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查耶

琳達子爵那裏想象得到林克居然還有這樣的手段，臉上的傲慢頓時朝着驚恐的深淵墜落。

“爲什麼！憑什麼！”

林克只是淡然地收回了自己的匕首，甩掉尖端懸掛着的一滴晶瑩剔透的血珠：“哪有那麼多爲什麼，梅耶爾沒理由遭受這一切，這裏的所有犧牲者都沒理由爲了你一個人的青春付出自己的人生。同樣，我也不需要理由，你活該。”

“畜生，畜生！”琳達嘶吼着，頭顱痙攣似的在祭壇上四處亂轉，“你明白些什麼！自以爲是的傢伙！”

林克懶得去理她，自顧自地在地上坐下，朝着大門的方向鬆散的撐着眼瞼：“也許你有無數種讓我惋惜你的理由，但我懶得聽，也不在乎。我也許做錯了，但至少此刻，我很痛快。”

“瘋子，你就是個陷在自己的英雄幻想裏的瘋子！”

琳達子爵的意志已經在破碎的邊緣，她不甘心地透過梅耶爾的雙瞳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

帶着無法消解的嫉恨，陷入了永恆的長眠。

失去了控制，梅耶爾昏迷的身軀再一次軟了下去，無力地垂着腦袋躺在祭壇中。

但這一次，她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很多，估計沒一會兒自己也會醒過來。

“也許吧，但也不壞。”

一個輕到似乎只是一道微風就能被吹滅的聲音從少年微微翹起的嘴角中流淌而出。

這一次的寂靜沒能持續很久，林克腦海中的睏意剛剛開始氾濫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就從面前的黑暗中響了起來。

“我的個天，這琳達子爵的變態程度屬實有點超出我的意料之外。

我本來還以爲地面上的那些活死人只是那兩個墮落之女信徒製造的，琳達子爵是受害人的成分居多。

現在看來，琳達子爵極有可能是個潛在的墮落之女信徒啊。或者至少是個合作者。”

“年輕貌美，”林克吐了口氣，心裏總算是落下一塊大石，“對於風華老去的琳達子爵而言，但凡是能夠幫她找回青春的人，都是天使降臨，她纔不在乎那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哪怕是墮落之女的信徒都不會在意。”

“中氣十足啊，看樣子沒受太大的傷。”

還沒看見人，一道青蔥的能量團從黑暗中飛出，直接打入林克的身體之內。

充盈的生命力從他的心臟爲起點，隨着勃發的血液注入到周身的每一處傷勢之內。

本就恢復力變態的身軀，此刻更是堪比怪物一般從傷口中長出了極其噁心的肉芽，幾個眨眼，身上的傷痕就都開始閉合封口。

“情況還好嗎？怎麼讓你去找莉亞她們，自己卻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店長走在最前面，微微有些緊張的走到林克身邊蹲下，仔細檢查着他傷口的狀態。

上一次的猛毒給她留下的映像極其深刻，可不希望第二次看見自己的隊員命懸一線，自己卻只能夠祈求命運垂憐這種事情發生。

“倒也不是我想跑到這裏來的···”

林克苦笑着將他一腳踩進陷阱，結果被和上次下水道中別無二致的傳送法術直接轉移到這下面的事情娓娓道來。

零號聽完也是點了點頭：“這座公館內確實存在着大量林克口中所說的陷阱。我們也是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人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何止是措手不及，”眼看事情已經完成的七七八八，兩個任務目標已經抱在一起喜極而泣，莉亞又開始發揚她不被打死就瘋狂背刺的基本理念，“明明是被別人給控制，還差點把我剁成一堆碎肉了。”

