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有的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當局者迷。

本來我的信徒以縈繞命運的皎月稱頌我，我每次都覺得發自內心地好笑。

結果現在看看你，我突然覺得他們的稱頌也不是沒有道理。”

林克懶得搭理身旁婉柔纖細的女神，而是抱着雙腿盤坐在地上嘆息。

說是地上，其實不過是對方創造出來的虛假環境。

“我曾經無數次提高我對你的評價，一度讓我覺得遠遠高估了你。

沒想到還是低估了啊，牧月女神居然十幾年前就降臨到現界，呵呵，你們這些神明還真是挖空了心思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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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月女神微微一笑，眉眼中既有看遍時光長河的淡漠，又有些許俏皮的少女嬌俏。

“不耍手段不行啊，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再有幾十天，甚至是幾天，我就得成爲別人的盤中餐口中食嘍。”

林克看似兩眼放空，注意力卻沒有一瞬從牧月女神的身上離開過。

掩藏在瞳孔深處的少女風采也沒能逃過他的眼睛，莫名讓他想起了分別時，勞麗娜的最後一個微笑。

“我很好奇，你是從什麼時候偷偷溜到我身上來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麗娜了，可是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在我身上待了很久。”

“這個嘛……”牧月女神全身都僵住了一樣，尷尬地側過臉，“艾莉卡沒有告訴你她被我選爲神裔的事情嗎？”

“她要是沒有告訴我，你覺得我還能這麼平靜地和你談下去？”

林克兩眼淡漠的掃過牧月女神的脖頸。

修長白皙，淡青色的脈絡彷彿寶石天生的紋路，讓人有種忍不住想要撫摸的衝動。

牧月女神略微蹙眉，轉而調笑道：“怎麼？看呆了？”

林克摸着下巴眯起眼睛：“說起來，神明的構造和人這麼相似，如果被梟首的話，應該也會重傷吧？”

牧月女神心中一陣惡寒涌起，也不敢再戲弄林克。

她可清楚自己面前這位現在到底是何等關鍵，毫不誇張的說，如果不能爭取到林克的立場，諸神聯盟這一次對抗永恆的局面，勝率不過二八開。

能有二還是建立在林克和永恆之神已經有矛盾的基礎上。

什麼少女姿態，親密調笑，對一位足足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數千年的神明來說，不過是些許小手段罷了。

既然林克不喜歡，她也不再裝模做樣，乾脆利落地說出了自己想法。

“我希望能夠通過你，和墮落之女取得聯繫，藉助她的引導降臨在深淵。

通過深淵之門，我可以將神力分解獻出，在現界催生出一羣屬於我的神裔。

我甚至可以獻出我的神性核心，幫艾莉卡成爲新一任牧月女神。

以上是我能夠提供的所有支持。

而我需要的，僅僅只是在你成功擊潰永恆之神之後，能夠允許我以靈魂的方式長久的存續下去。

不出意外的話，等到勞麗娜天年之後，我會和她一起歸於死亡。”

“和勞麗娜一起？”林克不由眯起了眼，看着面前的牧月女神，腦海中卻出現了數以千計的陰謀詭計。

好好的神明不願意做，居然願意獻出自己的神力甚至是神性核心，目的就是爲了和勞麗娜相伴？

神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人情味”了？

“別這樣看着我。”不用林克開口，牧月女神就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由地嘆了口氣。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給自己的未來，設計一個這樣的結局。

或許當初選擇用假身去孕育勞麗娜就是個錯誤。

將她特意培養成頂級的永恆之力適格者更是個錯誤。

奴役她那個虛假的父親給她種種折磨，讓她對這個世界充滿恨意更更是個錯誤。

但又怎麼樣呢？

她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從未後悔過自己所作的一切。

無論此時此刻存在她心中的，是母親這個身份帶來的愛，還是被孤獨荊棘割裂的心臟流出來的熱血，都不重要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彌補她的女兒，好好看着她做自己喜歡的事，過自己想過的人生。

而不是被瘋狂的永恆之神毀滅，被榨出骨髓中的最後一絲神祕，死在燦爛如花的年紀。

“勞麗娜是我的孩子。

最開始的計劃裏，她將是我邁在永恆之神身邊的眼睛、嘴巴，以及……”

牧月女神說到此處忽然停頓了片刻，林克注意到她的眼中，愧疚感已經幾乎滿溢出來。

“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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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點明，林克腦海中的無數曾經想不明白的細節全都勾連在一起。

“所以你一開始是想讓勞麗娜帶着被踐踏扭曲的過去成爲永恆教會的一份子。

然後在故作善意將她從晦暗的世界中走出來，徹底奪走她的信任。

最後將她培養成永恆之神的得力干將？”

