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安排

林克還記得，直到自己離開希卡城的時候，奧黛娜已然保持着孤僻獨居的習慣。

曾經因爲血脈契約被永恆教會滅絕的血脈，猶如附骨之疽難以擺脫，只能強迫自己編織無數的陷阱，形成阻隔外界同時封閉自己的牢籠。

可在艾莉卡的帶領之下，林克卻並沒有回到印象中那片杳無人煙的荒街，四周更沒有那些精心準備的鍊金造物。

雖然地點依舊偏僻，但已經是融入正常生活中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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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地方雖然變得陽光亮堂許多，可奧黛娜還是那副看誰都像對方欠了自己五十萬的“死人臉”。

見到艾莉卡和林克攜手上門拜訪，林克連問好都還沒說出口，奧黛娜就冷哼一聲，啪的一聲將林克牽着艾莉卡的手掌拍開，直接把艾莉卡搶進門。

這樣也就算了，她居然還直接關上了大門，隨後更是觸發了一面密密麻麻的魔法封印擋在林克的面前。

即便是傳說階級的超凡者，面對這一面銘刻無數咒文的魔法封印，短時間內也很難做出什麼應對措施。

就算有朝一日奧黛娜的身份暴露，以曾經希卡城永恆教會明面上的力量，這一面魔法封印足以爲她爭取到足以死中求活的時間。

林克自然不會將這一面魔法封印放在眼裏，就算沒辦法徹底掌握體內的世界規則，但境界和眼界都已經是超凡者難以想象的高度。

他甚至什麼都不需要做，僅僅只是打開門跨進去，這一面魔法封印就會因爲他力量的干擾而自發崩潰。

還是那句話，奧黛娜是他非常重要的長輩，不僅僅因爲她是艾莉卡的“姑姑”，更因爲她對小白有救命之恩。

尊重奧黛娜，同樣也是在尊重自己。

於是林克只是哭笑不得地等在門口，任有奧黛娜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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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說好的報酬沒完成的是他，好幾年不見蹤跡的還是他，道理捏在別人手裏，他認栽了。

況且今天本就是來賠禮道歉，順便償還當初拖欠的報酬，只是在門口被晾一會兒已經很輕鬆了。

大約過去了十幾分鐘的樣子，林克面前的黃銅大門悄悄裂開一道縫隙，奧黛娜露出半邊不斷抽搐的嘴角，目光刀子一樣在林克身上剜了一遍又一遍。

“艾莉卡懷孕了，你知道吧。”

明知道艾莉卡懷孕這件事沒什麼奇怪，甚至是值得喜悅的事情。

超凡者越是強大，也會漸漸擺脫血肉的約束，從生命本質上與正常人拉開鴻溝。

這種現象直接導致高層次超凡者想要誕生子嗣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

艾莉卡和林克現在都是徹頭徹尾的神域強者，雙方體內都還含有神性核心。

在這種情況下，艾莉卡能懷孕，真可謂是“恩賜”。

林克撓了撓自己的臉頰，莫名感覺自己的耳廓有些熱熱的：“我肯定是知道的，不過你這表情怎麼讓我感覺怪怪的？”

“是嘛。”奧黛娜忽然將自己的視線轉向她細膩玲瓏的手掌，盤弄着自己的指節，似乎那比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更有意思。

艾莉卡對林克努努嘴，林克心領神會，從空間行囊中遷出一道靈光。

數百株姿態各異的紅茶樹苗，緊隨其後的便是用剔透琉璃盒子盛好的茶葉。

控制着紅茶樹苗在一旁角落中擺好，林克小心地將琉璃盒子放在桌上。

又是勾手一引，汩汩清泉從天上垂落，那是雲層中的甘霖被林克淨化引導。

烈火如潮與清泉相撞，空氣中頓時揚起陣陣純淨的蒸汽。

拜託帝國工匠打造的茶杯一盞盞接住空中滾落，溫度不同的茶水。

種種繁複手法幾乎將泡茶變成了一種藝術。

等唯二的兩名觀衆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整整一百杯各不相同，但都能讓奧黛娜離開紅茶就活不下去的淑女眼前一亮。

不過她很快又給自己的眼神狠狠地降溫，白了林克一眼：“你是準備看笑話的？這一百杯你讓我一次性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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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克也不作聲，只是微笑着搖搖修長的食指，然後再這些紅茶麪前輕輕一點。

純白的霜霧吹過，滾燙的紅茶紛紛被包裹在肥皂泡一般的球形薄膜內。

似乎連蒸汽都被凍結。

“在一年之內，這些茶水都能保持此刻的狀態，只要你用些許神祕之力戳破錶面的冰霜，就能解開享用。”

奧黛娜將信將疑地膨起一杯，緩緩吹了口氣，帶着神祕之力的氣流輕輕吹散茶水錶面的薄膜。

彷彿時間重新回到了這一杯茶水中，蒸汽又開始升騰，暖意透過薄如蟬翼的杯壁傳遞到手掌。

這種對冰霜的掌控，簡直就是匪夷所思啊……

林克看得出來自己的準備確實很和奧黛娜的心思，以至於他和艾莉卡之後不經意地撒了幾次狗糧，對方呼之欲出的白眼在經過那紅茶大軍之後，便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

