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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仇敵究竟是誰

暗一冷冷地盯着她,指節看似隨意地在石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

描繪着諸神血戰之景的陰刻在她手指投下的陰影中不斷變換。

“你把半神器丟了。”

暗九忍不住渾身一顫,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穩住自己的身形,卻不想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聲音畏縮的不像話: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當時在最後時刻我想要殺了那個人,就控制着蠕欲飛梭穿過他的腦子。

結果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我就被現界給推回來了。

蠕欲飛梭,沒有跟着回來。”

暗一任舊用淡漠的眼神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之後道:

“丟了就丟了吧。”

什麼叫丟了就丟了?!

暗九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作爲深淵使者中第一位誕生的,實力也是無可爭議的第一人,暗一不僅僅只是她們的領袖,更是如同她們的父母。

那可是屬於自己的半神器!花費無數時光打造的半神器!

丟了,說的容易,可丟了半神器的自己簡直就是個廢物!想要在打造一枚新的蠕欲飛梭,又得要經歷漫長的時光,至少在這次的循環中是不可能鑄造完畢的了。

她本以爲暗一會想辦法幫她拿回蠕欲飛梭,或者最少也會幫她想想辦法,結果得到的答案居然是一句“丟了就丟了”?

“暗一,你不明白!”暗九有些急了,“蠕欲飛梭是我幾百年的心血!我不可能就這麼放棄的!”

暗一什麼也沒說,只是略微擡起頭,雙眼盯着暗九,瞳孔中閃爍着鮮豔的血光。

死亡的氣息瞬間就讓暗九平靜下來,她咬緊了牙關,不甘心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東西是你自己弄丟的,現在衝着我發泄不滿,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幫你解決問題不成?

暗九,死在你手中的生靈何止數萬,你什麼時候能夠成熟一點?

況且你的半神器丟在現界,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如果我能夠親自降臨現界,我豈會將任務交給你和暗八?”

暗九被暗一說的臉色更不好看了,臉頰上的肌肉都微微抽搐起來,最後也不敢說半個髒字,只是丟下一張臭臉,起身一踏就消失在深淵的無盡血色中。

暗一看着她離開的方向,沉默良久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將注意力轉而投向半空中殘餘的林克殘像,目光深邃。

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

好冷。

這是林克此時唯一的感覺。

纏綿的寒冷從後腦的位置開始,一點一點地朝着全身擴散開來,先是肌膚,然後是肌肉,最後連骨髓內部都彷彿凝聚了滿滿的寒霜。

他想要吶喊,可是身體卻像是死亡了一般根本就不迴應他的任何呼喚,只是迷茫地邁在前往死亡的道路上。

幻覺。

林克都快要分不清眼前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幻覺。

他好像看見了莫塔,看見變成了殘廢老者的他在桑陀溟王都的廢墟前用無望沙啞的嗓音哭訴命運。

下一秒,他好像自己變成了莫塔,灰濛濛的視野裏其實能夠看見的東西相當有限,超出三米之外的東西就全部糊成一團。

整個世界就像一個打翻的調色盤砸在畫布上塗出的悲劇,一切都以朦朧的狀態混合在一起。

林克感覺自己居然和莫塔感同身受一般,幾乎無法控制自己胸中那股至極的苦悶和悲憤,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這片大地上,用雙手,用一切去尋覓這片廢墟,希望能夠找到一絲一毫和故人們相關的蹤跡。

他每爬行兩步就會將自己的頭顱扣在地上,恨不得將眼睛貼在猙獰的磚石碎塊上尋找。

可是,除了血,他一無所獲。

數十萬人安居樂業的王都,曾經是那般鮮活熱鬧的承載着他的童年,而現在,除了掩埋在廢墟之下數十萬哀嚎的亡魂之外,什麼都不曾剩下。

他跪服着,靠着自己的記憶,想着王宮的方向爬去。

有一個女孩還在那裏等着他,等着他的答案,等着他的保護。

從未想過,這段尋常時不過十幾分鍾就能走完的路,這一次,卻像是走不到頭一樣漫長。

膝蓋是什麼時候劃爛的呢?等林克腦子裏出現這個疑問的時候,兩塊慘白的膝蓋骨已經在血肉模糊中綻放。

可他停不下啊,縱使身體萬般疼痛,可只要停下一瞬,內心中的折磨何止是肉身的百倍?

他爬過殿門,爬過高牆,爬過寢宮···

繁華也好溫馨也罷,曾經貪戀的也好,曾經不滿的也罷,全都無比平等的在神裔們的神威下化作廢墟。

終於,他來到了自己想要找到那個人。

林克不知道這個女孩究竟經歷了些什麼,但當他鮮血淋漓的指尖撫摸在她染滿灰塵的細膩面孔,卻摸到了一絲熟悉的弧度。

“陛下不能再熬夜了,早早休息吧。不擔心噩夢,我會幫殿下守夜的。”

“陛下放心前去討伐神裔吧,王都的一切我都會幫你守護好的。”

“陛下,陛下!”

