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磕到了

封可吟在擦拭着頭髮的手頓了頓，她盯着手機屏幕上的一條條信息，內心卻是格外平靜的。

她沒說話，把手機慢慢關上，拿出書桌上的作業本，開始慢吞吞地寫。

亂七八糟的數學符號看得她頭暈眼花，在此時此刻，她是知道自己該有一絲絲難過的，可是並沒有，以至於她誤會了自己。

我可能不是那麼喜歡他吧……

高三的氣氛是格外緊張的，甚至於說是有些令人精神失常的。

路晨自那日之後便沒再理會封可吟，可慢慢的，她知道對方的報復了。

電風扇還不厭其煩的在頭頂轉，似乎不把人轉進那漩渦裏就不罷休似的。

教室裏只有時不時響起低低的談話聲，封可吟轉動着手上的筆，她腦子裏飛速地跑過一長串英文字母。

直到桌面被敲擊一下。

從門口走進幾個少年，其中站着路晨，他挑着眉，居高臨下看着封可吟的臉。

“快說。”不耐煩地催促一邊的幾個男生。

此時正值第二節課，已經上了早讀的學生有些昏昏欲睡，教室裏格外安靜，那一句便突兀的清晰。

“聽說你喜歡一班那個…那個啥…遊鳴？”

男生誇張地開口，想知道一個什麼極爲新奇的事情，這一聲嘲諷的笑在安靜的教室迴盪。

突然就炸開了鍋。

有男生不懷好意的起鬨，有女生不明所以地詢問，有不屑的笑，有無數少男心碎的聲音。

封可吟面部出現了一絲絲的呆滯，她愣愣地看着路晨不自在轉開的臉。

或許在那一瞬間，他有了一絲絲的愧疚？

“很好笑嗎？”封可吟在笑聲突然靜止下來的時候開口，她無所謂於自己被變向的拒絕，也無所謂於這段感情荒謬的結束。

但她討厭被公之於衆，明明可以自我哄騙着——

我可能沒那麼喜歡他的。

此時此刻被一一揭開，帶着一絲絲的羞惱被更多的悲傷籠罩。

“人家壓根就不知道你，你一個人在自作多情些什麼？”路晨開口，他聲音懶散，似乎說出的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

果然，他這樣的人，不會有愧疚的。

養尊處優着長大，他的一切都必須要得到，如果得不到，他寧願毀了。

“我現在沒想那麼多。我只想好好學習。馬上要高考了。”她頓一下，掃一圈安靜下來的同學。

“我想考上好大學。”說完，她低垂下腦袋，飛速地從腦子裏蹦出一串接着一串的英文字母。

教室裏原本要看熱鬧的同學被這一打岔，沒了興致，只要一談到高考，他們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低垂下頭，又在桌上莊周夢蝶。

唯有幾個還在探頭探腦。

封可吟緊繃着小臉，沒人看見她用力捏住筆時手背的青筋繃直的樣子。

待到四周的目光徹底消失下去的那一刻，她擡起衣袖，輕輕抹去了眼睛滑下的眼淚。

路晨一直看着封可吟，他煩躁地抓一把頭髮，惡狠狠地驅退他那幫小弟，一屁股又坐在封可吟旁邊。

“人家壓根就不知道你！！兩百度近視呢……”

這話傳進封可吟耳朵裏，她腦子裏亂七八糟繞着的毛線球終於理清。

是徐啾啾告訴路晨的。

或許說，他們一直都是同夥，在戲弄於她的感情。

“你們覺得很好玩？”封可吟扭頭，她瞪着路晨毫不在意的臉，眼裏激起了一些淚水，模糊着面前的事物。

她從小到大都是愛哭鬼的，連看個狗血瑪麗蘇偶像劇也會哭地稀里嘩啦。

在她和路晨對着瞪時，她眼神掃見從門口經過的少年。

額前的碎髮有些微的溼潤，他身上還穿着一件籃球運動服，手中輕輕轉着那球，扭頭來掃了一眼。

封可吟飛速撇開視線。

風從一邊窗臺吹過，遊鳴看見少女眼睛裏的淚水，他腳步頓了頓，今天戴了隱形眼鏡，爲了打球，他清楚的看見少女紅彤彤的眼眶。

似乎被欺負了。

封可吟低下頭後又覺得自己傻，明明那人兩百度的近視，怎麼就會看見她的臉，且清楚的看見她眼裏的淚水呢？

簡直扯淡。

路晨順着封可吟的視線望出去，背後的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但他知道，剛剛那裏一定出現過那個姓遊的。

只有他會吸引起封可吟的注意。

日子一天天在過，跑的飛快，二班也開始忙忙碌碌的複習計劃，每日出教室的時間也不多。

似乎今年高三的壓力很大，別班的兩個漂亮小姐姐爲了放鬆利用大課間去教學樓下面的空地上打羽毛球。

不知是什麼吸引了那羣被困瘋了的高三學生的注意力。

突然就整棟教學樓轟動，教室外突然響起一衆男生高呵的聲音。

“唉！！打得漂亮！！”

