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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番外

當天際的那道光和黑洞消失,金髮男人仍站在山洞前的院子裏,久久未動。

銀蛇吐着信子,順着男人的腿往上爬,爬到他的肩膀,翹起腦袋,蹭了一下主人的臉頰。

奧德納回神,收回目光,轉身回山洞。

山洞還是那個山洞,裏面的設置卻與一年前截然不同。格局變了,整潔了,多了許多不曾見過的新鮮玩意兒,無限提高了他的生活質量。

奧德納赤腳踩着毛絨的獸皮地毯,緩緩來到青年曾經居住的房間門,擡手推開木門,只見裏面收拾得很整潔,平時隨意堆放的獸皮被子,如今都疊得方方正正。

猶豫了下,他步入房間門,走至牀邊,拿起覆在獸皮被子上面的獸皮衣。

這是一件雪白的獸皮馬甲。

青年愛不釋手,每次出門都會穿身上,除了炎熱的夏天,纔會脫下好好地掛櫃子裏。

如今,他離開了,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奧德納將臉埋進獸皮毛裏,深深地吸氣,聞到了一縷淡淡的花香味。

這股花香味來自青年的身體,即使洗過澡,仍會似有若無地散發,兩人捱得近了,便會聞到,沁人心脾。

青年從森林裏移植了許多花草種在院子的牆角。

然而,沒有一種花的香味,能夠像青年身上散發得那麼獨特。

不知過了多久,奧德納擡起頭,冷靜地把衣服收進櫃子內,離開房間門,關上門。

從此,他再沒有踏進這間門屋子。

太陽起起落落,迴歸孤單的奧德納和銀蛇按部就班地在森林裏生活。

不過,有些習慣一旦養成,再也改不了了。

每天早上,他天不亮便起牀,去湖邊找瑪卡德獸蹭飯後,訓練自己的異能。

中午,繼續找瑪卡德獸蹭飯,然後原路返回山洞。坐木桌前,鞏固以前學過的單詞,鍛鍊自己的書寫能力,將一個個單詞組成完整的句子。他甚至開始利用文字,表達自己的想法,記錄重要的事情。

回想青年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一點點地寫在獸皮上,用牛筋繩和木刺,將獸皮訂製成冊。

隨着記錄的文字越來越多,木桌上疊放了十多本獸皮書。

秋去冬來,又是一年。

成功晉升成爲親王的奧德納,將及腰的金髮梳得一絲不苟,穿上完整的獸皮衣和獸皮靴,背起裝了重要物品的獸皮袋,鎖住山洞木門,帶着契約獸頭也不回地離開。

矯健的身影在森林裏穿梭,踏着風輕盈地飛到參天大樹的冠頂,奧德納擡手指着前方,對盤在肩膀上的銀蛇道:“萊昂,那裏——將是我們的部落。”

“嘶嘶~~”銀蛇興奮地吐信子。

“我會遵守我們的約定……”奧德納低喃,縱身一躍,跳下樹冠。

二十年前,他變成嗜血者,寧可遠離部落獨自居住森林,也不願傷害自己的族人。

二十年後,他爲實現和青年的約定,以最強的姿態重返部落。

他是血族,不是嗜血者。

凡將人類視爲獵物,殘忍圈養傷害,肆意踐踏尊嚴的嗜血者,殺無赦!

奧德納的出現,如一道聲勢浩大的龍捲風,席捲了所有西方部落。曾經那些迫害人類,不願遵守血族法則的嗜血者,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他雷厲風行的手段,震懾了所有人。不管是臣服的嗜血者還是重獲自由的普通人類,全都虔誠地匍匐在他的腳下,敬他爲首領。

“西弗蘭斯!”

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人都跟着喊。

“西弗蘭斯!”

“西弗蘭斯——你是我們的西風之神!”

奧德納瞳孔驟然收縮,聽着族人對他的敬稱,腦海裏浮現銀髮青年精緻的臉龐。

‘西弗蘭斯是……是西風之神,我……很崇拜他……’

奧德納擡手按住狂跳的心臟,擡頭望向蔚藍的天空。

從此,他是西弗蘭斯·奧德納·格羅。

西風之神帶着族人南征北戰,吞併無數小部落,兩百年後,部落發展成國家。

遠在西羅大陸最北方的維薩·約瑟夫帶着他的族人,投奔了西風之神。

“哦,我親愛的朋友,還記得我嗎?我是維薩·約瑟夫,你小時候最親近的兄弟!”

擁有一頭火紅長髮的俊美男人,笑容滿面,熱情地向金髮男人敞開雙臂。

西弗蘭斯冷淡地頷首,手握鐵劍,幽藍的眼眸深深地望着他,漫不經心地問:“你的初擁呢?”

