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矛盾初現

外面喫火鍋的地方靜顏擔心不乾淨，所以就打算去樓下超市買煮火鍋的食材，然後回家自己煮。

靜顏把車開回家，在樓下停好車，給了顧錦墨家裏鑰匙，讓他帶着兩個大行李箱先回去，自己帶着安安去超市買東西。

靜顏一行三人一狗下了車就看見風塵僕僕的方斯年。方斯年遠遠看見靜顏懷裏抱着個小孩兒，身旁還有個年輕男人，三個人有說有笑，最主要的是他還聽見那個小孩叫靜顏什麼……媽咪！方斯年頓時凌亂了，到了嘴邊的話怎麼都叫不出來。

靜顏剛剛在回來的路上接到方斯年的電話，問自己在哪兒，靜顏說自己在回家的路上，方斯年也沒說他已經出差回來了，靜顏以爲這人就是隨口一問，突然看見這人就站在自己家樓下，靜顏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件事了，偏偏這時候顧錦墨還起了壞心思，一隻手環住了靜顏。

回來這麼久，靜顏沒有跟方斯年說過自己有兒子的事情，現在看着他一臉驚愕的樣子，靜顏擔心他會在安安面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於是連忙打發着顧錦墨帶着安安先上樓了，自己拽着方斯年就往超市走。

剛邁出腿走了沒兩步，方斯年反應過來了，掙脫了靜顏拽着他的手，大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一張嘴跟機關槍一樣，“沈靜顏，你什麼情況？剛纔那個小孩叫你什麼？叫你媽咪？你跟我說說，你那兒來這麼大個兒子！還有那男的，那男的是誰？你們什麼關係？”方斯年覺得自己一定出現了幻聽。

靜顏就知道讓他知道這件事準是這個反應，伸出手捂住一直吧啦吧啦不停地嘴，“聽我說，你沒幻聽，也沒聽錯，那是我兒子，莫念安，小名叫安安，那個男的是我好朋友的弟弟，關係有些複雜，但是我們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方斯年聽到靜顏肯定的回答，一雙眼睛瞪得更大了，一把拉下了捂在自己手上的嘴，雙手叉腰，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氣得指着靜顏半天才說出話來，“那個男的我先不管，你先給我解釋清楚你哪兒來的這麼大的兒子！”

靜顏眼看着眼前這人聲音越來越大，旁邊已經有人在往他們這邊看了，靜顏可不想讓大家看熱鬧，急得又要伸手去捂方斯年的嘴，但是被方斯年眼疾手快地擋住了。

“你別跟我含混打岔，趕緊說！”

靜顏伸手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我說，我說還不行嗎！大哥，我拜託你小點聲，你聲音再大點兒，明天整個a大的老師都要知道了。”

方斯年想來也是，這事知道的人越多，對靜顏的名聲就越不好，忍着心裏的怒火，方斯年拽着靜顏上了車，他真的是拽，不過好在他把靜顏塞進車裏的時候，還知道用手擋着車門，防止靜顏撞到車門。

方斯年一上車，連安全帶都沒有系，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就嗖的飛出去了，開到個能停車的路邊就踩了剎車。

方斯年整個人臉色鐵青，下頜緊繃着，“現在沒人了，把事說清楚。”

從小到大方斯年對靜顏一直就像親妹妹一樣，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靜顏知道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叫了聲“斯年。”但是方斯年沒搭理她。

方斯年這樣的態度靜顏完全可以理解的，這件事是她錯了，她早就應該把這件事告訴方斯年了。

靜顏坐在副駕駛上，右手摸着左手腕上寬大的手錶，“抱歉，這件事情我真的沒想過要瞞着你，我想告訴你的，可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而且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跟你說這件事。”

方斯年還是鐵青着一張臉，坐在駕駛座上，一副山雨欲來的樣子。他不說話，靜顏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只能也沉默地坐着。

方斯年問，“孩子多大了？“

“三歲。“

三歲，靜顏是四年前出的國，也就是說她剛出國沒多久就有了這個孩子。

“孩子的爸爸呢？”像是在醞釀着某種情緒一樣，方斯年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開口。

