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那個時候的司碩，唯一的心願就是死在火場

司碩對程淺兮的態度在她的意料之中，總是刻意想要維持距離，但又不會拒絕她的任何一個請求。

程淺兮的注意力一直在司碩身上，但又不會把所有的精力都投給他，即使在喫飯過程中，她也會笑着跟其他人打鬧一片，維持好平衡。

在活動的最後是表彰環節，當聽到司碩的名字時程淺兮條件反射般一激，簡直比司碩還要開心。

“恭喜呀。”她眼睛亮晶晶盯着司碩看，這是比獎狀更有特殊意義的獎勵。

司碩迴避她的眼神，“謝了。”

他上臺領獎，程淺兮激動到不行，拿着手機瘋狂對着他拍，彷彿要將所有內存都貢獻給他。

就坐在她對面的程時準都要饞哭了。

“程淺兮，你但凡對我有對司隊一半的上心，也不至於只給我拍了四張連我自己都認不出的照片。”

程淺兮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嘛，下次一定幫你好好拍。”

難得她這麼好說話。

程時準又在瞬間原諒了她的所作所爲。

程淺兮的視線就沒有從司碩身上轉移開過，一直到司碩下臺回來，她又立刻湊了過去，“獎狀上寫的什麼呀？我可以看看不？”

司碩直接遞給她。

表彰的是工作表現出色的隊員，也是對他一年來工作的肯定，雖然司碩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喜悅的情緒，但程淺兮更是替他感到自豪。

除了獎狀之外，他們還一人分發了一個小小的公仔鑰匙扣，是一隻憨憨熊，很可愛。

程淺兮只是多看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輕微的驚歎。

下一秒，司碩便將手頭上的東西遞給她，“你要麼？”

他尋思着他一個大老爺們也不會掛上這種東西，又瞅着她似乎挺感興趣，便順手送給她。

程淺兮聞言，脣邊的弧度更爲柔和。

“你要送給我？”

“你喜歡的話。”

“你送的東西，我當然喜歡。”程淺兮欣然接過。

她刻意將‘你送的’三個字咬得很重。

就是想強調，這可是他送給她的東西，是他第一次主動送的哦。

司碩很快側頭，沒再說什麼。

喫飽喝足，室外有人安裝了個卡拉ok，允許任何人過去唱歌，其他大多數人也圍在外頭休息。

雖是跨年夜，但他們不能休息，要留在消防廳隨時待命，不過晚上也允許他們不用訓練，可以自由安排。

程淺兮抱着花，在離開與不離開之間猶豫。

程時準來到她身邊，“現在還早，不然你在這再呆一會，晚點再送你回去。”

只不過八點多的時間，距離跨年還遠着，這個時間回學校想必也沒什麼事做，反而空落落的無聊。

程淺兮應了下來，找了個地方將花束放好。

回來時發現他們已經圍了個圈坐下，手機打着手電筒替正在唱歌的人應援，別有一番風味。

人多一聚起來，這邊也不冷，至少是程淺兮能接受的程度。

在這呆了一會，她想到什麼，又探出頭左右望了望。

她並沒找到司碩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哪了。

估摸着程時準他們幾個也不知道，她便沒出聲，起身獨自在周圍走走。

消防廳背靠一座山，一到晚上寂靜得誇張，遠離了人羣嘈雜處，這邊總顯得有些陰森。

程淺兮也無意在這邊多逗留，只看了一眼便加速路過。

雖然還在消防廳裏面，有滿滿的安全感，但她仍然不敢獨自呆在這種地方。

前方有束亮光傳來，在這個漆黑的環境中顯得是那麼明顯，她停頓腳步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選擇走過去。

裏邊似乎有個人，正站在中央許久，沒有動彈。

程淺兮再次頓住腳步。

她看見旁邊的告示牌了，這裏是烈士紀念堂。

察覺到不合時宜，她並沒再往前，只面朝紀念堂微微鞠躬，隨後轉身離開。

迎面碰見一個人，程淺兮藉着烈士堂傳來的燈光看清來人。

是馬智浩，他手上還捧了束花。

見到她時，他也有些驚訝，“你來找司碩？”

裏面的那個人是司碩？

程淺兮深吸一口氣，想起方纔瞥見的那人的身影。

幾分孤獨滿是哀傷。

“我不知道他在這。”程淺兮小聲回答，更怕驚擾了這邊的寧靜。

“那你怎麼過來的？”

“我只是恰好路過。”

馬智浩應好，原本打算着與她分別，卻又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

便主動出聲，“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問題麼？”

程淺兮點點頭。

她捏着自己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詢問，“司碩他……在看望他的父親？”

她在校友的檔案表格上看見過，司碩的父親是烈士。

在知道的那一瞬間她肅然起敬，但免不了的是心疼司碩。

馬智浩也沒有隱瞞，“是。”

程淺兮感覺自己身體又涼了些。

“那他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纔會選擇成爲一名消防員的？”

馬智浩盯着她，沉默了許久。

最後反問，“他什麼都沒告訴你？”

“嗯？”程淺兮不解搖搖頭，“我也沒有問過他這些事情。”

她能察覺到，這興許是司碩內心中一段不願意被提及的經歷，她也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沒敢明着打聽過。

馬智浩便乾脆主動告訴她，“六年前凌城一家工廠發生爆炸，司碩的父親正是在這場爆炸中犧牲。”

程淺兮的心揪成一團。

“同年發生了一些變故，司碩爲此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表面看着像是走出來了，實際上他只是壓在心裏。”

回憶起這些陳年舊事，馬智浩的心情仍然很沉重。

他繼續出聲道，“那年我也剛進消防隊，永遠都忘不掉那個時候見到他的樣子，比屍體還像是屍體，在他的身上完全沒能看見半點生機，他不跟任何人交流，一句話也沒聽他說過。”

“那時的他，時常性想不開。”

從烈士紀念堂傳來的極其耀眼的光芒灑到兩人身上，在地面拉出長長的影子，彷彿也能將人拉回到那個時候。

畫面感衝擊而來。

馬智浩說：“那個時候的司碩，唯一的心願就是死在火場，一了百了。”

程淺兮的心很沉，隱隱泛着疼，一下又一下，隨着心跳的頻率，每一下傳來的痛感更爲強烈。

唯一的心願就是死在火場……

那對他來說到底是怎樣難熬又黑暗的心路歷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