維薩·約瑟夫臉上的笑容一僵,不可思議地問:“我的初擁?誰?我怎麼不記得自己初擁過別人?”

“是嗎?那應該是我記錯了。”西弗蘭斯不鹹不淡地揭過話題。

維薩·約瑟夫若有所思,朝站在西弗蘭斯身後的東尼奧·科爾曼使眼神。

東尼奧·科爾曼攤了攤手,表示一無所知。

統一西羅大陸的西弗蘭斯,帶領所有嗜血者前往森林,來到那個曾經墜落的地洞。

嗜血者們看到了刻着史前歷史的壁畫,以及改造他們身體和賦予力量的嗜血蔓藤。

原來這玩意兒是史前血族之王留下的傳承。

東尼奧·科爾曼饒有興趣,取了一小段藤條,封印進家族徽章內。

嗜血族正式命名爲血族,由西弗蘭斯的統領,踏上了與史前不同的道路。

他制定嚴格的規則,禁止圈養人類,允許血族和人類建立供養與守護的平等契約,兢兢業業地將國家治理得繁榮富強。

突然某一天,當他再也想不起銀髮青年的具體容貌時,被人們尊稱爲西風之神的西弗蘭斯慌了。

他喚來宮廷畫師,命令他按着記錄的文字,畫出青年的模樣。

宮廷畫師戰戰兢兢地拿着保存完好的獸皮,艱難地辨認上面淡去的文字,畫了一幅又一幅,直到畫得手指抽筋,俊美的王依舊緊鎖眉頭。

許久,宮廷畫師累得癱倒在地,西弗蘭斯讓他離開了。

宮廷畫師如獲重釋,匆忙離開。

西弗蘭斯拿起畫筆,站在一幅沒有五官的畫像前,神色冷凝。

從那以後,宮殿裏的人驚訝地發現,他們的王迷上了繪畫。

日復一日,從簡單到複雜,從生疏到熟練,用了三年時間門,終於精通畫技了。西弗蘭斯握着畫筆,開始在紙上勾勒線條,畫出銀髮青年的臉部輪廓。

然而,不管他如何嘗試,五官始終空白。

儘管數百年前他用文字記錄下青年的模樣,卻沒辦法具體地描繪。

匱乏的語言,形容不出青年真正的容貌。

每幅畫像都只有一頭漂亮的銀髮,以及一雙紅若寶石的眼睛。

恍惚之中,西弗蘭斯對自己的記憶產生懷疑。

一切是否只是他的臆想?

銀髮青年不過是一個幻影?

每當這個時候,他攤開右手,露出掌心的珠子紅痕。

烙在靈魂裏的古老契約,提醒他,一切不是臆想。

銀髮青年真實存在過。

西弗蘭斯決定卸下王位,把國家交給普通人類,帶着追隨他的血族,退居森林。

他回到那個封塵了數百年的山洞,期盼重回過去,過着簡單的原始生活。

其他血族改造了地洞,將那裏作爲血族的休眠之地。

當幻想越來越嚴重,連山洞的寧靜都無法撫慰他動盪的靈魂時,西弗蘭斯做出和其他血族一樣的選擇,進入休眠狀態。

至少,在找到青年之前,保持清醒的神智,而不是陷入癲瘋。

五百年後,西弗蘭斯和部分血族甦醒。

外界早已滄海桑田,曾經統一的西羅大陸,分崩離析成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國家。

這些國家都是普通人類,爲了各自的利益,發動戰爭。

西弗蘭斯和血族選擇冷眼旁觀,靜觀歷史變化。

人類是聰明勤勞的種族,五百年間門創造出一個繁華璀璨的文明。

剛剛甦醒的血族像鄉巴佬般,對一切充滿了好奇。

西弗蘭斯也不例外。

他遊歷人間門,沉浸在知識海洋裏,學習新的文字、技藝,體驗普通人類的生活,同時尋找藏在記憶深處的銀髮青年。

他踏遍整個西羅大陸,遇到過許多銀髮青年,但沒有一個人是他的斯貝瑞特。

於是,他決定離開西羅大陸,踏上巨大輪船在海上乘風破浪,探索未知的世界。

他清楚地記得,青年曾經說過,這個世界擁有四塊大陸,每塊大陸都有人類和文明。

百年如一日,經過漫長的海上旅途,他和他的族人登上另外三片大陸,畫出第一張世界地圖。

很長一段時間門,西弗蘭斯往返三片大陸,尋尋覓覓。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累了便進入短暫的休眠,穩固在發瘋邊緣徘徊的靈魂。