“哎呦！！行不行啊！！”

“漂亮小姐姐！！留下你的微信！”

接着越來越多的人爲了湊熱鬧涌出教室，看見樓下只有兩個漂亮小姐姐在打羽毛球不免氣笑。

當真是壓力大了，整棟教學樓都瘋了。

封可吟被拉進人堆，她不想來湊這個熱鬧的，可劉點點就是好奇，拽着她往人堆裏扎。

她被四面八方也擠過來的學生帶的左搖右擺，像無依無靠的浮萍一般。

在她一個被突然伸出的腳絆倒時，她的手腕被輕輕捏住，頭頂一聲低沉的男音。

他似乎到了變聲期。

“小心。”

四周嘈雜的人聲突然間就安靜下來，像潮水一般退去，陷入了一片靜謐之中。

只有封可吟微微加快的心跳。

他可以感知到自己手臂上被對方抓住的那一塊兒傳來灼熱的感覺，通過她表層的肌膚直接燙進了她的血液裏，順着血管的流動衝進了她的心脈。

“謝謝…”迅速的轉開目光，臉頰微微泛紅，不自在地順帶着到了耳朵尖。

偏偏面上卻一副冷漠至極的模樣，也不去看遊鳴的臉，低垂着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

四周雜亂無章的人聲突然又衝進了他們的耳朵裏，一聲接着一聲的驚呼。

還有從樓道口傳來校長氣急敗壞的呵聲。

那三根毛在風中顫顫巍巍的抖動幾下，頗爲狼狽的搭垂在塌陷的鼻樑之上，他瞪着眼睛，矮胖的身子往上蹦躂幾下，手在空氣裏揮。

“看什麼看！快點回教室去！！”

“閒的沒事幹？一個個都高三了，怎麼不做個榜樣！！”

“…打什麼羽毛球，別打了！！趕緊回教室裏坐着！！”

可這一聲一聲的叫喚，在這羣已經近乎被學業折磨到瘋狂的高三學生中，並不能代表什麼。

他們該高呵的繼續高呵着，歡呼雀躍着，要將他們這段時間來受的折磨一一都發泄出來。

“呸呸呸！！聽不見聽不見！！”不知道是誰突然回了一聲，四周接着就笑開了。

就連從辦公室裏跑出來看戲的老師們都端着茶杯笑的前仰後合，他們都知道這羣高三的學生近年來壓力大，新高考的制度折磨的人有些魔怔了。

此刻倒是可以放鬆一下，給平日裏枯燥無味的生活增添一些樂趣。

在嘻嘻哈哈的笑聲之下。

封可吟往後退了幾步，她拉開了與遊鳴之間的距離，手無意識的輕輕捏着自己的校服褲腿。

“你…想考哪所大學？”她儘量讓自己保持鎮靜，可話已經到脣邊，吐露出來的那一刻，竟然有了片刻的輕鬆。

他們兩個之間安靜的氛圍與四周喧鬧的人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陽光從一側射進來，夢幻的像一幅畫。

“啊？”遊鳴收回自己的手，他指尖收縮了幾下，沉默了片刻。

就在兩人之間的氛圍要凝固到冰點的那一刻，從旁邊突然彈出來一小節粉筆頭，輕輕砸在了封可吟的鞋邊。

路晨的聲音猶如陰魂不散的惡鬼，冷颼颼的吹過來。

“校長要過來了，趕緊進教室…”

他從兩人中間穿過，伸手剛要觸碰到封可吟的手臂，便被毫不留情的打掉。

“我考中美藝。”

遊鳴揚揚下巴，示意封可吟回教室去，目光落在路晨臉上，有些冷。

輕哼一聲，將捏着一件薄外套的手往上擡，然後輕輕的搭在了自己肩上，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路晨渾身都緊繃起來，主要是警惕着對方會對他實施的下一步行爲，結果沒有。

對方頭也不回的離開，背影在嘲諷着他，像一個小丑一般。

走廊外圍着的人羣迅速的散開，衝回了自己的教室裏，主要是校長已經氣沖沖的領着一衆主任往樓上這邊來。

原本狼狽搭垂在腦側的頭髮已經被光整的梳在了頭頂，將油光水亮的額頭突出。

封可吟坐會位置裏，過了一小會兒，她的後背被一個紙團輕輕砸中。

她彎腰去撿，在擡頭的那刻，恰好與氣沖沖的路晨對視上。

對方冰冷着視線，像在看他勢在必得的所有物，幼稚至極。

待到校長路過他們班門口時，封可吟打開紙團，下面接着一串啊啊啊啊啊。

然後是劉點點歪七扭八的字體——

你剛剛和遊鳴說話了？？你們好好磕啊！！

那句話下面接着一個卡通男生抓着一名卡通女生的手腕的簡筆畫，黑色圓潤的筆觸把兩個人物突出的愈發的可愛。

四周用紅筆畫着一個又一個的粉色泡泡，一個勁的往上咕咚着熱氣。

我屬實是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