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大王，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向古雷塔弗帝國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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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骨王淡然漠視着面前的臣子，一言不發。

毫無作爲的樣子似乎給了那位臣子更多的勇氣，狠狠將拳頭砸在自己胸口，發出陣陣雷鳴：“大王！蠻骨國的前途絕對不可能依靠戰爭取得！

就算帝國都不得不承認，蠻骨國英勇無雙的將士步戰無雙，極端條件下甚至足以以一當十，可帝國軍力又何止是我們十倍！

倘若此戰敗亡，則蠻骨國將徹底失去生存的權力！

就算此戰得勝，也必將是白骨流野刃斷矢盡的慘勝，我們根本就沒有能力殲滅帝國的有生力量，吞滅帝國的土地。

不過是得意一時，卻白白以蠻骨國的百姓爲代價爲他人做嫁衣！

大王！現在對帝國宣戰無異於自取滅亡！”

蠻骨王側着身子，用擱在王座扶手上的手臂撐在下頜，無喜無悲地看了進諫的臣子一眼，然後將視線掃過每一雙等待他迴應的眼睛，然後繼續淡然發問：“還有別的意見嗎？趁此機會都說了吧。

帝國和蠻骨國之間的矛盾早就已經發展到無法調和的地步，未來究竟該如何前進，都說說吧。

養了你們這麼些年，是時候給我一些回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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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臣子彼此對視，蠻骨王模糊不清的態度給了他們些許困惑，但實話實說確實沒有人希望在這個時候對帝國開戰。

好不容易過上幾年好日子，所有人的厭戰情緒都漸漸佔據了高地。

“大王，帝國剛剛經歷過漫長的戰爭，剩下的將士已經徹底被戰火洗禮，犧牲固然有，整體戰鬥能力卻微閉有所衰減。

當然，我也並非完全摒棄戰爭的途徑，但是眼下的時機確實不合適，臣下認爲還需等待機會。”

······

越來越多的發言像是掉進枯草堆的火星，騰的一聲就在蠻骨王面前燃起熊熊大火。

可他依然選擇漠視，甚至樂見其成不斷鼓勵更多的意見。

有些人已經感覺到氣氛已然變得有些古怪，字字斟酌的腹稿全都撕碎了吞回去，老老實實當個埋頭鳥。

可更多的人早已被對抗蠻骨王的浪潮裹挾，將自己的理智徹底拋棄，享受着將蠻骨王辯駁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快感。

就算你是大王又能怎麼樣！失去了我們的支持，你不過是坐在黃金王座上的木偶，咆哮？嘶吼？冷嘲？誰會理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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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陰雲低吼，碎雨翻飛，炮彈般的狂風在王宮上方墜落，衝擊建築發出悶沉的聲響。

轟隆！

慘白雷霆將天穹割裂，照亮那些因爲亢奮而紅光潤澤的面孔。

寂靜以霸道無雙的姿態降臨此地，如同烙鐵深入每一個人的喉管湮滅每一寸聲響。

蠻骨王，從王座上緩緩站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們都很聰明，奇怪的是，我居然從今天才發現這一點。”

隨着腳步聲響起，蠻骨王的身形隨着臺階越來越低，可當他的視線和其他人出於同一條水平線上，從他腳底延展出的影子卻鋪天蓋地般籠罩了半個大殿。

“你們知道什麼纔會真正導致毀滅嗎？”

蠻骨王似乎並不是在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說話，他的視線早已越過貧瘠的蠻骨國，越過無數雪地戈壁，深入古雷塔弗的每一寸土壤，沉迷在那捏一把彷彿都能滲出油光的土地，沉浸在永遠也數不清的金幣，沉浸在讓人聯想起花海的光澤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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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夫，還有背叛者。”

說罷，蠻骨王孤注一擲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無數的視線凝聚在他的背影上，就像凝視着斷頭臺上纖細脆弱的麻繩。

終於，蠻骨王停下了腳步，他挺立在屋檐下，伸手蜷縮出碗狀，撩起飛濺的雨幕。

“今天，是個好天氣啊。”

結束了？就這樣結束了？

氣氛瞬間鬆懈，幾乎要將大腦撐爆的熱血沿着脊椎一路下滑，像是經過冰川似的瞬間冰涼，化作晶瑩冷汗從脊背毛孔噴出，後背頓時就溼潤了大片，在陡峭寒風裏傳來針扎苦楚。

慶幸自己剛纔昏了頭的行爲沒有被懲罰後衆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快速黯淡下來的光線。

蠻骨王走了，但有些人這輩子都不用離開了。

被黯淡死氣籠罩的寒光豎起收割的叢林，席捲一切反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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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骨王自認是個心善的人，至少他不願去聽撕心裂肺的慘叫和咆哮。