四千多年的尋覓,令他產生了嚴重的厭世情緒。

有時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尋找誰,記憶裏的那道人影逐漸淡化,他不禁害怕,是不是某一天,他會將青年忘得乾乾淨淨。

他開始種植玫瑰。

嬌豔欲滴的紅玫瑰散發着似曾相識的香味,放在鼻尖下輕輕地嗅着,暫時安撫躁動的靈魂。

當他從最後一次休眠中醒來時,得知親王東尼奧·科爾曼爲了愛情,違背了血族法則,與一個科學瘋子合作,製造出禍害世界的吸血鬼。

身爲血族一代王,西弗蘭斯責無旁貸,親自出手與東尼奧·科爾曼打了一架。

落敗的東尼奧·科爾曼狼狽地跪在西弗蘭斯面前哀求:“奧德納……幫幫我……幫我結束這段痛苦的戀情……”

西弗蘭斯憐憫地望着曾經不可一世的親王,冷峻地道:“東尼奧,以愛爲名義傷害他人的行爲,罪不可恕。”

“我知道……可是我情難自禁……”東尼奧·科爾曼嘴角溢血,自嘲地道,“只要一想到她已經離開我了,我便無法抑制破壞世間門一切美好的邪惡慾望。奧德納,你……尋尋覓覓了數千年,應該最理解我的想法,不是嗎?”

西弗蘭斯的手按住東尼奧·科爾曼的頭頂,面無表情地道:“愛,是剋制,是隱忍,是成全,而不是以愛之名,爲所欲爲,釋放內心醜陋的慾望。”

東尼奧·科爾曼閉上眼睛,不甘地陷入沉眠,被血族一代王封印在世界極地——莫雷特冰川。

解決了暗王,西弗蘭斯主動接觸異能協會,與他們合作,共同對付吸血鬼,爲血族正名。

兩百年後,他遊歷蘇曼國,遇到了一個來自崇夏國的老人。

與老人交談,受益匪淺。

當他看到老人手指沾着酒,在桌面寫下一個“李”字時,猛然喚醒了遙遠的記憶。

曾經,銀髮青年拿着木炭寫了一個區別於字母的方塊字。

‘木子李,這是李字。’

他想,自己或許一直尋錯了方向。

不該因爲青年的銀髮和紅瞳,便先入爲主地認爲他是西羅國人或蘇曼國人。

青年的五官,更偏向崇夏國人。

帶着老人的一滴血,懷着新的目標,他獨自一人前往崇夏國,在那裏,遇到了一個黑髮綠眸的三代血族。

這位落魄的三代血族自稱姓羅,是純正的崇夏國人,被一個蘇曼國的二代血族初擁,成爲血族。

他殺了自己的長親。

羅姓青年冷靜地向一代王陳述自己的經歷。

他是被迫成爲血族。

那個傲慢的蘇曼國二代血族,來崇夏國經商時,看上他的姐姐,強制佔有了她。

姐姐不堪其辱,自殺了。

羅姓青年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姐姐,握緊拳頭,心裏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然而,他只是普通人類,無法爲姐姐報仇。

他壓制仇恨,主動向那位二代血族請求,請他初擁自己,成爲血族。

對方同意了他的要求,卻附加了一個條件。

如果他覺醒成功,便代替他的姐姐,成爲他的情人。

羅姓青年剋制殺人的衝動,硬着頭皮答應了他的條件。

四十年後,他覺醒成功了。

二代血族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羅姓青年虛與委蛇,提前從黑市買到了一把吸血鬼獵殺槍,趁二代血族不備,射殺了他。

能夠溶解吸血鬼心臟的獵殺槍,名不虛傳,連血族都不能倖免。

羅姓青年報完仇,帶着姐姐的骨灰盒,逃離蘇曼國。

二代血族的族人,對他窮追不捨。

當羅姓青年遍體鱗傷,體力不支倒在黑暗的小巷裏時,幸運地遇到了化名爲李先生的血族一代王。

李先生救了羅姓青年,體貼的沒有詢問他受傷的原因。

養好傷,羅姓青年跪在一代王的腳下,執意追隨他,奉他爲主。

李先生見他如此執着,便同意了。

於是,一個人的旅程,變成了兩人同行。

羅管家是土長土生的崇夏人,得知李先生要尋人,主動攬過打探消息的任務。

很快,他們來到閉塞的萬宏村。

在那裏,找到了李姓老人的後代。

不過,經過時代變遷,老人的後代不再姓李,姓秦。

村裏突然來了外國人,自然引起村長的注意,羅管家與村長交涉,願意花大筆錢,買下村子對岸的土地。

村長詫異之餘,欣然接受了他的要求。

那是一片荒地,不值錢,賣了大賺一筆,何樂而不爲呢?

