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軟乎乎絨毛般的朝陽一點一點鋪滿了希卡城的每一處地面，淡淡的煙火氣從海港區的廉價社區開始飄揚，漸漸瀰漫到整個希卡城。

寂寥了一夜的街道卻沒能如期待中一樣迎來繁忙的腳步，無數雙或驚詫、或恐懼、或好奇、或擔憂的目光透過蒙蒙玻璃窗，交匯在那座潔白大理石搭建的高聳瞭望塔上空。

高聳入雲的塔尖，此刻卻夠不着那羣縈繞在聖光中看不清面龐的傢伙腳尖。

“波利亞，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特意提醒他們，尊神的要求是徹底剷除永恆之心，不留一人。

你的審判宣告簡直就是在作繭自縛。”

波利亞側過臉，嘲諷毫不掩飾地掛在嘴角：“怎麼，我們‘盡職盡責’的薩曼莎大人又有高見了？”

薩曼莎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垂在身側的手掌更是死死握緊，甚至滲出些許血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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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利亞清掃永恆教會內部時，雷厲風行的決策深得永恆之神肯定，雖然這次依然是波利亞和薩曼莎同時負責永恆之心的剿滅工作，可她很清楚自己這次純粹就是個打手。

不過倘若只是這樣也就算了，波利亞似乎對她依舊能在表面上處於第一梯隊極爲不滿，從剿滅永恆之心的任務安排下來開始，就不止一次冷嘲熱諷她。

忍，只能忍。

薩曼莎感覺自己的眼眶都快被燒焦，卻依然恭敬一禮，隨後退到波利亞的背後。

波利亞知識冷哼一聲，不在看她，而是將目光對準了腳下的永恆教堂。

永恆之心這羣異教徒和永恆之心內部的叛亂是不一樣的。

信仰則是導致這種差異的根本原因。

永恆之心是從永恆教會中獨立出去的異教徒，是天然站在永恆教會對面的敵人。

而且就這段時間波利亞收集到的資料來看，創造出永恆之心，名叫阿列克的那個男人至少看穿了部分信仰的真相。

被他培養出來的永恆之心早就具備有朝一日會對抗永恆教會的準備。

相較而言，永恆教會內部十二家族那些人先天就處於弱勢地位，不僅僅是力量上的弱勢，更是精神上的弱勢。

他們是叛徒，而永恆之心卻是明悟的苦行者。

一方面對神裔討伐氣勢上就弱了五成，另一方面對神裔卻能夠同仇敵愾，衆志成城。

當然，波利亞並不擔心對方能夠獲得足以威脅神裔的手段。

就算他們只是諸神順手做出來的奴隸和工具，那也不是區區家畜能夠抗衡的。

真正讓他擔心的，是自己想要一腳踩滅永恆之心這團烈火，卻恰恰將永恆之心的火苗濺射到正片曠野。

永恆教會之所以能夠獲得如今的地位，信仰上的低微要求是不可忽視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永恆之心現在探索的這條路，是一條不需要信仰的超凡途徑。

一條竊取永恆之神權柄的禁忌之路。

這遠比遠古時代熔爐騎士的道路更加讓人震撼，也更加讓永恆之神噁心。

因爲和熔爐騎士竊取諸神力量不同，永恆之心完全就是在針對永恆之神。

必須讓所有人意識到永恆之心的途徑是十惡不赦的禁忌，是絕對不能嘗試的騙局，否則整個永恆教會都很難真正重建。

審判宣告只不過是第一步，如果能逼出對方內部的怯懦分裂自然是最好。

要是不能也能給自己對永恆之心的評估增加一些依據。

很顯然，自己腳下這座教會並非最理想狀況中的空無一人，那熾熱的戰意幾乎要穿透屋頂刺進波利亞的胸膛。

一輪光環在波利亞的面前展開反轉，不斷膨脹直至將整個永恆教會都包裹在其中。

波利亞又是輕輕一點，光環便又開始增生分裂，形成一圈半球形的光膜籠罩了整個教會。

這陣光膜可以封鎖此處的空間，即便是神域階級都無法在屏障內部打開通向外界的空間裂縫。

“動手。

記住我之前說的話，殺的慢一點，慘一點。

建築物必須全部毀掉，血液要儘可能潑灑到每一面斷壁上。”

神裔們似懂非懂，但都認真地點頭接受了這份叮囑。

與此同時，地面上的永恆教會也捲起一陣深沉有利的吶喊。

“殺！”

瞭望塔的正下方飛速展開一輪直徑十米有餘的龐大魔法陣，四名傳說階級的超凡者分別立於魔法陣的四角，手中定製的魔杖插入魔法陣的能量源結點。

流淌於魔法陣中的涓涓細流頓時化作洪水猛獸，衝擊着繪製好的紋路軌跡，被強行扭轉編織成一道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法術。