靜顏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她不知道如何跟方斯年解釋孩子爸爸這件事，過了好一會兒，靜顏纔開口，“斯年，安安是我兒子，關於他的父親這件事有些複雜，我們不在一起。”

“不在一起，沈靜顏你說的輕鬆，怎麼，去國外待了幾年，把國外那些臭毛病倒是學得想要，我就不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這事幹得糊不糊塗，這是個孩子！”

靜顏再怎麼任性，方斯年都無所謂，因爲他知道，靜顏有分寸，不會真的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可這件事，靜顏太過了。

靜顏難得沒有還嘴，只是任由方斯年教訓，不過事已至此，方斯年再怎麼說也沒用了，方斯年降下車窗，正午的熱風涌進車內，方斯年心裏愈發覺得煩躁，從抽屜裏找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點上，最後似是妥協，“好，你不想多說我不逼你，但是你有沒有想過……”

靜顏打斷方斯年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在我決定撫養安安的時候我就已經想過了，我明白撫養安安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當初靜顏決定把安安留在身邊的時候，她身邊所有人都是持反對態度的，只有顧錦生是支持她的，靜顏很明白，撫養安安就意味着數不盡的流言蜚語，以及很多人的白眼，就算在是在開放的國外，對於一個單身母親也並沒有很寬容。

靜顏偏過頭，看着窗外的不斷飛馳而過的車子，有些疲憊地靠在車窗上，聲音幽幽傳來，“斯年，這四年，我真的很害怕讓自己閒下來，我努力讓自己每一天都過得很忙碌，可是不管我白天再忙，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還是擺脫不了那種孤獨感，可是自從有了安安，一切都不一樣了，不管我多晚回到家，我知道總會有個人在家等着我，看着安安，我就知道我不是自己一個人。”

靜顏偏頭看着窗外的人來人往，纖細的手指在車窗上劃出錯亂的痕跡，方斯年坐在旁邊沉默着抽着煙，車廂一片沉寂，半晌，方斯年的聲音才悠悠傳來，“既然在國外生活的那麼難，爲什麼不回來找我，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靜顏心頭一顫，閉了閉眼，似是在調整情緒，“斯年，我很信任你，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可你就像我曾經十多年的生活，當時的你有多光鮮，我就有多狼狽，看見你就好像把我好不容易結了痂的傷口又生生撕裂開來一樣，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勇氣去承受那種痛苦。”

方斯年吸完最後一口煙，掐滅了菸頭，不知道是被煙燻的還是怎樣，鼻頭竟有些發酸，轉過頭，盯着靜顏那張依舊平靜的臉，目光灼人，“七年前，我在美國知道你家裏出事的消息，定了最早的一班飛機趕了回來，我一下飛機就到你家找你，結果呢？人去樓空，我在s市整整找了一個月，都沒有你的消息，最後只能回美國，走之前我拜託國內的朋友幫我繼續找，四年前，好不容易有了你的消息，說你在a市，我立馬就從美國回來了，那時候你明明就好好地站在我面前，還跟我說話對我笑，但是我心裏是真的疼，你什麼時候在我面前這麼體貼了？但是我又想沒關係，反正我都已經找到你了，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我能讓你變得和以前一樣。”

說到這裏，方斯年有種說不下去的感覺，喉嚨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了一樣，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忍不住又點了一支菸，深深地大口地吸着。

“明明已經說好了，你和我一起去美國，但是一轉頭你就一聲不吭地又走了，我就像個傻子一樣……”方斯年又吸了一口煙，臉上滿是苦笑。

“你走了之後，我去學校找你，學校說你休學了，我想休學不是退學，那你就有可能會回來，所以我匆匆去美國結束了那邊的事情之後就立馬回了a市，我把公司開在a市，你以爲我是爲了什麼，我不過就是爲了能第一時間得到你的消息。”

方斯年看了一眼一直沒有說話的靜顏，自嘲地笑笑，“你知道我在知道你退學的那一刻我心裏是什麼感覺嗎？爲什麼你能說走就走，沒有一點的猶豫，我真懷疑我們之前那十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我把你當親妹妹，你呢？你把我當什麼？你把我們當什麼？”

