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冬天寒冷而漫長，徐遠帆每天片場、補習班兩頭跑，年關將近的時候，徐遠帆還被王導留在片場趕進度，倒是靜顏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日子過得散漫至極，方斯年實在是看不下去靜顏那幅頹廢的樣子了，於是拉着靜顏出門辦年貨。
既然是過年，那自然是要回s市的，年關跟前正是公司忙的時候，方斯年要忙着公司的事情，只能隔空指揮靜顏辦年貨。
“王叔店裏昨天剛到了一批好貨，你別磨蹭，喫完早飯就去店裏給我帶回來，老爺子就好這口，要是買不到，這個年我倆都別想過消停。”
方老爺子平生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喝個茶，但是嘴巴又是極挑剔的，方斯年爲了給方老爺子尋一個合他口味的，硬是跑遍了大半個s市，最後總算在一個陳年老店裏找到了，靜顏不懂茶，方斯年說了好幾次，她也沒記住，最後方斯年放棄了，只是告訴了靜顏到時候去取，至於取什麼，那就是得他自己親自打電話跟老闆交代了。
方斯年的電話一大清早就打過來了，靜顏實在扛不住了，難得地跟着太陽一起起牀了。
臘月二十多，s市的年味已經很濃了，街上已經掛滿了紅燈籠，貼上福字，一大早，街上人不多，車更是少，靜顏開着車慢悠悠地往過晃，靜顏打量着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的街道，這都是自己曾經走過無數遍的街道，但是現在卻都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樣子了。
王叔的店開在城郊的，和靜顏住的地方一南一北，幾乎橫跨了整個s市，靜顏一路上開得不快，硬是花了快兩個小時纔到。
據方斯年說，王叔沒有結婚生子，一輩子就守着這家小店度日，王叔頭髮已經花白，但是眸子卻還十分清明，靜顏一進門就被認了出來，“你就是方斯年那小子的妹妹吧。”
靜顏點點頭，恭恭敬敬叫了聲王叔，微笑道，“斯年說您這兒有一批上好的茶葉，讓我趕緊來拿，晚了就怕被賣完了。“
王叔搖頭，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這小子就會瞎說，他一天三個電話的打，我還能賣給誰，要是我買了，他能來把我這店拆了。”
靜顏一靠近就聞到一股花香，“好香啊！”
王叔挑眉，手掌拂過木盒，“這盒子可是用茉莉花薰過的。“
靜顏第一次見有人用茉莉花薰過的木盒來裝茶葉，有湊近聞了聞，果然她聞到的花香是從盒子上發出的，“可是這樣花香不會影響茶香嗎？”
王叔示意靜顏打開看看。
靜顏打開盒子，又聞了聞，茶葉上居然半點花香都沒有沾到，“這是怎麼辦到的，茶葉上一點花香都沒有。”
王叔笑得得意，“要是讓你知道了，我這店還怎麼開下去。”
靜顏笑，不再多問。
王叔的店不遠處有一條民俗街，倒是熱鬧的緊，靜顏出了門就拐進去了。
整條街都被裝點得紅紅火火，街道兩邊全都是小攤，擺滿了不知從什麼地方蒐羅來的小玩意兒，靜顏一走進去耳朵裏便充滿了商家的叫賣聲。
靜顏捏着一個木頭做的小人，憨態可掬的樣子，可愛極了，這種小東西，安安肯定很喜歡，靜顏指着面前那一排小人，“老闆，幫我把這些都包起來。”
聽了靜顏的話，老闆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在這裏擺攤這麼久，大多數人都是隻看不買，很少能見到靜顏出手這麼幹脆的顧客，於是逮住了機會給靜顏介紹這些小玩意。
也不是靜顏耳根子軟，實在是這些小東西太精緻了，而且又不貴，靜顏就真的來者不拒了，旁邊的賣家看見靜顏這麼好說話，抱着自己家的寶貝都湊了過來，靜顏走出這條街的時候，手上提滿了袋子，懷裏還抱着一個小娃娃。
沐楊到了就看見靜顏晃晃悠悠地往外走，眼見着懷裏的娃娃就要掉了，沐楊三步並兩步上前接住了靜顏懷裏的娃娃。
靜顏擡頭，是沐楊，有些驚訝，從上次他們在學校見面之後，他們好像就沒有見過了，沒想到今天會在這兒見到他。