難言的驚駭從波利亞的心頭浮現，冥冥中的預感告訴他，倘若任有這些超凡者將魔法陣推動，恐怕今天免不了要出洋相了。

“薩曼莎！把維持魔法陣的那四個人給我殺了！現在！”

薩曼莎目光一閃，但她也清楚波利亞現在一方面需要維持空間封鎖，另一方面還要防備其他後手，他只能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出手，其他時候只能作爲保險。

輕輕搖頭，壓下心中的不甘，薩曼莎在半空踩出一圈雪白氣浪，整個人如流星轟擊而下。

四名傳說階級的超凡者卻好似根本沒看見薩曼莎的進攻一般，全神貫注地投入在魔法陣的能量灌輸中。

百分之一秒，還是更短？

就連薩曼莎自己都沒發現那個男人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

渾身上下佈滿如龜裂瓷器似的紋路，道道刺眼的光茫從裂紋中刺出，彷彿某種看不見鋒芒的細小匕首，正從體內刺穿那個男人的內臟，肌肉以及肌膚。

面對衝刺而來的薩曼莎，男人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遞出了自己的雙手。

那是太陽嗎？

薩曼莎心頭爆震，身形強行凝滯在半空，從虛無中抽出一道柔軟的光茫在身前化作一面蛋殼似的重盾。

克羅遞出的烈陽輕飄飄地貼合在薩曼莎凝聚出的重盾表面，像是一枚被剝去蛋殼只剩薄膜的生雞蛋掉在地上。

噴涌而出的火舌沿着重盾表面盛放出赤紅的花，花瓣隨着克羅的力量倒卷，將蛋殼連同還未徹底逃脫的薩曼莎一同包裹吞下。

火球僅僅只是持續了不到三個呼吸，之後就因爲力量耗盡而飛速熄滅。

可就是這短短一小會時間，整個永恆教堂都化作烈火中的戰場，一切都陷入火海之中。

永恆之心成員怒吼而出的咒文，永恆神裔意料之外的哀嚎，全都倒映在波利亞的腦海中。

薩曼莎作爲被火球侵吞的第一人，只剩下一具勉強能看出人形的焦黑身軀，正在地面上越發耀眼的魔法陣中心，如同蛆蟲似的掙扎。

“針對永恆之力的魔法陣！該死的家畜！你們居然敢褻瀆永恆至此！”

克羅只是平靜地凝視着天穹中的波利亞。

作爲將薩曼莎封印的代價，他的雙臂已經由內而外變成了無可修復的碳塊，只要輕輕一動就會破碎崩潰。

但那已經無所謂了。

經由阿列克研究出的永恆祕法，可以將他體內的神祕之力活性激發到正常狀態下的十倍以上，代價則是一口氣榨乾所有的壽命，以此填充祕法的消耗。

最關鍵的是，祕法是不能停下的，哪怕從現在開始什麼也不做，克羅也會在半天之內徹底燃盡數百年的壽命。

如果說祕法【流星之光】，是阿列克留給永恆之心，最後的護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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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此刻被克羅嚴防死守的魔法陣，就是阿列克留給永恆之心，最後的矛。

魔法陣【無光之地】，在同階級四位超凡階級的引導下，可以驅散一定範圍內的永恆之力，強行壓制更高一個階級的超凡者實力跌落一階。

簡單點說，在傳說階級超凡者的引導下，【無光之地】可以將永恆途徑的神域強者壓制到傳說階級，同時幾乎不可能恢復神祕之力。

同時，靠燃燒生命換取力量的永恆之心成員，則可以在【無光之地】中發揮出遠超自己正常水準的能力。

克羅才能一擊擊潰薩曼莎瞬間，藉助【無光之地】的力量將她封禁。

察覺到周圍環境越發明顯的變化，波利亞也明白了這羣永恆之心的底牌。

瘋子，全都是瘋子！

他們根本就沒想過活着離開，他們是要用所有人的命換取最輝煌的一戰。

“不對！你們有人離開了？！怎麼可能！我明明檢查過你們通向外界的每一道傳送地點！

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人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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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之心的所有成員都在這裏！

等等，她不見了！她去哪了！

家畜！家畜！

她去哪了！！！”

波利亞嘶吼着噴出一股神血點綴在光環之上，穩定住空間封鎖後，擡手便呼喚出無數的耀金長槍林立身後，瞄準了克羅的身軀。

“背叛的神裔，去哪了！”

克羅微微一笑，疲憊中透着幾分譏笑。

聖女殿下聽進去了，她沒有嘗試回來，也沒有自暴自棄。

她逃出去了，永恆之心的火苗將會在無邊無際的曠野上燃燒，直至將天空染紅的那一天。

“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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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無憾！”

振奮的呼喊跳着跑進每一個人的耳廓，本就瘋狂的廝殺直接提升到另一個高峯。

可與他們慘烈瘋狂的戰鬥風格相比，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着燦爛至極的笑容。

“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