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早啊，雖然我想這麼說，但你這副樣子，顯然是一夜未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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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雷塔弗十世給倫納德送去一個無精打采的白眼，然後撐着極盡奢華的王座扶手把自己頂了起來，搖搖晃晃地伸着懶腰，打着哈欠就往陽臺上走。

倫納德幾個快步跳到古雷塔弗十世的身邊，趁着古雷塔弗十世推開落地窗的瞬間鑽了出去，回了一個笑臉：“謝謝。”

“你可真甜蜜的客氣。”古雷塔弗十世嘆了口氣，將雙手搭在欄杆扶手上，躬着身子眺望着帝都的一切。

這樣都不罵我？

倫納德摸不着頭腦，擡手在古雷塔弗十世面前招了招：“擔心什麼呢？這麼失魂落魄的。”

“還能擔心什麼，北區啊。”

“北區？”倫納德更是迷惑了，歪着腦袋探到欄杆之外，想要看看古雷塔弗十世的眼睛，卻不想對方直接向另一邊側過臉，“北區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前線捷報連連，林克他們現在應該也救下一部分蠻骨國人才對。不管是從戰爭層面，還是從倫理道德層面，我們都無懈可擊。”

“無懈可擊，從自認爲無懈可擊開始，便是破綻百出的預告。”

古雷塔弗拍着欄杆，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惆悵。

“在真的贏了之前，我們必須要考慮清楚，如果輸了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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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密倫的話，你忘了嗎？”

“卡密倫的話···你是說對神裔的猜測？這怎麼可能？”倫納德擺手輕笑，渾然沒有放在心上，“我都已經是傳說階級了，環境中的神祕濃度對我來說，簡直比手上的掌紋還要清楚。

要是真的能夠降臨神裔，我早就可以感覺到大環境中的古怪變化了。

可事實上，除了近來神祕濃度確實在越來越快的增長，但自然界的慣性不就是這樣嗎？”

古雷塔弗十世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如此在意卡密倫的猜測。

是因爲卡密倫眼底揮之不去的焦慮？是因爲永恆教會突然冷淡的作風？還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藏在潛意識裏的怯懦？

憑什麼要讓人誕生在神明存在的世界？既然天生就是註定被奴役的存在，爲什麼不乾脆把人在誕生時就剝奪思考的能力？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帝國輸不起，一場都輸不起。

想要在神明面前保持自我，我們還需要更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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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

古雷塔弗十世剛想要將手掌搭在倫納德的肩頭和他說些什麼，一陣肆虐狂鬧的暴風就從不遠處捲起。

幾乎是在暴風出現的同時，一直處於隱藏狀態的防護法陣立刻被激活，深藍色如流淌波濤的屏障將整個宮殿都籠罩在內，任有暴風衝擊而巋然不動。

“這是什麼情況？”倫納德這下也嘻嘻哈哈不起來了，能夠激活宮殿的防禦機制，說明剛纔的暴風擁有對銀月階級造成殺傷的能力，帝都裏面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法術？

等等，這好像，不是法術···

此時此刻，不管是宮殿內也好，宮殿外也罷，男人也好，女人也罷。

只要是個能夠擡頭的，知道餓了要喫下雨要躲的，都自然而然的擡起頭。

彷彿擡頭仰望那降臨的存在，是如同嬰孩汲乳般，被刻在骨髓中的本能。

天穹彷彿被融化了，無法理解，無法記憶的景象從被融化的天空後浮現。

一個死氣沉沉的世界漂浮在無法被理解的背景中，讓人不由聯想起放在黑色絨布上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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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

所有人都在問，但很快他們就都知道了答案。

森森白骨，血肉像是攀附在桂花樹上的菟絲子，纏繞扭曲，編織成肌肉，內臟，乃至大腦。

人類對地獄的千百種妄想，在他們的面前簡直就是可笑。

“陛下，請站到我的身後。”

古雷塔弗十世一下子沒意識過來突然出現的老婦人究竟是誰，而等他反應過來之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伯西維亞供奉！”

伯西維亞供奉六個字從古雷塔弗十世嘴裏說出來之後，倫納德都忍不住瞳孔收縮，整個人潛意識就往背後的陰影裏鑽。

伯西維亞，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是和古雷塔弗同樣地位的存在。

神域強者，帝國之翼！

雖然已經猜到了什麼，可古雷塔弗十世意外的表現出幼稚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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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得到一個答案，讓別人來告訴他慘痛的現實真相：“您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伯西維亞從外表上看就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婦人，穿着更是樸素簡單的雪白禮袍，可只要她睜開眼睛，你就能感覺到一個至高無上的靈魂。