她好像永遠都帶着溫柔的笑意麪對這個世界,卻毅然決然地選擇淬鍊自己的意志,將自己化作莫塔一生最放心的後盾。

無論外面多麼天翻地覆,無論世界究竟朝這個少年投來多少惡意的目光,她都堅守在這裏,堅守着少年不願意放棄的一切。

她曾玩笑般提起,自己只是莫塔對抗命運的過程中的一個過路人,只願能夠幫上一點忙就足夠了。

莫塔問她爲什麼,她的回答簡單卻難以忘懷。

“陛下和父親,已經是我全部的世界了。”

那時的莫塔不明白,他一心一意只希望復仇,向那些索取了他父母生命的諸神復仇。

可等到這一刻,等到少女的身形隨着王都徹底的覆滅永遠的消失,他卻失去了復仇的動力。

他爲了失去的東西,再一次失去了他僅有的東西。

終究,什麼都沒能保護啊。

一遍又一遍的輕輕撫摸着少女的臉頰,無止境的悲慟蔓延而來,吞沒了全世界。

“陛下,照顧好自己。”

離別時最後的叮嚀似乎還在耳畔迴盪,而送給他這句叮嚀的人,卻已經成爲了他懷裏再也溫暖不起來的絕望。

“你纔是我僅有的全世界啊,艾莉卡···”

······

“運氣倒是不錯,這都沒一命嗚呼。”

暗八回到地下,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被林克殺死的兩頭怪物,最後帶着些許微妙的笑意走進了宮殿。

林克側倒在牙面前的地面上,來自深淵的腐毒從他腦後的傷口蔓延全身,如果再不想辦法組織,想來都要不了半個小時就足以形成致命的威脅。

到時候不管是在幻覺中徹底迷失精神竭盡,亦或者在毒素中肉身衰竭,都算不上什麼痛快的死法。

“暗九這個蠢貨跑哪去了?把人弄得半死結果就丟在這了?連神器都不拿回去?”

暗八皺着眉頭走到林克身邊,輕巧地跨過他的身軀走到牙的面前,注意到上面銘刻的魔法陣光茫有些黯淡,趕緊伸手爲其注入一股能量。

末了她才鬆了口氣,轉而更加煩躁起來。

注意爲魔法陣補充能量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都做不好?居然還敢說自己是深淵使者?

“暗九!你在哪給我滾出來!”

聲音迴盪在整個大殿中,可是沒有任何人出現的蹤跡。

暗八擡手扶額,眼裏的不滿肉眼可見,她閉上眼外放出自己的感知,想要找到暗九的蹤跡,卻不想反而察覺到自己身邊有着極強的空間碎裂的痕跡。

這就像是蓋在空間上的一層醜陋的補丁,雖然不會漏了,但感知上就能夠明顯的區分出來。

暗八有些驚異的睜開眼,雖然她不敢保證,但她有了個猜測,而且至少也有八成把握。

“暗九被送回去了?居然又人能把她逼到這種地步?!難道是有某位神域超凡出手了?

那這個人又是什麼情況?路人?”

暗八蹲下身將林克的臉推正,看清他全貌的時候,暗八頓時驚呼出聲:“怎麼,會是他?!”

墮落之女的逃離,作爲深淵使徒的她們當然有責任將其找回。

不清楚別人的方法,但暗八第一時間查詢了深淵中殘餘的信息,最後還在深淵的記錄中找到了大部分的記錄。

林克這張臉,只要有心的話並不難記。

“他不是回去了嗎?爲什麼又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等等,難不成,達克賽德留下的這個幼體,居然和他認識?”

暗八心底暗道一聲不妙,幼體能不能正常誕生,可是直接關係到她能不能破滅鋼鐵之翼的計劃。

如果真讓林克把人給救出去了,想要再找到一個這麼頂尖的幼體可不容易。

暗八吐了口氣,在林克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握住了他後腦的飛梭,輕輕一拔就取了出來,有些感慨:“真沒想到,銀月階級的超凡者居然有將暗八給逼退的能力,甚至還把她的半神器給截了。”

她看着林克深紫色的面孔,饒有興致地等着他慢慢死去,腦子裏想着,這麼奇特的超凡者,要是將他的屍體也製作成夜獸,不知道能變得多強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暗八也一隻觀察着林克的一切變化,漸漸地,她發現林克這張臉,莫名有些熟悉感。

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呢?

