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條鏈球，每條鎖鏈後都拴着三個烏金澆鑄的鐵球，烏光鋥亮，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林涵齜牙咧嘴地從爬起來，揉了揉臉頰，用力一腳踹在鐵球上。片刻後，淒厲的慘叫響徹北蒼書院上空，不少學員錯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真的很勇。”蕭塵拍了拍雙手捂着腳，單腳蹦躂的林涵的肩膀。
林涵眼淚都要疼出來了，“柳師，我錯了。”柳泉導師沒有理睬林涵，說：“還有兩天就是大比了，你們三人是這屆東院地院晉級蘊氣境的孩子，接下來兩天我會嚴苛訓練你們，希望你們做好心理準備。”林涵和蕭塵看了眼正竭盡所能對抗雨簾畫卷的少女，喉結滾動，點了點頭。
柳泉導師指了指地上的鏈球，對林涵說道：“這對鏈球裏融入了封靈符文，把它們拴在腳腕上繞着學院跑十圈，不跑完不許休息。”
“柳師不要啊！我真的錯了！”林涵哀嚎，封靈符文是一種專門針對修士的符咒，可以封印修爲，帶着這兩條鏈球不使用靈力繞書院跑十圈對他這種完全依賴靈力的人而言和要自己的命沒區別。
“十五圈。”
林涵臉色一下就白了，再也不敢和柳泉導師討價還價了，他艱難地把兩條鏈球拴在腳腕上，投給蕭塵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一瘸一拐得跑出去。“蕭塵。”柳泉導師目光投向蕭塵，後者身體一下崩的筆直，“不用那麼緊張。”柳泉導師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的任務很簡單。”
柳泉導師雙手結印，純粹的靈力自掌心內涌出，化作一面由三面菱形小鏡子構成，緩緩旋轉的鏡子，“你的任務就是在不動用靈力的情況下打碎它。”
柳泉導師輕輕一拋，鏡子脫手飛出，懸浮在離蕭塵半米的位置。蕭塵眉頭微微一挑，右手握拳，膝蓋微屈，他深吸口氣，將狀態調整到巔峯，快如閃電地揮出一拳。
拳頭砸在鏡面上，竟蕩起一圈圈漣漪，蕭塵心中剛剛竊喜，一股更大的力量從鏡面中反彈回來，衝擊在蕭塵身上，震得他連連後退，毫無形象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右手一陣痙攣。
“不錯，可惜還不夠。”林涵點頭又搖頭，點評道：“你單純依靠手臂的力量，少陽拳講究的激活全身的氣血並凝於一點，手臂帶動全身揮出爆發到極致的一拳。”
柳泉導師邊說邊走過來示範，他看上去沒什麼力量的左手握拳，手臂上青筋暴起，似虯龍盤踞，其周身旺盛的氣血升騰，讓人感覺柳泉導師置身於熔爐之中。他慢慢打出一拳，雖然速度很慢，卻讓蕭塵臉頰生疼，有種面對兇獸的壓迫感。
“咔嚓！”
鏡面直接爆碎開來。
“你可知《少陽拳》的由來？”柳泉導師重新凝聚出一面鏡子，詢問蕭塵。“據說《少陽拳》的開創者途經一處祕境時，意外發現一頭正和蛟龍搏殺的金翅大鵬，那隻大鵬沒有任何的手法，依靠純粹的肉身力量將蛟龍擊斃。這位前輩以此爲感，開創了《少陽拳》。”柳泉導師解釋道：“這也是爲什麼我讓你在不使用靈力的情況下擊碎鏡面，從某個層面說《少陽拳》也算一道煉體神通。”
“導師，不依靠靈力，完全依賴肉身強度，這條路真的有希望嗎？”蕭塵詢問柳泉導師，《少陽拳》的創作背景讓他觸動很深，從前他完全視修爲爲主，肉身爲輔，但現在想想自己忽略一個很致命的問題：若真到了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自己因血獄之咒無法修煉，那麼自己該何去何從？符陣？符陣一途往後也需依賴強大的修爲支撐。