她看向古雷塔弗十世，點點頭：“陛下您該認清現實了。從現在開始，帝國不再需要計較其他的一切，只需要想一件事——面對諸神的惡意，帝國該如何活下去。”

說罷，伯西維亞對着面前混沌的天空伸出手，像是抓住了某種絲線，輕輕一拽。

融化的天空頓時浮現無數斑駁碎塊，看上去有點被撞碎的冰湖質感。

眼看對方已經開始想辦法癒合現界的縫隙，遠在蠻骨國境內，只能用意識感知來判斷局面的瑞爾納一陣憤懣。

要是死神神國沒辦法在帝國降臨，她就沒辦法通過神國本身自帶的傳送偷渡到帝都去。

現在的死神神國雖然可以從現界觀測到，可距離真正穩定貼合在現界上還需要一段時間。

間隔現界和虛界的屏障，就算有晦暗天秤的幫助，瑞爾納也做不到撕裂開足夠自己前往死神神國的傳送門。

現在的她無比痛恨自己爲什麼不在一開始就進入死神神國，然後再進行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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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爲了那些許未必會存在的風險，讓自己陷入瞭如此尷尬的局面。

“老東西，別得意，真當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嗎？！”

瑞爾納狠狠地咬緊牙關，晦暗天秤釋放出的光茫已經讓太陽都失色。

帝都上空，本來正在被伯西維亞漸漸抵擋出去的死神神國，突然爆發出濃郁的死氣。

眼看就要合上最後一點的天空，在那漆黑死氣的侵蝕下，又開始飛速擴張。

而且這一次不給伯西維亞任何做出反應的機會，不死軍團便如同落雨，從高空紛紛墜落。

殘酷廝殺，幾乎是瞬間染紅了帝都的街頭，而且還在以無法挽回的趨向不斷髮展擴散。

“非要做到如此喪心病狂，”伯西維亞也看出了控制死神神國者心中幾乎可以被稱爲，同歸於盡的心態，沉靜冥想了盡二十年的伯西維亞都忍不住心潮疊起，怒不可遏，“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什麼底氣！陛下，那些怪物的清掃就交給你了，天空不用擔心，交給我好了。”

古雷塔弗十世鄭重無比的點點頭，目送着伯西維亞殘留在空氣中的片片殘影，回過頭正要對倫納德說些什麼，就看見他冷着臉化作夢幻泡影，轉瞬變成一道流光，筆直衝向不死士兵降落的方位。

古雷塔弗十世一時間也是有些茫然，好幾十秒過去後才煥然大悟，趕緊前往議事廳安排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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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衝上高空的伯西維亞嘗試了好幾次也沒辦法驅散從死神神國中傳出的死氣後，眼看無法阻止死神神國的降臨，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準備將死神神國內部所有敵人都清掃乾淨。

呼吸。

似乎生命力都隨着肺部擴張而重新回到伯西維亞的身體中，銀白長髮泛起赤紅的光澤，最後濃郁似血。

皺紋遍佈的面孔也隨着氣血充盈而愈加飽滿，逝去的芳華也漸漸歸來。

修長白皙的指尖波動身邊的雲層，神祕之力席捲而上，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山巒一般大小的雲海便化作一柄海藍色的長戟，潮汐聲不絕。

躲藏在死神神國的腐朽女武神望着伯西維亞，忍不住動了動脖子：“喂喂喂，你剛剛還說留在上面更好，現在怎麼辦，這個小姑娘給我們一人一下，絕對留不下一個活口啊！”

文特爾看看自己毫無起伏的胸口，頓時扯着嘴角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都已經錯過機會了，要是現在出去，更是直接撞上別人了。

再等等吧，而且對方也未必會對我們動手不是。”

腐朽女武神剛想要點頭，卻慕的臉色一僵：“我怎麼感覺，她好像已經看見我們了？”

文特爾聽聲駭然，幾乎是本能反應地拉住腐朽女武神手臂，從原地翻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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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蔚藍擦過他的頭皮，捲起一層皮肉碾的粉碎。

那感覺，似乎真的有一座海洋從頭頂掠過。

“你們是什麼東西。”

長戟頂在文特爾的額頭，伯西維亞冷臉質問，似乎只要一個回答不滿意，她就會毫不留情地洞穿文特爾的大腦。

同時，她還控制着數十段水流在死神神國內肆意橫掃，每一個角落都會被堪比一座海洋的重壓壓碎，峽谷轉眼便成了平地。

只有一句話的機會，文特人從伯西維亞的眼神中看到了這個意思。

“我是帝國反攻蠻骨國計劃的一部分！”

伯西維亞冷冷地盯着文特爾瞳孔，許久之後一甩手中長戟，旁邊不斷從土壤中掙扎復甦的不死士兵瞬間變成了一團白煙。

“離開我身邊十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