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醫院的時候，天邊夜幕逐漸降臨。
整個小鎮被籠罩在陰影裏，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
傅臨琛抱着小福星下車，另一隻手緊緊牽着姜殊。
戴森出來接他們時，正好看見眼前的這幕，他笑着用蹩腳的中文問：“這位是你的男朋友？”
回答這個問題的不是姜殊，而是抱着傅臨琛脖子的小福星，“醫生哥哥，這個帥帥的人是我爸爸。”
“哦，天吶。”戴森很是驚訝，“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姜殊笑了笑：“之前發生了很多事情，沒時間說太多。”
“是這個道理。”戴森又看向傅臨琛，伸出手友好地道，“你好，我是懷瑾的主治醫生戴森。”
傅臨琛伸出手，“我是姜殊的丈夫，傅臨琛。”
簡單的打過招呼，幾人直接去隔壁樓棟的住院部，小福星有專屬的病房。
把小福星哄睡，姜殊和傅臨琛跟着去了戴森的辦公室。
偌大的玻璃窗前，戴森把幾份資料放在桌上，“這些是這次手術會發生的風險，不排除會有死亡概率，概率我和姜殊說過，成功率是百分之四十五，比上次的姑息手術還低。”
周圍的氣壓，瞬間變低。
傅臨琛始終面色凝重。
“考慮的怎麼樣了？”戴森問。
姜殊手心一直在冒汗，每次到確認的環節，總是會心裏慌亂，她不想讓小福星冒險，哪怕成功概率有百分之九十都不願意。
偏偏，她不能不同意。
這是小福星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
姜殊閉了閉眼，無聲嘆氣，傅臨琛就是在這個時候牽住她的手。
“別怕，我們的小福星，肯定會好起來的。”
實際上，傅臨琛心裏也沒底，他是頭一回經歷，慌亂和無措比姜殊更多點。
“怎麼樣，考慮好了嗎？”戴森不合時宜地出聲。
姜殊和傅臨琛十指緊握，異口同聲地道：“嗯，我們同意。”
在協議書上籤好字，纔回到病房。
小福星還睡着，小小的很可愛。
走到牀前，傅臨琛握着小福星的手，輕聲說：“殊殊，你知道嗎？”
“當我知道小福星就是我的兒子之後，我除了開心和激動還有別的情緒。”
姜殊站在他的身後，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什麼？”
“害怕。”傅臨琛轉過頭，反握着她的手，“我很害怕，那時候還沒準備好成爲一個父親，不知道該怎麼照顧他，也不知道該怎麼相處。”
“可是後來小福星很快打消了我的害怕，他是個乖孩子，很懂事，你把他教導的很好。”
姜殊有些鼻酸，尤其是看見小福星閉着眼睛的樣子。
“那現在呢？”
“還是害怕。”傅臨琛轉過身，抱着姜殊的腰，“害怕小福星會離開我們，他才這麼小，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去經歷，我還沒有帶他去海洋館。”
缺席小福星的人生四年，好不容易相遇，能有機會彌補。
“爸爸？”
小福星睜開眼睛，看見爸爸正抱着媽咪，他笑了笑：“現在媽咪還會難爲情嗎？”
姜殊走上前，幫他掖好被角，“不會了，感覺怎麼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小福星搖頭，“媽咪不用擔心，就是抽了點血，而且護士姐姐很輕，沒有弄疼我。”
說完，伸出手把袖子捲起來，“喏，媽咪你看。”
青紫了一小塊兒，小福星皮膚很白，因此顯得有些可怖。
傅臨琛沒多說，去衛生間用熱水打溼毛巾，出來給小福星熱敷。
是很溫馨的時刻，姜殊就坐在旁邊，喂小福星喫飯。
喫着，小福星就笑了起來。
兩個人相視一看，都有些疑惑。
姜殊摸了摸小福星的臉，“笑什麼？”
“媽咪，我第一次覺得，來醫院也很好。”
“這是什麼話，媽咪就希望，你這輩子都不要再進醫院，開心健康的長大，最好連個蚊子包都沒有。”
小福星眨着眼睛，看着他們兩個人解釋：“可是現在，我很開心呀。”
“有爸爸和媽咪陪我，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話音落下，房間門被護士推開。
三個人的目光齊刷刷看過去。
“傅懷瑾小朋友是嗎？”護士整理好推車裏的東西，解釋道，“血液沒采集夠，可能還需要一點。”
小福星瞬間屏住呼吸，把手藏進被子裏。
同時可憐兮兮看着姜殊，“媽咪……”
和剛剛說什麼都不怕的人，判若兩人。
“乖，很快就好了。”傅臨琛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小福星是男子漢。”
大概是想起來，和爸爸男子漢之間的約定。
瞬間就有了勇氣。
從被子裏把手拿出來，自己把袖子捲上去，用流利的英語說：“我準備好了，可以幫我抽血了。”
護士也忍不住誇他勇敢。
別的小朋友都是哭着鬧着，說什麼都不肯。
只有他是勇敢的小男子漢。
全程，小福星閉着眼睛，緊緊抱着姜殊，嘴裏還唸叨着：“媽咪，我不痛，你別擔心，真的一點都不痛痛哦。”
嘴上說着不痛，小拳心卻越攥越緊。
小福星血太少，護士沒辦法，只能按住手臂往下擠，可血流的還是很少。
“抱歉，可能還需要再採一次。”護士搖晃着管子裏的血液，“還差一點。”
傅臨琛和姜殊都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這次換隻手。”護士說。
小福星又轉過身，躲在傅臨琛的懷裏，顫巍巍的伸出手。
傅臨琛抱着他，輕聲說：“很快就好了，我們小福星是男子漢，很堅強。”
小福星爲了轉移注意力，繼續問：“爸爸害怕抽血嗎？”
“怕，爸爸很怕，所以小福星比爸爸勇敢。”
在父子倆的對話中，抽血終於結束，姜殊跟着護士去填資料。
偌大的病房，只有父子兩個人在。
小福星覺得，自己是越來越喜歡和爸爸待在一起了。
“爸爸，你知道我最害怕什麼嗎？”
傅臨琛看向他，認真地問：“抽血嗎？”
小福星搖頭，“不是。”
“那是什麼？”
“每次進手術室之前，醫生哥哥和醫生伯伯都會說，讓我睡一覺，睡着了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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