話說完之後，她還假惺惺的抽泣着，如果沒有從指縫裏偷偷默默地瞅着一旁的零號，想來效果會好上不少。

可即便如此，除了零號這個厚臉皮的傢伙之外，其餘的森格爾姐妹都俏臉一紅低下頭去。

雖然莉亞說的帶笑，可字字句句都是事實。

當時能夠勉強控制自己不去傷害莉亞的就只有零號，其餘幾人是真的用了全部的力氣，抱着殺死眼前目標的態度在出手。

好幾對亮晶晶的愧疚眼神對上了零號，頓時就讓她千年冰封的嘴角開始抽搐起來。

沉默了片刻她才緩緩地表態道：“到時候我請你去中心商業街逛街···”

“好不容易纔冒死救回了我的朋友們，這份情誼豈是世上的金錢能夠買到的。”

莉亞像是根本就沒有聽見一樣，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心窩，不知道地還以爲她剛剛經歷了全世界的背叛。

零號嘴角的抽搐已經開始讓林克和店長忍俊不禁了。

對其餘人的眼光，零號都可以不在乎，可對於打開了自己人生大門的店長，她還沒辦法做到視若無睹。

從未有過絲毫羞意的零號居然開始俏臉飄紅，她頗有幾分氣急敗壞的樣子，壓着聲音對莉亞說道：“你到底要幹嘛？”

“聽聽，聽聽！”莉亞痛心疾首，好像自己是救了個白眼狼。

不不不，林克能夠證明，現在完全進入狀態的莉亞姐那裏是好像救了個白眼狼，她純純地就是覺得自己救了個白眼狼啊！

“我告訴你，我現在是很誠心實意的想要報答你這位親~愛~的隊友，別讓我後悔啊···”

零號眼中陣陣嗜血紅光閃爍，莉亞怪叫一聲縮緊了脖子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用你報答···”

“哦，真的嗎？”

看着零號怪物一樣的從嘴裏吐出兩團黑氣（其實是神祕之力的放出），莉亞吞了口唾沫，尬笑道：“當然當然。”

零號滿意地點點頭，可還沒兩秒鐘，就被兩隻小手給拖到了一邊，直接躺在了地上。

另外兩隻小手更是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抱在懷裏。

零號無語地看着自己的四妹和五妹，乾脆也放棄了掙扎，翻了個白眼就當自己昏過去了。

二號挺胸而出接過了森格爾絕不欠人的光榮任務，拍着自己比鋼板也多不了一點弧度的胸脯，衝着莉亞喊道：

“莉亞姐你就給要求把！我們絕對會完美完成的。”

怯懦狀態的莉亞先是看了看二號，又看了看其餘的森格爾姐妹，最後纔看向了用白眼示人的零號。

幾乎是分分鐘，莉亞大姐頭滿血復活。

她朝着零號不屑地冷哼一聲，其中充斥着三分涼薄，三分譏諷，三分幸災樂禍和一分混沌的愉悅。

她拉着二號往旁邊的角落裏走去，還要趴在她的耳邊，用手圈出一個碗形改在二號的耳朵上。

這邊說上一句，二號就擺出一副“你該不會是從那個地獄裏面爬出來的魔鬼吧”的眼神驚悚的看着她。

來來回回持續了好幾個回合，二號的雙眼已經被莉亞的要求打擊的毫無高光。

她失魂落魄的蕩着手臂，跌跌撞撞地走到零號面前，兩眼無神地跪倒在地：

“姐，我們要成爲魔鬼的玩物了···”

零號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一眼，朝着一邊的五號努努嘴。

愣了一會兒之後，五號尷尬地鬆開了捂着零號的嘴。

“說說吧，她要求你什麼了？”

二號站起身，戰戰兢兢地走到零號身邊，趴在她的耳朵上將莉亞的要求全盤複述。

未幾，徹底瞭解莉亞已經完全沒救的零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朝莉亞喊道：

“就這？！”

“哈！”莉亞的聲音瞬間就高出了一個八度，她瞪着眼睛，像是要透過眼前這張熟悉的外表直視其中的陌生人，“這種要求在你那裏就換了一個‘就這’？”