“肉身和靈力，本就是一體兩面，肉身主外靈力主內，失去肉身的靈力不過是無根之萍，只是體修的路很難走下去，需要很大的毅力。”柳泉導師思索片刻，給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爲開創《少陽拳》的前輩或許就想以此證明體修可行。
“那條路對你還有點距離，還是先腳踏實地吧。比如練成《少陽拳》。”柳泉導師似猜到蕭塵在憂慮什麼，罕見地寬慰道。蕭塵點頭，收斂情緒，深吸口氣，依照《少陽拳》的口訣，精神內視，全身心投進去。
《少陽拳》的核心是講求開啓人體寶藏，這位先輩認爲人體就是一個大寶庫，無需過度依賴天材地寶，關鍵是如何與寶藏交感，開啓大門。當蕭塵放空心神，一心與自身，也就是“內我”交感時，他詫異的發現臟腑都微微不同了，隱約間化作不同的仙家府邸，有五道朦朧身影盤坐於五髒內，口誦經文。蕭塵嘗試聽清，卻發現越努力誦經聲越縹緲，而且不同的經文混在在一起，讓人心煩。
“不同的臟腑對應一處寶藏，一處祕力，現在並不相同，我要做的就是逐一把它們串聯起來。”蕭塵逐漸明晰《少陽拳》的要訣了，他覺得很新奇，以前從來沒有涉及過。
“看吶，那個傢伙怎麼跟個囚犯一樣腳上拴着鏈子？”
“估計是犯大錯被導師責罰了吧。”
“不會是其他地方偷偷溜進來晨練的吧，等下出去吹噓自己是書院的學生。”
“真的嗎？我最看不起這種人了！”
“笑死，這傢伙怎麼還是蹩腳哈哈哈哈哈。”
周圍嘈雜的議論讓一向厚臉皮的林涵也有點扛不住了，內心的煎熬遠勝於外界，“見鬼！小爺不練了！”林涵咬牙切齒，認定柳泉導師是在濫用職權，彎腰要去解開鏈球。
“不許解，繼續跑。”
冷冰冰的聲音傳來，林涵擡頭看去，看見柳泉導師站在不遠處，雙手環抱，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我說過，讓你們有心理準備，不行就別答應的那麼快。”柳泉導師不帶一絲情感波動的聲音讓林涵心中的那團火越燒越旺，他拳頭捏地嘎吱作響，直視柳泉導師，道：“導師，我覺得這樣的訓練對我沒有益處。我私下認爲您是在羞辱我。”
“哦？羞辱？”柳泉導師眉毛輕佻，道：“一招。”林涵一怔。“一招，如果你能碰到我，我當場道歉，你想怎麼練就怎麼練，反之就按照我的要求來。”柳泉導師語氣平淡。
林涵沒有吭聲，慢慢接下鏈球，半蹲在地上。周圍的學員紛紛圍上來看戲。突然，林涵動了，他周身被火焰包裹，如一枚炮彈般撞向柳泉導師。“赤炎衝撞！”林涵低喝。柳泉導師雙手環抱，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紋絲不動。
林涵發愣，在他的視線中柳泉導師明明沒有動過，但自己卻有種後者憑空消失的感覺。“嗖！”林涵與柳泉導師擦肩而過，一頭扎進邊上的池塘中，騰起大片的水蒸氣。
林涵渾身溼漉漉地爬上來，一聲不吭地重新套上鍊球繼續跑步。“匿真術，匿的不僅是“形”，核心藏匿的是“神”，與周圍環境交感，你在這裏，卻又不在這裏。”柳泉導師傳音林涵，用實際行動告訴他自己爲何要這麼要求。
“二十圈，跑不完不許休息。”
恍然的林涵渾身猛地一顫。二十圈，對於尚可運轉靈力的學員來說都有一定的難度，何況是修爲被封的林涵。
一天轉瞬即逝，當月亮高高懸掛在天際時，林涵終於跑完了柳泉導師佈置的任務。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牢牢粘在林涵身上，他目光呆滯，嘴脣乾裂，幾縷髮絲凌亂的貼在額頭上。
林涵艱難地“爬”林涵導師的住所後，一眼就看見癱軟在地的蕭塵和另外一名少女。
三人目光對視一眼，一切皆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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