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從今往後，你還有我呢

程淺兮的心情酸楚萬分，很想說些什麼，話語卻都止住在喉嚨口，什麼都說不出。

“纔不是……”她半天卻只能落下這兩個字，完全沒法忍住哽咽。

但分明，在這件事上更難受的人是司碩，她並不應該在他面前如此失態的，這樣只會讓他揹負着的壓力更重。

她也努力想調整，但腦海中總不自覺浮現出司碩孤獨無助呆在沒有光照又沒有希望的環境中，雙眸空洞，絕望，連發泄都沒了打算的畫面。

瞬間，曾經聽到過的關於司碩的描述都在眼前。

將自己封閉起來，撕毀了所有照片與獎項。

只靠菸酒度日。

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最大的心願是死在火場中。

就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一直以來內心承受着的壓力非常非常巨大，而他卻默默扛下，走過來了，用自己本就遍體鱗傷的身軀拯救了更多人。

而這個人，甚至在這個時候還能用最溫柔的語氣安慰她，“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這樣挺好的。”

分明這麼說，可是他的聲音也沙啞了些。

程淺兮知道，其實司碩沒有走出來。

只是選擇遺忘，以爲閉口不提就能過去，但實際上他壓根沒有釋懷。

程淺兮心酸到不行，只能搖搖頭，更用力的抱住司碩。

兩人無聲的坐了很久很久，目光都在那一灘湖面上，可是思緒早就飄遠了。

司碩忽然想起在很小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幸福團圓的畫面。

可惜一晃之間，物是人非。

許久之後，程淺兮才能穩住情緒，試探性出聲，“如果你父母還在世的話，應該不會想看見你因爲他們而消沉吧。”

原本平靜的湖面突然泛起波瀾，在路燈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司碩同樣抱住程淺兮，牽着她的手，加重了幾分力度。

他迴應，“嗯。”

“你也知道的，那些事情不能怪你，他們也不會希望你繼續自責下去，所以你這樣更只會讓他們擔心。”

司碩父親去世是爲了國家爲了人民，母親的離去是因爲疾病，是不可控的。

說殘酷了，就是就算司碩那個時候留在國內，陪伴在母親身邊，但他父親還是會去參加那場救援，他母親的疾病……興許也很難有好轉的空間。

程淺兮落下眸，沒敢繼續往下說。

卻得到司碩沙啞的回覆：“我知道。”

手上傳來的力度更重，幾乎將程淺兮掐疼，但她只用更重的力度反握住他，讓他知道她的存在。

“過去的沒辦法改變，與其讓他們還在爲了你擔心，還不如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你過得很好，未來也會過得很好。”

“你知道的……他們其實還在你身邊，只是你將他們拒之門外，他們想靠近你，卻沒辦法，也只剩下無奈。”

司碩沒再說話。

程淺兮眨眨眼將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收回去，擡起司碩的手，在他的手背輕輕落下寬慰的一吻。

而後輕聲，“況且，從今往後，你還有我呢。”

……

這一晚，彼此都無眠。

程淺兮將自己縮在沙發上，眼眶紅到不像話，越是想着司碩的過去，她就越是難受，恨不得替他分擔一些。

她現在才能明白，爲什麼司碩在分明也喜歡她的時候卻要將她推開，爲什麼會在她喝醉後纔敢落下一句“我配不上你”。

她的傻男孩啊，他纔沒有配不上她。

他分明值得她固執的喜歡，更值得一切美好的東西。

可是她卻很笨，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這一切。

只能想着，她一定要對司碩很好很好，一定要永遠陪伴在他身邊，彌補他這些年來承受過的孤獨與壓力。

一直保護着別人的人啊，也應該由她守護。

與她僅一牆之隔，司碩坐在陽臺，望着天空閃爍的星星，神情出奇平靜。

他想起晚上程淺兮說的一句話：“聽說人死後會寄託星星，在天邊看着最放心不下的人，默默陪伴守候，今晚有兩顆星星，你看啊，他們就在那裏看着你，你朝他們招手，他們也會迴應，可是他們之所以還在那裏，是因爲他們還放心不下。”

那兩顆星星還在那裏。

司碩就這麼看着他們，許久許久。

他手中握着張全家福，定格在他16歲時的最後一張合影。

也是在他內心深處，卻最不敢再提及的回憶。

這麼多年來，他將所有兒時的東西都藏起來，不願再看到，就是不想再觸及，他以爲只要忘記了就沒事了。

但也總會在偶爾的夜深人靜，在闔家團圓之日控制不住的讓回憶涌入腦海，任由這些折磨着自己。

六年來都是這樣。

他痛苦，絕望，生活早就沒了目標沒了希望，麻木的過着每一天。

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但他沒有任何辦法。

於是茫然，逃避，得過且過，直到過不下去。

但是現在，他好像終於看到了生的希望。

有了期待的事物，有了對未來的憧憬。

那是一個笑容。

乾淨無瑕的，卻猶如和煦的陽光，有着融化一切的能力。

當他重新學會愛與被愛的能力時，他就知道，自己還能再往下走。

不自覺的，司碩脣邊勾起一抹笑意，淡淡的。

許久之後，他抱着那張全家福站起身，回到室內，站在一張櫃子前。

拉開，裏邊有一個被遺忘在角落的相框。

那是程淺兮買的，讓他將值得紀念的照片掛起來，每當看到時就能有無盡的動力。

此前全家福三個字對他來說只是加重了他的思念與痛苦的存在。

但是現在，未嘗不可。

將照片裝進相框中，放在櫃子上，一處不算隱蔽，他思念的時候隨時能看見的地方。

圖片上的女人笑得很燦爛，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司碩指腹覆蓋在上邊，輕輕一笑。

又輕聲傾訴，“爸，媽，我想你們了。”

風兒將思念帶到了遠方，一直到天邊，同星星告知。

僅有的兩顆星閃爍幾下，以這種形式迴應，也是告別。

附近的雲層飄過來，覆蓋住閃爍之後的星星，將他們帶走。

夜空一片寂靜。

連星星也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