型師柔聲恭維着:“徐小姐眼光真好,這件連衣裙是c品牌的春夏高定新款,也是今早剛送到我們工作室的。您看看要不要再選一件淺色的,對比試一下呢?”

“這件就可以。”徐質初站起身走進試衣間,想想又轉回身,“黑色那件也給我試一下吧。”

“好的,徐小姐。”

選好禮服,徐質初靠在椅子上闔着眼昏昏欲睡,髮型師和化妝師圍着她有條不紊地各自忙着。最終結束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半邊,司機來接她去宴會廳,她一路提着裙襬正襟危坐,繁複的耳環墜得耳垂隱隱發痛,也將她臉色襯得清泠泠的不快。

徐經野打開車門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她穿着一條黑色的連身長裙,款式並不複雜,剪裁完美修飾着比例。裙子的腰身上用暗線繡着玫瑰,背後是深v的設計,被她的長卷發若隱若現擋住,露出來的白皙在夜色裏影影綽綽宛如月光,令人想要接近,又叫人不敢褻瀆。

他喉結輕動,俯身遞出手給她,同時瞟向她腳上的高跟鞋,下意識想說小心點,可當指腹捏住她的滑膩手腕時,已到脣邊的囑咐自然而然地變成了誇讚:“很漂亮。”

徐質初彎着身下車,耳廓因爲他靠近的低沉聲線而有些熱。她一隻手拿着手包,另一隻手扶着他的胳膊走下車站穩。宴會廳門前的玻璃上清晰映出兩人的倒影,黑西裝與黑裙子,合拍又登對。

徐質初盯着他的影子看,忽然遲鈍後覺出不對。

他明知道自己會穿黑色,更知道她今天心氣兒不順不會聽他的話,如果她真的如他所“願”選了粉裙子,那此刻這瞬畫面勢必格格不入。

她狐疑擡臉看向他,他若無其事握住了她的手,漆黑眸底似笑非笑,她惱得掙他的手,被他攥緊了扣進掌心裏拖着往前走。

她咬咬脣,暗暗拿指甲摳他。他全然不在意,眸裏的璀璨笑意越來越深,直至在進門時鬆開她,露出手心被她抓出來的月牙,淡淡問:“屬貓的你?”

小貓冷冷嗔他一眼,擦着他的肩快步走進廳門。徐經野手插進口袋沉眸望着她的清窈背影,片刻之後,無聲笑了下,擡腳跟了上來。

作者有話說:

徐總(驕傲):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苑苑(微笑):別說了,來吃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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