在答應對方，將來孩子出聲必須要讓她賜福之後，林克和艾莉卡才牽着手走出了奧黛娜的小莊園。

下一站，極北之地。

倘若要從大陸上選出最邪惡的一片土壤，深淵戰場恐怕是逃不出前三，但眼前這片土地也差不到哪去。

赤色的土壤彷彿捏一把就能擠出潺潺鮮血，刮過一陣冷風似乎都能聽見無數冤魂的哀嚎。

“蠻骨國人的故鄉啊……你的那位朋友怎麼會在這裏久居？”

林克雙眼微微放空，喃喃道：“這是他的家鄉啊。”

深入極北之地，一座簡陋的木屋矗立在這片詛咒之地的最深處。

林克挽着艾莉卡的手，衝着那名在木屋門口劈柴的男人揮了揮手：“好久不見，奧爾德。”

那名快要被鬍鬚吞噬的男人直起腰，看見林克之後不由一愣，連手中的斧子都悄然滑落。

咔嚓一聲，插入他踩着的那節樹幹中央。

一張極其浮誇的面孔從樹幹上頂了出來：“啊！！！”

奧爾德頓時尷尬地一腳將樹幹徹底踩碎，將沾滿木屑的手掌在褲腿上擦了擦，然後帶着林克和艾莉卡走進了他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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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張熟悉的面孔，當初被奧爾德帶在身邊的侍從，現在已經成爲家人了嗎……

從故人造訪的驚喜中回過神來，奧爾德又陷入了淡淡的不安與糾結中。

粗糙的指腹摩挲着裝滿溫熱酒水的木碗，舔了舔嘴角，張開嘴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林克倒是四下打量一圈，大致也猜到了奧爾德的想法，挑着眉毛有些驚訝的問道：“你在嘗試修復這片土地受到的污染？”

奧爾德張大了嘴，顯然沒猜到自己的心思會被如此輕易的猜透。

林克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忍不住扶額苦笑：“你有這種想法，爲什麼不直接找我呢？”

“找你？以什麼身份呢？

朋友？因爲些許質疑和個人私慾就不告而別的我還算你的朋友嗎？

心心相惜的對手？你看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不過就是喪家之犬罷了，那裏有資格當你心心相惜的對手？

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你現在，已經是神域了吧。”

林克垂下頭久久不曾回答，只是看着手中木碗內倒映出的面孔。

忽然，他給艾莉卡送去一個眼神，艾莉卡不言自明，微笑拉着奧爾德的妻子走近了一旁的廚房內，輕輕帶上了門。

林克放出一圈封印防止聲音外泄，隨後翹了翹桌面拉回奧爾德的注意力。

“我可以幫你修復蠻骨國的土地。

實際上在墮落之女這位神明身上有很多複雜的算計，詳細情況我就不和你說了。

總而言之，現在的墮落之女是我的盟友，而且她和之前那位將蠻骨國獻祭的傢伙不是同一個人。

所以，恢復蠻骨國的土地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小問題。”

要是當初的奧爾德，現在肯定已經興高采烈地請求幫助了吧。

那個驕傲着和自己說要去看看神祕之路盡頭是何種風采的少年，從不會覺得世界上有什麼代價是自己不能支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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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的奧爾德只是呼嚕一聲喝乾了木碗中的酒，咧嘴苦笑：“是嘛。”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林克閉上眼嘆了口氣，奧爾德的心結比他想象中的嚴重多了。

從太陽一樣驕傲的少年，變成甘願和腐土相伴的頹廢中年，奧爾德的感受只有他自己能說得明白，但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出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神祕的盡頭，已經對你失去吸引力了嗎？

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所有超凡者夢寐以求的盡頭。”

年少時的執念捏緊了奧爾德的心臟，他咬牙切齒地擡起頭，看向林克的目光充滿怨恨。

但林克清楚，那不是看向自己的，而是看向曾經那個懵懂的奧爾德。

很久很久，他重新恢復了頹廢的模樣，擺了擺手：“算了吧。”

林克默默看着他掌心已經被磨出老繭的五個凹陷，那是多少個深夜咬緊牙關，捏碎雙拳的悔恨疊加在一起的姿態啊。

“你的家人，未來的孩子，不能生活在這種地方。”

這一次，奧爾德痛苦地將雙手插入亂糟糟的頭髮裏，就在林克以爲對方還會放棄向自己尋求幫助的時候，奧爾德卻沙啞着嗓子問道：“你要我做什麼。”

“希卡城，需要一位庇護者。

你是個好人選。”

奧爾德自嘲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林克敲了敲桌面，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就是你。

明天之後，這個世界會讓你大喫一驚的。

那是一個，幸福而自由的世界。”

告別奧爾德，回頭看向對方颳去鬍鬚後露出的面孔，雖然滄桑但卻比以往的面孔多了太多魅力。

林克笑着對他擺了擺手，和艾莉卡踏過空間裂縫消失不見。

還有好幾位朋友要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