“那不然呢？”零號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站了起來，衝着一邊看戲的店長和林克沒好氣的說道，“怎麼，喜歡上這地方了。一個個都不準備走了？”

“啊，”林克這才記起來還有個赤身果體的妹子在他身後的祭壇上躺着，頓時自覺地往外走，順便說道，“梅耶爾的衣服好像被琳達子爵給脫了，店長你們幫她換一身吧。對了，捆着她的手環好像有點難搞。”

邊往外走，林克一邊對着和自己姐姐喜極而泣的查耶揮了揮手，示意他也跟過來。

梅耶爾也才意識到這一點，奈何自己的手臂被捆住，根本就採取不了任何的措施，只好紅着臉讓查耶跟着林克出去等着。

斜斜地靠在門口，林克有氣無力地仔細打量這個叫做查耶的少年。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這副社恐到恨不得就地打個洞鑽進去的樣子，他總感覺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

“對了，”靠着幾乎快要宕機的腦子想了半天也記不起來，林克乾脆放棄了努力選擇動嘴，“我們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嗎？”

查耶擡起頭看了林克一眼，然後又飛快地低下。

林克還以爲這是在表示沒見過，也沒多問，轉過頭去開始盯着一盞嵌在通道牆壁中的奢華油燈發呆。

許久之後，查耶卻突然回答道：“您來我們圖書館借過書，就是那本《論男女關係昇華的一千零一個夜晚》···”

查耶話還沒有說完，林克就像是見到房主的小偷一樣幾個快步衝到他面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然後緊張地張望着四周。

確定店長她們還沒有從房間裏出來之後，他才尷尬地鬆開手衝查耶抱歉一笑：“是是是，我記起來你了，當時好像還是你幫我登記的。”

“是的，其實當時我就對您印象極爲深刻。”

林克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剛好藉助對話的方式來轉移注意力，免得沉浸在腦子一張一縮的痛楚裏，頓時好奇地看着他：“爲什麼這麼說。”

查耶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眼鏡，鏡腿處的銅面已經被磨損的差不多了，露出裏面白色的金屬：“自從圖書館收錄這本書以來，一共被借出過二十一次。

其中包含十七位年過半百的年老男性貴族，除此之外就是三位至今任然非常出名的交際花。

琳達子爵曾經也借過這本書。

而您是第二十一個。”

本來吧，林克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直到他注意到查耶有意無意的往他下半身看的時候，腦海裏一切當初不以爲意的奇怪現象全都串在一起了。

那個熱情向他推薦了這本書，笑容中卻不知爲何帶着點猥瑣的灰髮男人。

開篇諫言當中嚴肅表示人是有極限的，本書記載的方法並不適用於所有人。

還有現在，查耶想說又不太好意思直說，只能不斷暗示來提示的樣子。

明白了，都明白了。

感情這本書不是什麼入門教材，是高級教材是吧！

難怪當時看着的時候感覺裏面的一些描寫讓他光是想象一下就覺得有點反人類。

寫這本書的傢伙腦子到底有什麼問題啊！

看着林克一臉烏青，氣的都快腫起來的樣子，查耶也明白了他也是無意才借到這本圖書館中幾乎是唯一一本的“禁書”，頓時鬆了口氣說道：“其實這本書是一位癖好極其，嗯，特殊的貴族大人捐給圖書館的。爲了表示敬意，雖然這本書的內容有一點不合時宜，但我們還是將其好好收錄了。不過放的位置很隱蔽，一般情況下是找不到的。”

是啊，是很隱蔽。

林克嘴角抽了抽，想起那天自己跟着那個灰髮的老男人從一個都快要爬上蜘蛛網的書架最靠近牆角的位置，從兩本很厚重的書的中間找到的這本書，心裏的吐槽都快要滿溢出來了。

別人都這麼小心謹慎的把書藏起來了，你們這些大紳士就不要費盡心思在這種地方和別人圖書館的工作人員鬥智鬥勇了啊！

“方便問一下，您是爲什麼要找這一類的書籍嗎？”