暗八苦惱地搜索着自己漫長人生中的記憶,和其他八位深淵使者不同,暗八對於現界的好奇心是最重的。

自從在暗一的引導下控制深淵在現界上鑿出孔洞之後,她漫長生命中近乎全部的時間都被她用來鎮守孔洞。

透過那扇聯通了兩個世界的門扉,她日復一日的關注着現界的變化,看着一切生靈在深淵的影響下逐漸異化腐朽,最後徹底成爲深淵的一份子,她都有種發自內心的暢快。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恨不得直接推倒鋼鐵之翼讓深淵前進的步伐再無阻擋。

而在她漫長的旁觀生涯中,她見證過一次,在她看來無比可笑的內鬥。

而林克這張臉,似乎就在那場內鬥中出現過。

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暗八想了想,擡手對着林克的身體彈出一團深淵神祕。

作爲神格之力,想要收服一些深淵腐毒還不是輕輕鬆鬆。

很快,林克全身上下的腐毒都在這股神祕之力的引導下收縮成一團。

本來接下去只要將這團神祕之力從林克的體內取出,林克的小命就算是真的救回來了。

可就在暗八準備這麼做的時候,她卻猶豫了片刻,最後終究還是放棄了將毒素取出的打算,而是控制着神祕之力將毒素濃縮凝聚,用神祕之力包裹着藏在林克的身體中。

這樣一來,只要她動心起念,包裹着毒素的神祕之力就會破碎開,釋放出其中的深淵毒素。

在神域階級之前,這等量的深淵毒素都是致命的。

也就是說,林克的命算是徹底捏在她的手中了。

做完這一切,暗八狠狠一腳對着林克的肚子就踢了過去。

幻覺在痛苦面前撕裂破碎,冰冷的地板和血液的粘稠重新迴歸林克的腦海。

他茫然地睜開眼睛,還沒看清楚面前究竟是什麼狀況,暗八就放出一股神祕之力,化作巨大的手掌將林克從地面提了起來,漂浮在她的面前。

見林克似乎還不是很清醒,暗八皺皺眉,隨後手掌虛握,巨型手掌也跟着握緊,直接從林克口中擠出一團污血。

“小子,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林克喘了口氣,暗中試着掙扎了一下,可這雙巨型手掌的強度簡直離譜。

他立刻就明白,面前這人比暗九的水準可高多了。

於是他緩緩地點點頭。

“很好,”看林克極爲順從的樣子,暗八顯然很滿意,嘴角都掛起了笑意,“之前在這裏駐守的那個人呢?”

她說的是剛纔那個女人?

林克沉默片刻,盡力回想自己昏過去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然後回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身邊的空間突然破碎,然後她就消失不見,我也昏過去了。”

暗八抿抿嘴,追問道:“當時只有你一個人?”

“只有我一個人。”

居然真的是他乾的?可是憑什麼?這種水準的超凡者都能將暗九逼到動用全部實力的地步了?

“你對她做了什麼?”

林克瞥了暗八一眼,他隱約感覺這人聽他說完只有自己一個人之後,莫名有些焦慮感。

這是在,害怕嗎?

林克沉思片刻,嘆了口氣裝出一副可惜的樣子:“我長輩曾給我留下一個神域階級的一次性祕寶,再加上你說的那人似乎很輕視我,放任我激發祕寶,然後就被我打傷。”

暗八不由得鬆了口氣,心道果然。

銀月階級的超凡者,想破她的腦子也不明白暗九怎麼會在這樣一個人身上中招,最後被遣送回深淵。

但林克這樣一說,她反倒是信了五成。

因爲暗九確實是個傲慢到沒邊的人,在她這種性格上喫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至於另外五成,反倒是不太重要,她想要確認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暗九已經被送回深淵了。

深淵使者其實內部分爲兩個黨派。

爲了能夠督促彼此不要壞事,暗一最後才硬生生等到了這個時候,確定能夠讓暗九和她一起來到現界纔開始佈局。

因爲她是墮落之女黨。

現在暗九被送回,她大有可爲啊!

喜悅幾乎要從暗八的眼裏發出光來,她咳嗽兩聲,然後繼續問道:

“名字呢。”

“林克。”

“全部的名字,”暗八眯着眼,手掌又虛握半分,這次林克身上的骨骼都發出了哀鳴,“別騙我,你不會想知道騙我的後果。”

“林克·H·理查德。”

“理查德?魯修·H·理查德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林克打死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從陌生人口中聽見自己父親的名字,可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冷靜地反問:“認識又如何,不認識又如何。”

果然是他的後代啊,這張臉簡直是一個模子裏拷出來的。

暗八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有這麼巧,唯一一個她印象中直接向墮落之女許願並得到迴應的人,後裔居然再一次落入她的手中。

想到這,暗八笑了,笑得相當狡黠:“讓我想想啊,魯修·H·理查德死而復生過,這件事你知道吧。”

見林克默不作聲,暗八更是坐穩了他的身份:“你就不想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你知道?”

“知道?”暗八輕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啊。”

林克臉上的肌肉都抽搐起來,他咬牙切齒道:“告訴我,告訴我!”

暗八卻不準備這麼痛快的告訴他,反而將話題引到他的衣服上:“如果我沒有看錯,你這身衣服是來自學院的吧。”

“···”

“你又沒想過一件事,就算我告訴了你真相,你也知道了你的父親究竟是爲什麼死的,你又能做什麼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父親當初可是傳說階級的超凡者,而你不過是個銀月階級的螻蟻罷了。

連你父親都不放在眼裏的敵人,你又能作什麼?”

“我會讓他償命!不惜一切代價要他償命!”

“是嗎?”暗八的表情就像是魚兒上鉤的漁夫,“可要是我告訴你,殺了你父親的人,是你們學院的領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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