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松石地粉彩瓶

接連暈倒的艾家姐弟讓衆人慌了神，沐青直奔老族長處，急切懇求道：“族長!您這裏有沒有醫生!”

不多時族長來到祠堂門口，他抓住艾天旗的手腕，按壓脈搏後，表情凝重的翻開了艾天旗的眼皮,只見上眼皮內，一條筆直的紅線觸目驚心。

這讓族長心中一驚，這孩子被下過蠱？

回過神來，他又將艾天旗的衣服掀開,只見肚臍的上方一顆斗大的紅痣，讓族長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張振楓急切上前：“老族長，怎麼樣了？”

族長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他又忙翻看艾天格的手臂；黑色的符文如同胎記一般，與二十年前，那個雨夜裏，孩子胳膊上的胎記如出一轍。眼前這兩人，正是自己兒子與地下部族私通生下來的親生骨肉啊！族長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將艾天格抱起，舉手之間穩如泰山。

老族長又轉頭向衆人：“汝等，將這個少男也一併擡來。”

衆人七手八腳地架起艾天旗，匆匆跟在族長的身後，進了一間古樸的屋內，銀針入火、泡藥酒，只見族長分別按着艾天旗和艾天格的穴位，幾針下去。不過多時，二人悠悠轉醒。

虛弱的艾天格扶着張振楓緩緩坐起來，“振楓，這是哪裏？我的頭…嘶…”

“你和天旗剛纔暈倒了，是族長救了你們。”

族長朝她和藹的笑了笑，十分關切：“現下可好？汝二人……身體不濟，暈倒在祠堂，那地陰氣極重，無事便不要前去了。”

“好的，謝謝您相救。”艾天格環視四周，“天旗呢？”

“天格姐，天旗在這呢。”林笑笑側過身子，艾天旗正在對面牀上，還未醒來。

“汝將這物掛於身上。”族長從供養菩薩的佛龕上，取下兩個紅布袋，給艾天格套在脖子上，“這個符文乃以蠱蟲研藥，製成墨汁，匯成咒語，你們戴上便可邪不入體，若是不甚中蠱，將此符燒成灰喝下，便可解蠱。”

“族長！您是從我和我弟身上發現什麼了嗎？比如下蠱一類的？”

“這蠱術，分白蠱、金蠱與黑蠱。汝二人曾身中白蠱，應是身患驚懼疾病，引蠱治病所用，無礙無礙。汝等當速歸住處，切勿亂闖。”

待艾天旗醒來後，一衆人才回到住處，分別計劃着行程與拍攝事宜，正在大家忙碌時，沐楚一把拉過林胖子，表情十分神祕。

“哥！還記得之前潘家園那個黃大麻子不！有一回他手裏弄了個清朝的‘松石地粉彩瓶’丫偏說是真貨，值兩千多萬來着！哎！哥們在樓下剛看見一個！絕對真貨！就在祠堂裏頭，一張小方桌上放在呢！”

“啊？我怎麼沒看見啊！”

“當時艾天旗頭暈，他暈完艾天格又暈，這誰能顧上往裏面看吶！我剛纔上廁所，又順道溜達過去瞅了一眼，嘿！真就看着玩意了！我說他們爲什麼不讓往裏屋進，肯定不簡單吶！”沐楚下意識朝沐青那邊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

“哥！這村子真有可能是什麼清朝後代，我看他們不怎麼識貨，咱去看看，要是真的就給買下來，倒騰回北京，轉手那就是翻百倍啊！”

“你怎麼就知道是真的呢？再說了，人家放在祠堂的東西能賣給咱？”

“哥！不賣那就是開價不夠！這社會誰不爲了錢呀？哎呀來吧！您這陪我掌掌眼！”

“得勒！等我回屋拿上我那倍鏡！”

二人速速下樓，小跑着就往祠堂那邊去了，只不過這會打掃的老頭不在了，換成了守門的小叔叔十分警覺，不管沐楚和林胖子怎麼說，就是不讓進，臨走前林胖子遠遠瞧了一眼，一邊點頭一邊咂嘴。

“還真有點意思，看着內個松石綠地，是那麼回事！”

“是吧哥！這白天不讓來，不行晚上咱們悄沒聲的再來一趟？”

“這……不太好吧，別給張振楓他們添麻煩，一邊是找爹的，一邊是拍攝的！別人家還沒開機呢，再讓給轟出去。”

“咱這不是後半夜！悄沒聲嗎……”見沐楚眉飛色舞，林胖子也有些心動，若是沒看見，也就不惦記了，可打眼一瞅，好像六千萬就在小方桌上擺着，這東西，還真值得傾家蕩產給弄回去！

“那怎麼的，我去找張振楓說一聲，咱這大半夜往人家老祖宗房裏走，還是謹慎些。”

“行，聽大哥的！”

傍晚時分，長老領衆人喫席，大概是有了艾天旗和艾天格這一層關係，村子裏的人明顯熱情不少，莫說上了涮鍋子和羊肉，就連喝的，都端來了陳年白酒！

宴席結束後，衆人三兩成羣往住處走去，林胖子叼着煙叫住了張振楓，將‘前清松石地粉彩瓶’的事一說，自然是遭到了強烈的反對，沐楚一看畫風不對，撇下沐青就往上躥，一番爭論下來，張振楓反對無效，他見着沐楚跟着了魔似的，怕有意外，便提議一同前往，也好有個照應。見事成了，林胖子二人連忙應下來。