花了三個月時間門,羅管家請人在河對岸的荒地上建起一棟漂亮的小別墅,院子裏種滿李先生喜歡的豔紅玫瑰。

平時,羅管家會開車去鎮上買一些生活用品,偶爾也會到村子的小賣鋪裏採購。

李先生深居簡出,每天照顧玫瑰,自制香水。

當秦家小兒子出生時,他趁着夜色,悄無聲息地去看了一眼。

小小的嬰兒包裹在襁褓裏,吐着泡泡,睡得香甜。

李先生站在窗外,柔和了眼神。

生命,多麼神奇。

隨着孩子一天天長大,秦小遊之名傳遍整個萬宏村。

由於孩子調皮愛玩,經常不寫作業,王春蘭每天拿着木棍,邊吼邊追打。

猴子般的小朋友東逃西跑,從村頭跑到村尾,再從村尾跑到田野。

王春蘭中氣十足,一路追打咆哮,直到小朋友撞上難得過河散步的金髮男人。

一次邂逅,彷彿開啓了因果。

小朋友小心翼翼地推開別墅大門,靦腆地拜訪金髮男人。

李先生親切地招待小朋友,羅管家給他送上甜甜的奶茶和可口的餅乾。

小朋友不愛學習,心性不定,李先生決定幫他一把,鍛鍊他的專注力,拿出筆和紙,教他學習西羅語。

小朋友從一開始的困惑,到後來的興致勃勃,學得十分認真。

“friend,朋友的意思。”李先生念着紙上的單詞,不知不覺想起五千多年前,銀髮青年握着木炭教他學單詞。

小朋友對鋼琴感興趣,李先生便手把手教他。

一百多年前,李先生和年邁的鋼琴家弗蘭·博林特在一場音樂會上相識,兩人交談甚歡,不知不覺聊了許多話。

李先生哼了一段曲子,弗蘭·博林特眼睛發光,表示要根據這段編一首完整的曲子。

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創作中,時不時地與李先生交流,激發靈感。

半個月後,他拿出完整的作品,激情地坐鋼琴前彈奏。

李先生聽着激昂的曲子,目光深邃。

和記憶裏的曲調如出一轍,銀髮青年嘴裏偶爾哼的正是這首曲子。

“完美!”彈完鋼琴曲,弗蘭·博林特感慨地道,“感謝你,我的朋友!是你爲我的晚年畫上了圓滿的句號。我將這首曲子命名爲《弗蘭幻想曲》,你覺得怎樣?”

“《弗蘭幻想曲》?”名爲西弗蘭斯的血族之王勾起嘴角,欣然同意,“可以。”

此弗蘭非彼弗蘭。

十五歲的少年,和金髮男人一起坐鋼琴前,磕磕巴巴地彈奏鋼琴曲,態度專注,學習認真,不懂的地方,停下來詢問。

望着少年單純的臉龐,李先生隱約感覺熟悉。

夜深人靜之時,他站在畫室裏,握着筆在半成品的畫紙上,添加少年的五官,當畫成稿後,他的心臟怦然狂跳。

記憶裏的青年,突然鮮活了。

雖然有着年齡差,卻像了十成十。

放下筆,李先生蹙眉,許久,用布蓋住畫板。

他需要的是等待,以及時間門的證明。

一場洪水,淹沒了閉塞的小山村。

遠在數百公里外的李先生剛下飛艇,收到消息,差點窒息。

他馬不停蹄地趕回萬宏村,卻晚了一步,他的小小少年,已經失去生命,如破布娃娃般,蒼白無力地躺在樹幹上。

李先生溫柔地抱起小少年,用乾淨的手帕擦淨他臉上的泥沙和血漬。

‘當你再次遇到我時,你會知道如何使用它。’

青年的話,一直烙在他的腦海裏,掌心的契約之印,滾燙。

他確實知道如何做了。

以契約之力,回溯少年的單體時間門,回到死亡的前一刻,再以血換血的方式初擁他。

初擁成功,少年的容貌瞬間門發生變化,頭髮褪去黑色,取而代之的是如月光般璀璨的銀髮,肌膚白皙,五官精緻,眼睛無意識地睜開,露出茫然的紅瞳。

李先生擁緊少年,虔誠地親吻他光潔的額頭,溫柔地輕語:“睡吧,我的斯貝瑞特。”

少年緩緩地閉上眼睛,陷入休眠。

李先生抱着少年離開水池,水分子脫離蒸發,身體瞬間門乾燥。他爲少年換上潔白的睡袍,溫柔地放入華麗的木棺,深情地凝視許久,慢慢地覆上棺蓋。

“我將守護你,直到永遠。”:,,

上一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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