牧月女神苦笑着點點頭：“差不多吧，可惜這個計劃半路夭折了，也幸虧這個計劃半路夭折了。”

她看着林克，即是感慨又是感激：“你怎麼會去救她？你怎麼可能救她？

我明明已經讓她的人生和所有人都保持着陌生的距離感。

你知道嗎？如果那一天你的動作再晚那麼一點點，地下的異類就會將你生吞活剝。”

林克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嘆了口氣，隨後默默地將話題轉開。

“你說等我擊潰了永恆之神，才需要履行你的條件。

可要是我輸了呢？”

“我已經不想考慮輸了的情況了，考慮了幾百年，步步退讓日日謹慎，最後就是現在永恆之神猖狂無邊的現狀。

而且，你願意輸？”

怎麼可能願意，自己在乎的人基本上全都是超凡者羣體中的一員。

作爲諸神最方便的神祕之力來源，一旦諸神之戰發展到拼命的程度，所有的超凡者都會成爲諸神眼裏的上好口糧。

“不能輸啊。”林克握着拳，又攤開，看着掌心的紋路，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了。”

“你不覺得很好笑嗎？明明我突破神域都不到一整天，卻在這裏以最強之神爲目標，立下不能輸的誓言。

不自量力也要有個程度啊。”

牧月女神也笑了：“你知道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個非常不自量力的人。

他被永恆之神釘死了壽命，被神裔傾吞了國土，一夜之間就從賢明王儲變成了殘暴少帝……”

“後來他嘗試了很多辦法，終於走出了一條能夠對抗諸神的道路。

卻在最後一刻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國都被諸神碾成廢墟，還‘好心的’給了他一身的詛咒。

甚至擔心他死的太快，永恆之神還特地給他一眼望不到頭的壽命。

收割他的希望，埋下腐朽的種子，嘲笑他悲慟的靈魂，最後才賜予他死亡。”

“你說的是莫塔？”牧月女神有些驚訝又有些好奇，“可是你是怎麼知道的？桑陀溟的歷史應該已經被抹去了纔對。”

“歷史怎麼可能被徹底抹去呢？”林克望着虛僞的天空嘲笑着，“擦拭的痕跡恰恰證明了一切。”

“說的也是，當初我就看出來永恆之神對莫塔的態度不太對勁。

最後永恆要求我們對莫塔施加詛咒的時候，我特地留了個心眼，詛咒他再也無法被愛情眷顧。”

“愛情？他的愛情已經在那片廢墟下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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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月女神一合掌：“就是這樣纔對啊，他的愛人已經死了，將來沒有愛情也無所謂。

而且這種詛咒其實沒什麼太大意義，真正實施起來還是有很多辦法繞過規則的。

果然沒出我所料，他根本就是想要馴服莫塔。”

“馴服莫塔？”林克瞳孔倒映着那個少年面對諸神咬碎的牙關，“他怎麼可能馴服的了莫塔？”

“誰知道呢，反正後來永恆神裔將之前往桑陀溟身上潑的髒水幾乎都扯乾淨了。

就算一些殘留下來的證據，也不會直接指向桑陀溟，直接將其變成了一座傳說中的魔國。”

……

“老頭！死老頭！賤人！狗東西！老不死！

你說過只要我抹去指環的烙印，幫你培養種子終結神話，你就會幫我拿下他的身體！

賤人！放我出去！

老不死！啊啊啊啊！！！”

虛界之上，無人所知的空間內。

重巒疊嶂間留有一面無暇玉璧。

巨大面孔不斷撞擊在玉璧之上，一半猙獰如鬼似魔，一半清淨無念無我。

“諸神還未終結，你也太急躁了些。”

“你還想騙我！我都感覺不到指環內部的後手了！

賤人！當初我就該把你們全都殺光！”

“既然你當初已經貪圖我天賦，想要搶佔我身體才留我一命，那就該想到有今天這一場。”

“啊啊啊啊啊！狗東西！我父尊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到時候我一定要讓他把這個世界拖到暗域邊疆！讓你們所有人都成爲不死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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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等你父尊來了再說吧。”

巨面猛然一震晃動，最後歸於寂靜。

殘暴的半邊面孔漸漸呆滯，像是張誇張的面具。

寧靜的半邊面孔輕聲呼喚，很快就看見了他要找的人。

“巴爾，林克他們的計劃已經到了關鍵時候。

你身上的傷也恢復的差不多了，過幾天諸神會降臨到現界去，你會幫你打開一條裂縫，你也回去幫忙。

這幾天做好準備，未來，得靠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