張振楓將此事知會給了艾天格，只等入夜，一行人熄燈後，三個男的趁着月色悄悄聚在了一起，悄沒聲地……朝祠堂行去。

族長的屋內糊着厚厚的黑油紙，周圍的門上用狗血和硃砂寫了滿滿的符咒，映襯着昏暗的燈光,顯得陰森詭異。

啓儒乾枯的身影出現在門外，一進屋,原本猙獰的面容似乎更加扭曲了。燭燈下，那張臉彷彿正在被無形的刀子割刮一般。一陣哀嚎中，他恢復了人形，如果說凌遲活剮尚且能忍，那日復一日便是煎熬，皎潔月光既是地獄。這是他們的詛咒，也是整個村子的詛咒。

恢復成人形的啓儒虛弱癱倒，族長端着湯藥將他扶起：“怎麼樣了好點沒”

“哎!早就習慣了！”啓儒接過藥碗，悉數喝下。

“此番喚您前來，實乃有事商議，您的孩兒壽堰當年離開陰陽村，曾發誓要將我的兒子帶回來，雖然其間他曾回來過一次，但一直都沒有消息。如今你的孫兒張振楓，與我的兩位孫兒突然造訪，可是壽堰引回來的？”

“您是這樣想的嗎？”啓儒微微一怔：“可那張振楓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來此地尋找父親的，他的父親已來此地月餘，並且遇到了危險。問題就在於壽堰並未歸來！”

“那壽堰是否真如張振楓所言，有危險？”

“此乃風水寶地，龍脈之上，應是不會有難！但不知他心裏如何盤算的，暫且觀望吧。”

族長話鋒一轉，“艾天旗、艾天格二子，乃吾輩後嗣，他們的胎記與十幾年前我看到的一模一樣！可他們還未知自己身世！二弟,這姐弟兩乃正統血脈，可他們早晚會離開陰陽村！若是能將孫兒們留於此地，乃老夫一大幸事也！”

“長兄所思亦是我所思,可惜我等年事已高,歸天之日寥寥可數，只恐後繼無人吶!”

族長几番沉吟後，嘆息道：“只可惜那座黃金城，依舊被天護族、護戶族所佔據，咱們辜負了祖先的遺願啊！”

“大哥。”啓儒神色嚴肅，“您給爲弟一句話,咱們現在的守護，可還是爲了祖宗遺願？”

“自是爲了後代安康，咱們都是有孫輩的人了,應當要爲他們着想啊!”

“不如將孫兒們留下，讓他們承襲寶藏！即便他日歸天,孫兒們也此生好過了!”

“所言極是!”族長啓寧細細思量：“若說繼承，天旗和天格乃正經嫡出,應當可以繼承密詔。”

“長兄！格格不可繼詔!只有天旗了。”啓儒說完略有遲疑，“只是他們遲早會離開此地,我等何由讓艾天旗留下”

“你且放心,爲兄早已思慮周全，只需用蜮跟赤痧蠍培育出來的蠱蟲即可。”

赤痧蠱乃是白蠱中最爲厲害的蠱，它並無害處，但卻可在受蠱者的身體內植下了一個信念，這種白蠱以十年爲期，到期後，自動解除。但它真正厲害的地方就在於，腦中的那個信念早已深入十年之久，是何等的根深蒂固，就算解蠱，信念依舊留在這個人的身體裏，一輩子都無法擺脫。

到時，艾天旗便同陰陽村一心，“自願的”留在恭家村了。

“哦！長兄英明！”

“汝剛恢復未久，且安歇，吾去尋天旗了。”

“長兄快坐，吾爲您施針法，喝了湯藥，再打把傘去，能撐半個時辰的人身，他一旦受蠱，您且速速歸來！不可在月光之下耽擱！”

“安心安心，我曉得。”

正處於失眠中的艾天旗，在炕上輾轉反側又再度起身，替胡意涵蓋好被子，推開門，溜溜達達的消失在月色當中。

陰陽村的夜晚詭異寂靜，枯樹成林，突然身後傳來踢踏的腳步聲，艾天旗回身望去，一把深色的油紙傘正逐漸向他靠近，誰會在午夜十分打把傘在村子裏逛呢？正當艾天旗心裏發毛想趕緊回去時，看見來人居然是族長！

他下意識低聲道：“族長爺爺，您也沒睡啊？”

“吾正尋你。”族長聽見爺爺兩字，內心深處突然被撥動了一下，慈愛地拍了拍他：“身子如何了？”

“族長爺爺放心吧，我身強體壯，早就沒事了！”

族長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不經意的詢問：“既然爺孫二人都是夜裏難眠，不如一同走走如何？”

“行，那隨您逛逛。”

寒露凝結成煙霧，瀰漫在詭異的陰陽村內，在蒼茫夜色之下,艾天旗和族長兩人緩緩走在古道之上，最終消失在龍眼洞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