我們，靜顏知道方斯年的‘我們’指的是誰，這是靜顏回國這麼長時間來，方斯年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那個人。

靜顏的眼睛有些疼，靜顏不願意讓方斯年看見自己這樣一面，深吸了口氣，“斯年，我也一直都把你當成我的親哥哥，不過，四年前是我的錯，我不該不告而別，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應該對你坦誠，那個時候我只是想要開始一段新生活，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始，所以我選擇了最蠢的方式，瞞着你們所有人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我真的沒有想到，當初我的離開會給你帶來那麼大的傷害。”

靜顏知道，那個時候，她如果跟方斯年一起出國了，方斯年一定會把她照顧得很好，可是，繼續待在方斯年身邊，只會讓她自己不斷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靜顏只能選擇不告而別。

靜顏說完這番話，方斯年依舊沉默着，靜顏望着方斯年鄭重地說了聲，“對不起！”

靜顏說完這三個字就拉開車門走了，對於當初的事，靜顏能說的只有這些。

對不起！方斯年靠在椅背上幾乎要笑出聲，天知道他有多不想從靜顏嘴裏吐出這三個字，方斯年透過後視鏡，看着那單薄的背影越來越小，直至最終他看不見，方斯年終於忍不住在面前的方向盤上落下重重的一拳。

這丫頭，剛纔心裏應該也很難受吧！方斯年在心裏想，雖然剛剛方斯年沒有看靜顏，但是曾經十幾年的朝夕相對，單憑她剛剛的聲音，他就知道自己剛剛的話一定讓她傷心了。

硬生生剋制住了自己想要打開車門追上去的衝動，但是看着自己從小保護着的女孩兒有一天居然被自己逼的對自己道歉，心是真的疼，可是比起看着靜顏每天都掛着淺笑的臉，他更願意看到她臉上出現其他的表情，哪怕是這麼傷心的一面。

方斯年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要不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盯着空空如也的後視鏡片刻，還是狠下心發動車子向前駛去，他不願靜顏在她面前還要戴着面具生活，該說的他都說了，這一次靜顏必須自己想通。

靜顏下了車只知道往前走，根本沒注意自己走到哪裏了，靜顏一向路癡，看了看周圍有些陌生的景物，知道自己是走錯了方向，索性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想到剛剛方斯年的神情，靜顏的心裏很難受，腦子裏也很亂，方斯年的話就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裏一遍遍回放。

靜顏知道那些話方斯年肯定憋在心裏很久了！如果不是爲了照顧自己的心情，從自己回國到現在，他怎麼會忍到現在才說出來，靜顏知道方斯年這些年過得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好，所以她回來只想盡力對他好，只是沒想到，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

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顧錦生，靜顏深吸了口氣，電話一接通那段就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

“靜顏，我的禮物還滿意嗎？”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明明剛剛已經平復好的情緒似乎又不聽話了，不僅如此，彷彿還有些想哭的感覺，靜顏不自覺地對着電話吸吸鼻子。

此時遠在倫敦的顧錦生，沒有聽到自己預期的反應，反倒是傳來一聲吸鼻子的聲音，這讓本來已經準備休息的顧錦生立馬皺起了眉頭。

“顏顏，怎麼了？哭了？”

顧錦生哄她時會叫她“顏顏”而不是“靜顏”。

靜顏聽見顧錦生在那邊叫她，但卻沒法回答，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靜顏不肯說話，顧錦生遠在千里之外也沒任何辦法，只能通過手機繼續哄她。

“顏顏，發生什麼事了？”

靜顏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開口，“阿生……”聲音裏帶着些委屈。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靜顏這小丫頭每次感到委屈了，就會這麼叫自己。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跟我說說！”

忍了那麼久的眼淚還是不小心掉了下來了，靜顏擦掉臉上的淚珠，望了眼漸漸暗下來的天空，道，“我迷路了！”

顧錦生也不拆穿靜顏的謊話，溫聲道，“把現在的位置發給我，我帶你回家。”

