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成全與否

“你見過那陳氏，”明老婆子看向明珂，“你覺得她爲人如何？”

明珂眨了眨眼，“這……奶奶，你可真是難爲我了。我也就只是在後面看見三叔和她在一起的場面，偷偷摸摸的尾隨了一段路，有沒有跟她正面打過招呼，怎麼知道她爲人怎樣呢？”

她想了想，又道：“小文和阿牛倒是跟陳氏相熟，如果真的想知道，可以把阿牛叫來問一問。只是，奶奶，您問這個，該不會是想成全她和三叔吧？”

“這話可不要亂說，我只是隨口問一問。”明老婆子眉頭緊鎖，看了院子的方向一眼，“能夠讓老三爲了她，跟與自己結髮二十年的妻子和離，這麼有本事的女子，我當然對她好奇，想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了。”

明珠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盈盈一笑，安撫道：“奶奶你彆着急，等三叔來見你的時候，說不定就會將那陳氏帶來見你。那時，不就能見到面了嘛！”

她纔剛說完，就被自己親孃大伯孃不悅瞪了一眼。

要是明老婆子真的見了陳氏，那這件事可就麻煩了——見了父母，豈不就等於真的讓他們二人過了明路？

明老婆子也就必須要給出一個決定，同意或者反對。

前者或許會傷了她與明來志母子之間的情分；後者也必定會引起三房幾個孫子孫女兒的不滿。

最好的做法，就是明來志和陳氏安安靜靜、本本分分的在縣城裏過日子，三房的子女管不到他這個當爹的，明老婆子和大房這邊也只當不知道，不會去過問。這樣大家都好。

也不是大家都好。

這樣對陳如月不太好，她終究是沒名沒分的跟着明來志，只是如今的情況又比以前要好上許多，起碼明來志也是孑然一身，沒有妻室，他們在一起不會躲躲藏藏，提心吊膽的害怕兩人的事情被明三嬸和明家其他人發現了。

大伯孃急急忙忙的岔開話題，隨意選了個其他的話開口：“對了，娘，你既然不知道陳氏這人，也不是要成全三弟的意思，那你剛纔說我再將劉氏稱爲三弟妹，怕是會引起三弟日後新婦的不滿，又是什麼意思呀？”

話一說完，大伯孃自己就先恨不得打自己幾嘴巴，這不是繞來繞去，又繞回來了嘛！

明珠和明珂也好笑又無語，齊刷刷的沉默了。

明老婆子搖了搖頭，無奈的看了自己這大兒媳婦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跟劉氏和離了之後，難道老三就一輩子不再娶妻了嗎？老三和離，是跟前頭的媳婦兒合不來，又不是他身體有什麼問題，他正值壯年，總要再找個體己的婦人照顧自己，繼續過後面這半輩子。”

“而且我想着，讓珍丫頭長久的住在大房，到底不是個好主意。”

“既然她是覺得虎子的媳婦兒不是個會管家理事的好人選，那就給老三挑選一個溫柔大度、品性端正的婦人，不拘她年歲多大、是否已婚，只要德行好、老三也喜歡就行了，過門後也算是虎子和珍丫頭他們的娘，可以接過三房的事情，管教他們幾個。”

明老婆子的這個打算確實不錯，一箭雙鵰，將兩個麻煩事兒都一併解決了。

可惜，突然之間多出了一個陳氏，打亂了她的想法。

有這個陳氏在，明來志定然不會再娶旁人爲妻的；三房的幾個兒女，也肯定不會願意讓陳氏進門當自己後孃的。

明珂聽了，卻忍不住小聲嘀咕：“還說我胡說，奶奶既然是這麼個想法，又問我陳氏的爲人如何，我方纔說的難道不就是奶奶的打算嘛！陳氏已經佔了得三叔喜歡這一樣了，要是德行也好，性子也寬厚，奶奶是不是就要答應她嫁給三叔嗎？”

“你這丫頭，你也不想想……”

明老婆子的話才說到一半，明珂按住了她老人家的手，笑道：“奶奶，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說來說去，不就是她是害得三叔和三嬸孃和離的罪魁禍首，虎堂哥、珍丫頭他們幾人是絕對不會喜歡她，同意她進門的，要考慮他們幾人的想法，對吧？”

“但是，即便如此，你不還是稍微動了這個心思嗎？這個主意又不是我提出來的，我——只是將奶奶你心裏面的想法說出來而已。”

明老婆子尷尬不已，想生氣，但看着明珂嬉皮笑臉的模樣，又氣不出來。

“奶奶，這會兒也只有我們四個人在屋子裏，沒有旁人，有什麼話不好說的？”明珂說道，“你便是有這個想法，也只是想嘛，又沒有真的做出來，我們也會守口如瓶，不會透露給珍丫頭他們的。”