沐楊伸手，“給我吧！”
靜顏猶豫了會兒，把手上的捏的皺皺巴巴的紙袋子交到沐楊的手裏，“你怎麼會在這兒？”
沐楊抱着手裏的東西往路邊走，“過來看個朋友。”
靜顏嗯了一聲，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一直到沐楊幫着靜顏把東西送上車，兩個人都沒再開口。
靜顏拉開車門，看着沐楊，“謝謝，我先走了。”
沐楊望着靜顏，半晌沒有說話，眼見着靜顏就要上車了，沐楊終是拉住了靜顏，“靜顏。”
靜顏低頭，胳膊上那隻直接分明的大手便收回了，沐楊臉色如常，“一起喫午飯吧。”
這般坦然，靜顏要是拒絕了倒是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再想到這段時間沐楊在公司的作爲，說是盡心盡力也不爲過，這麼想來，靜顏就更加不能拒絕了。
靜顏沉默了一會兒，剛想開口，手機就響了，靜顏說了聲抱歉，走到一邊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家裏的座機打來的，本以爲是家裏的阿姨，但是沒想到會是顧錦生。
顧錦生在那邊輕喚，“顏顏……“
怎麼會是他，靜顏像是被人點了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顧錦生回來了。
沐楊見靜顏的表情，心想，今天這頓飯恐怕是吃不了了，果然，靜顏掛了電話就說，“我有點急事，抱歉。“
沐楊還是一如既往地體貼，“沒事，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喫飯，回去開車小心。“
靜顏點頭，轉身上了車，車門剛關上車窗就降了下來，沐楊彎下身子，靜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沐楊，公司的事謝謝你！“
靜顏臉上的表情真誠，找不到一絲虛僞客套，沐楊點頭，“我做的都是我份內的事，不用謝我。“
靜顏沒再說什麼，點點頭，升起車窗便走了。
沐楊站在路邊，直到靜顏的車消失在馬路盡頭才離開，他剛剛說謊了，這裏根本沒有什麼朋友要見，他只是偶然聽見方斯年說靜顏今天會到這裏來，並非有意，只是無意識把車開到了這裏，靜顏走後，沐楊在車裏做了很久，能讓靜顏那樣的，恐怕也只有那個人了。
顧錦生走的時候沒有一點消息，回來的時候依舊沒有一點消息，他就像風一樣，靜顏覺得自己永遠都抓不住。
靜顏回到家時，那個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陽光灑在他身上，帶着讓人溫和平靜的力量。
顧錦生轉頭，望着靜顏微微一笑，“回來了！”
還是那個靜顏熟悉的語調，萬分寵溺但又透着無奈，曾經靜顏無可救藥地陷在其中無法自拔，她以爲他們是恰好的兩情相悅，可後來，一切的一切，讓靜顏覺得那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靜顏這纔看清顧錦生的臉，他好像黑了些，還瘦了些。
顧錦生起身，朝着靜顏走過來，在離靜顏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來，緩緩擡起手，靜顏後退一步，堪堪躲過顧錦生即將落在自己臉上的大掌，與顧錦生拉開一定的距離，她聽見顧錦生喚她，“顏顏。”
顧錦生看着靜顏眸中的半分疏離，無聲嘆氣，未再動作半分。
顧錦生踏出大門就看見靠在車前抽菸的沐楊，沐楊微低着頭，微微撅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麼，腳邊落了一地的菸頭，看見顧錦生出來，掐滅了菸頭，轉身上了車，顧錦生腳步頓了頓，拉開副駕駛的座位坐了進去。
黑色的小轎車在夜幕裏轉了個彎便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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