林克看了他一眼，滿臉真誠，也就沒有多遲疑，直截了當的承認了自己的知識淺薄：“是這樣的，我快要訂婚了，但是關於男女之間婚事的一些細節不是很瞭解，所以打算找一些啓蒙的書籍。”

查耶露出瞭然的神色，接着道：“那這樣的話，我推薦您可以去圖書館借《生命的魔法》、《誕生祕聞》、《幸福密碼》等書籍，這些書都是廣受好評的啓蒙類書籍。其中《生命的魔法》更加傾向於介紹生命是如何成型的過程，以及一些···”

也許是說到了自己擅長的地方，查耶漸漸地變得不那麼畏畏縮縮，反而眼裏像是亮起了兩盞星星一樣閃耀。

林克也沒有打斷他的意思，反而相當認真的聽着他口中各種繁複無比的知識。

直到好幾分鐘之後，查耶才自己意識到話題已經被他扯到天邊那麼遠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腦袋，致歉道：“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這樣，總是忽略別人的感受。”

“這樣沒什麼不好的，”林克寬慰的笑笑，“沒人能夠做到完美無缺，你能夠對知識充滿赤誠，在人際交往上有些遲鈍很正常。我倒是覺得想你這樣的人才能夠真正成爲大學者。”

大學者，那是整片大陸都能夠婦孺皆知的人。

想當初，提出了核心鏈接提升理論的包科爾·金，幾乎是憑藉着改變了整個鍊金世界的功績才成爲得到大陸承認的大學者。

可想而知，這個詞的含金量。

查耶從未想過自己這個從小被人說是墨魚腦袋（滿腦子全是水，傻乎乎的）的人，居然有朝一日會被人肯定才能，還是以能夠成爲大學者的方式肯定。

無數的酸楚涌到查耶的嘴邊，最後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嘴角劃過了幾滴鹹津津的液體。

“我們倆年紀應該差不多，”林克搖了搖頭，笑着說道，“你有一個無法放棄的姐姐，我也有一個無法放棄的妹妹。

小時候總覺得好像就是個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朋友，可長大了之後卻覺得對方成爲了自己生活中無法放棄的一部分。

我們都要努力，爲你的姐姐，爲我的妹妹。”

“我真的能做到嗎，”查耶顫巍巍的將眼睛拿了下來，用手壓在自己的眼睛上，直到現在，差一點就要失去姐姐的惶恐和恐懼才真正從這個少年的心頭宣泄出來，“我不是您這樣的超凡者，連自己的姐姐都保護不好，要不是因爲你們，姐姐她恐怕都已經···”

“我們保護了你姐姐，但你親手解決了琳達子爵最後的意識。

而且是因爲你讓懷特婆婆找人幫忙，最後我纔會出現在這裏。”

林克看着少年毫無自信的樣子，簡直就像是看見了第一次看見妹妹因爲異化症倒在樓梯上的自己。

無助且惶恐，好像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而自己的力量在那個蒼白的世界中無力地可怕。

救不了，怎麼救呢？

那麼多的錢，我要去那裏錚呢？

就算掙到了錢又能怎麼樣呢？教士都說很難治好異化症，只能寄希望於永恆教會的大主教。

無數次的絕望，無數次茫然地看着餐叉幻想着如果插進自己的血管裏，會不會給這個晦暗的世界增添哪怕一絲一毫的生機。

就算這抹生機是用一條無力的生命濺射的。

但現在，他依舊站在這裏，小白也依舊笑着期待未來的生活。

想到這裏，他走到查耶的身邊，拍着他的肩膀：“不要想太多關於未來的事情，想得再多也比不上命運的變幻莫測。

着手眼前吧，把你現在能做到的事情，盡力做到最好。

至於結果，那不該是命運說了算的事情。

你不是超凡者，但你的智慧依舊可以拯救你的姐姐，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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