理智和情感的方向不一定就是一樣的；甚至於單情感，都能叫人糾結不已，生出許多念頭來。

有很多理由讓明老婆子厭惡陳氏，不同意她和明來志的事情，更不能給她機會，讓她光明正大的嫁進明家；但同時陳氏也有一個非常重的底氣，那就是明來志對她的喜歡，讓有一片拳拳愛子之心的明老婆子糾結了。

要是明來志就認準了那陳氏，難不成就真的讓明來志一輩子都和陳氏不清不楚的在一起嗎？

明老婆子一聲嘆氣，在大兒媳婦和兩個孫女兒面前也不僞裝了，“我剛纔是產生過這個念頭，但也只是想想……哎，那個孽障，我真恨不能直接打死他算了！”

一邊嚷嚷着想打死小兒子，一邊又忍不住對小兒子心軟，都快要放棄自己的底線了。就這，還是明來志沒有到她面前，正兒八經的替自己和陳如月的事情嚮明老婆子求情的情況下，明老婆子就已經率先爲他在考慮這些了。

也不知道等明來志真的到她面前哭訴懇求時，明老婆子又會是什麼做法。

大伯孃和明珠笑而不語，只暫且先哄着明老婆子心情好一些。

“其實吧，如果刨除其他因素，只考慮虎堂哥和珍丫頭他們幾個的意見，他們幾個的意見倒也不是特別重要。”明珂輕聲說道，“就算陳氏沒有介入這件事，三叔和劉氏是正常和離，又在經過媒人相說，與陳氏在一起，他們兄妹幾個也仍舊會抗拒，不一定會接納三叔新婦的。只要三叔再娶的人不是他們親孃，他們就總找到理由的。”

“至於讓三叔的新婦去管教他們，那就更不可能了。”

明珂語氣十分肯定：“奶奶，當初連三叔都沒能將他們幾個管成功，一個纔剛過門的新婦就更不可能管道他們了，只怕還會被他們幾個故意爲難。所以啊，你不用爲自己生出這種想法，而覺得對不起珍丫頭他們幾個的。”

明珂還有沒有說的，那就是明老婆子想給明來志娶新婦、給明虎、明珍他們幾個找個後孃來管教的想法，對明虎和小劉氏等人來說，跟同意讓陳氏進門一樣，都足夠讓他們怨懟不已了。

想要他們不怪和恨明老婆子，那就是讓明來志這輩子都孤身一人，再不要娶妻了，別給他們添個後孃，增加了許多麻煩。

明老婆子抿着嘴脣，面色嚴肅。

明珠瞧了眼明珠，又望向面色凝重的奶奶，眼珠子轉了一圈後，輕笑了一聲，立馬將她們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來。

“要我說啊，奶奶，你還是先別考慮三叔續娶的事兒了！”她笑意盈盈的說道，“在盤算着能不能三叔和陳氏能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事情了，不如先想想陳氏的品性，看看三叔可不可以繼續跟她在一起。”

明老婆子和明珂等人看她，“爲什麼這麼說？”

“聽說陳氏婦人也是讀書人家教出來的女子，學識定然是不差的，又能得到三叔的青睞喜歡，性子肯定不會如劉氏那般胡攪蠻纏且潑辣，叫人一想到她就頭疼心煩，應當是個溫婉柔順的婦人。”明珠不疾不徐的說道，“照這麼看，品行是不會太差的。”

明老婆子輕輕點頭，“不錯。”

大伯孃笑道：“你們三叔的眼光擺在那裏，他自己看上的人，自然不會太差勁。”

“但是吧——”明珠一邊搖着頭，一邊喟嘆開口，“若說她品性高潔、德行端莊，她又怎麼會明知三叔有妻子兒女，還跟三叔勾搭成奸呢？”

“不僅跟三叔在一起，還讓三叔爲了她，願意拋棄一切。三叔人到中年，也是一大把歲數的人了，又不是初識情愛的小年輕，不可能爲了這一段情就衝動得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吧？便是我，成親了一遭後，對情情愛愛的都看淡了許多。”明珠說得老氣橫秋的，滿臉與紅塵沒有牽掛的模樣，惹來大伯孃惡狠狠的一記瞪。

明珠摸了摸鼻子，輕輕咳嗽記下，扭了下頭躲過自己親孃的眼神，才繼續說道：“所以我覺得，這裏面肯定還有陳氏婦人的手段，才讓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珍丫頭不是說了嗎，三叔手裏的銀錢其實是遠遠不夠一百兩銀子的，是陳氏婦人掏出了自己的積蓄，還把自己的房契給三叔拿去典當了活契，才幫三叔湊上許多。”

“有她在後面這般情深義厚的捨得付出，三叔便是後悔，想回頭了，又怎麼可能說得出那番話？”

兩頭反覆，自己反倒會落下一個薄情負心的名聲。

既然已經辜負了明三嬸了，不如就辜負到底，專注於陳氏，這樣說出去，別人縱然不恥，但也要承認他與陳氏的不離不棄、情比金堅。

所以明珠覺得，這陳氏婦人的本事，可不一般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