遠離背後那間房的每一步，都讓他由內而外的感到輕快。

從今天起，從現在起，不管將來會給他留下多麼殘暴的定論，他都無可爭議的，獲得了一言論斷的獨掌大權。

雨絲垂落在他的身軀，卻被鼓動的神祕之力隔絕在外。

他筆直地走向城中僻靜的角落。

找到那位一直以來的合作伙伴。

“開戰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看向瑞爾納的雙眼，明明是血肉的造物，卻折射出血肉無法承載的野望。

瑞爾納手持古老權杖，笑問道：“你簡直就是個瘋子，不怕蠻骨國徹底毀滅嗎？”

“蠻骨國，呵呵，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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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骨王捂着自己的額頭放肆狂笑，最後戛然而止，用佈滿血絲的瞳孔盯着瑞爾納：

“我纔不稀罕一個蠻骨國，我要做帝王，全大陸的帝王！

他們的死，將會成爲我永恆的榮光。

一切的犧牲，都將向我感恩，感恩我給予他們創造歷史留下傳說的機會！”

瑞爾納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古老權杖閃耀起蠱惑人心的光澤，由上至下，最後傳入地面，化作悠遠的號角，傳遞給亡者國度的居民。

“合作愉快。”

瑞爾納說。

······

“索菲利亞閣下，關於林克給出的方案，我想了很久，難道蠻骨國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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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親自向古雷塔弗十世臣服謝罪，蠻骨王也可以任由他處置，但人民是無辜的，他們只是被矇騙了。”

索菲利亞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能從中看見海天倒轉的毀滅，神情中流露出些許同情，但很快又被壓制下去，凌然道：“王子殿下，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力，帝國絕不會允許另一個蠻骨國在雪原誕生。

放棄蠻骨國，你還可以挽救身處悲劇之下的人民。

留下蠻骨國，你只會失去一切，包括你心心念唸的人民。”

奧爾德苦笑，嘆氣，閉眼、吸氣。

“我還有一個疑問，林克的妹妹，真的能夠幫我們逃離蠻骨國嗎？”

索菲利亞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既然林克如此確定，我相信他的確可以做到。

但我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和小白了，關於小白現在的能力，我也無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

奧爾德沉默了，良久後纔給出一聲嘆息：“那就這樣吧。”

索菲利亞點點頭，正準備離開，奧爾德突然出聲道：“你爲什麼能如此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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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利亞腳步略微停頓，在奧爾德看不見的方向，回憶着往昔，最後微微一笑，瀟灑離開，只留下一句話在她身後散開。

“因爲彼此託付過生命。”

託付過生命。

奧爾德呆呆地站着，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張臉。

爆裂的火海，張牙舞爪的氣浪，無數潰散的魔法陣灑落光點，還有云鯨悲慘的長鳴。

一個少年，一個比他更加弱小的少年，一個從來不知道他的過去，只認識日光學派奧爾德的少年。

在生死時刻，被血跡玷污的清秀面孔，比他更加靠近爆炸中心，卻選擇擋在他的面前，撐起了無數道魔法盾。

每一次衝擊，都能看見魔法盾上綻出蛛網狀的裂痕。

他迷茫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耳畔聽見的碎裂聲，究竟是來自於少年手中的魔法陣，還是來自少年體內被失控神祕撐爆的骨骼。

第一次，他後悔自己是個戰士，後悔自己沒有坐在他的前面，後悔自己輕視了深淵戰場，讓自己陷入慵懶地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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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修卡爾！”在魔法盾即將完全破碎的那一瞬，奧爾德對着普修卡爾的背影伸出手，可肆虐的爆炸將他們越推越遠。

“幫個忙，”被火焰灼燒留下道道焦黑的面孔，依然流淌出溫和舒心的笑，讓奧爾德顫抖的瞳孔中倒映出雪山上盛放的龍膽花，“要是回不去的話，我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能不能幫我和她說一聲對不起？我很膽小，從前一直都不敢說···”

話未說完，雲鯨核心都已經被暴力的神祕震盪毀滅，接連產生的劇烈爆炸眨眼就吞沒了一切。

天旋地轉，曜日階級的實力甚至不足以讓他找回正常的感官，吱吱作響的深淵污染從傷口中向內鑽，深入他的血肉，滲透他的骨髓。

等他被疼醒的時候，深淵異類猙獰的獠牙正在他的手臂上摩挲，倒刺遍佈的舌苔貪婪地捲起血沫。

周圍是完全陌生的環境，沒有云鯨，沒有導師，沒有普修卡爾。

只有四五團已經被舔舐殆盡的模糊肉糜，空蕩蕩的顱骨躺在血泊中，用懸掛的蒼白眼球看着他。

直到離開，他也沒有再向那些血肉看一眼。

他不敢看，他怎麼敢看，他怎麼能看啊···

“你還活着嗎？”奧爾德走到窗前，寒風裹挾細雨拍打在他的臉上，久久不曾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