我帶你回家，心似乎瞬間就安定下來了。

於是，那天晚上，經歷了一個小時後，那個遠在千里之外的男人帶靜顏找到了回家的路。

靜顏回到家時，顧錦墨已經換了一身家居服坐在沙發上，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腿上放着一臺筆記本電腦，十指飛快地在敲着什麼，猛地從側面看，跟顧錦生還有着五分相似。

安安本來和蛋蛋正在客廳的羊絨地毯上鬧騰，看見靜顏回來了，一人一狗果斷拋棄了彼此，都撒歡子朝靜顏跑過來。

“媽咪，你去哪兒了？”

安安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靜顏腿上，仰着白嫩的小臉跟靜顏撒嬌。

蛋蛋苦於自己沒有這個技能，所以就只能在靜顏身邊這兒蹭蹭那兒蹭蹭，刷刷存在感。

或許剛剛靜顏心裏還有一些不開心，但是在進門之後，看着兒子可愛的小臉，靜顏心裏那最後一絲難過也煙消雲散了。

靜顏抱起安安，捏了捏兒子的小臉，帶着歉意開口，“對不起！媽咪有些事要辦，所以回來晚了，安安是不是餓了，想喫什麼，媽咪現在給安安做。”

聽到靜顏的話，小傢伙頓時兩眼放光，兩隻小胖手摟着靜顏的脖子，一時激動地就彪起了英語：

“reallyiwantfriedchicken,hamburger……”

小鬼機靈真是會得寸進尺，這些東西平時靜顏都不讓他多喫，這一次逮到機會就想好好過把癮。

“你一個人吃了那麼大一份牛排，現在還能喫得下嗎？”

顧錦墨合上電腦，適時地走過來打斷了正陷入對炸雞漢堡的無限幻想中無法自拔的安安，把正在試圖繼續賣萌攻陷靜顏的安安提溜下來，然後纔對着靜顏開口。

“桌上給你留了一份外賣。”

被強行提溜下來的安安，還想繼續爲自己謀福利，被顧錦墨一句話給噎回去了。

“馬上去洗澡，否則今天晚上就讓你和蛋蛋睡。”

安安頓時就像被雷劈了一樣，看了看身旁有自己兩個大的蛋蛋，又可憐兮兮地瞅着靜顏，向靜顏求救，可惜靜顏這時候也只是攤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爲力。

安安氣憤地瞪着顧錦墨，然後發覺敵我力量差距太懸殊，於是便相當有氣勢的對着顧錦墨放了句狠話，便傲嬌地自己去洗澡了。

顧錦墨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靜顏看着兒子哼哧哼哧地就往浴室跑，忍俊不禁，真是個小活寶。

沒有安安在這兒搗亂，顧錦墨雙手抱臂，一雙桃花眼眯起來盯着靜顏，看的靜顏莫名的有些心虛，就在靜顏開口想問他幹嘛之前，顧錦墨輕飄飄地留下三個字，“沒出息！”，然後便轉身拿着安安的乾淨衣服進了浴室，只留給靜顏一個瀟灑的背影，氣得靜顏真想給他一拳。

明明和顧錦墨比，自己纔是比較大的那一個，但是好像每次自己纔是被照顧的一個，比如此時桌子上的晚餐。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靜顏好像已經習慣了，邁開步子走到餐廳上，打開餐盒，揚起了嘴角，一粒粒白米飯晶瑩剔透，還有自己喜歡的小菜。

浴室裏傳來男子帶着怒氣的聲音以及帶着明顯口音的童音。

“我讓你洗澡，你在幹什麼？”

“我給蛋蛋洗澡！”

“那你脫自己衣服幹嘛！”

“洗澡！”

“誰告訴你你可以和蛋蛋一起洗澡了？”

“媽咪說不能浪費水。”

“……”

靜顏坐在餐廳一邊喫着這頓遲了很久的午餐，一邊在心裏想着，突然家裏這麼吵，自己還真有些不習慣，但是不自覺地翹起的嘴角還是出賣了靜顏此時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