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夢境

一聽見蘇棠梨三個字，蘇兮月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緊咬着脣，羞憤難忍。桌下的手死死拽着祈知柔的衣襬。

倒是唐夫人依舊疑惑，“蘇棠梨是誰？”

“我堂妹。”說話間蘇逸舟還掃了一眼蘇兮月，意有所指地補充道：“如假包換。”

蘇兮月頓時淚光閃閃。

唐夫人這下懂了，蘇家那點事豪門太太誰不知道。

只是這蘇大小姐成年後從未在人前出現過，蘇二小姐雖然不是正經的蘇家人，但蘇明川疼愛得緊。以後繼承蘇家二房的是誰，還真不好說。因此，給自己兒子找媳婦的看上蘇二小姐的還真不少。

唐夫人想着自己外甥連個喜好都猜不透，傅家老爺子又時常催她給找找，所謂好女百家求，抱着試試的心態和祈知柔有了接觸。

唐疏緲見蘇兮月那美人慾哭難忍的模樣，失了興致，開口道：“散了吧，散了吧，主角都走了，我們鬧啥呢。”

祈知柔和唐夫人客套了兩句，蘇兮月便拉着她急衝衝地走了。

倒是蘇逸舟還在和唐疏緲說話。

“又要作妖了。”

唐疏緲狐疑，“你二叔還能爲了繼女找親女兒的事？”

“呵，誰知道是不是繼女，也許就是親女兒呢？”蘇逸舟擺擺手，“走了。”

*

回到蘇家，蘇兮月直徑上了二樓。

“爸爸，我不活了！”

蘇兮月滿臉是淚地推開了書房的門。

“這是怎麼了。”蘇明川看見蘇兮月的樣子，騰地站了起來。

看見蘇明川，話到嘴邊，蘇兮月突然冷靜了一些。她不再開口，就只是側仰着頭，任淚水無聲地流淌。

蘇明川看着默默流淚的她更是心疼，“兮月，你到底怎麼了？天塌下來還有爸爸。”

祈知柔緊跟着走進書房，看見默默流淚的女兒，臉上的委屈愁容隨即轉爲怒容。

女兒有苦難言，就得她來道明。

“蘇明川，這一切到底憑什麼？進你蘇家十多年了，我和兮月還要受委屈！”

蘇明川左看看，右看看，一時竟不知先哄誰，一拍桌子吼道：“哭什麼哭，總要讓我知道發生哭什麼！”

蘇兮月似被嚇到，渾身一抖，哇地放聲大哭，“都不喜歡我，我知道！沒人喜歡我，妳們都喜歡蘇棠梨！”

話落，人就向着牆面衝撞過去。被祈知柔一把抱住。

“兮月，你冷靜點，你還有媽媽，蘇家看不起我們，那我們就走！”說到最後已是怒瞪着蘇明川。

蘇明川走近母女倆，將兩人攬進懷裏，放緩了語氣道：“走哪裏去，這裏就是你們得家，兮月，你給爸說說，怎麼了？”

蘇兮月撲進蘇明川懷裏，抽泣着斷斷續續地開口：“爸爸，爲什麼姐姐什麼都有了，還要搶我的東西？…爺爺奶奶只喜歡她。”

“她在燕京城不開心，當初就送她去美麗的北城…”

“她想當醫生，就讓她學醫，而我只能爲了蘇家學不喜歡商科…”

“她想要什麼都有，我什麼都沒有，現在…現在…她連我的對象都要搶…爲什麼啊，就因爲我出生時不信蘇嗎？”

說話間，蘇兮月擡起了頭，淚水橫流的眼睛與蘇明川對上，“她知道我和傅清辭看對了眼，媽媽會帶着我去唐家正式見面，就提前在酒吧勾引傅清辭。因爲她信蘇，所以我就該讓嗎？”

“混賬！她還有沒有廉恥之心了！我讓她給我滾回來！”蘇明川氣的一拍大腿，就要給蘇棠梨打電話。

祈知柔繼續火上澆油，“蘇明川，你想想上次，爸媽到現在都不接受兮月，她也是你的女兒啊！她受委屈太久了。”

蘇明川氣得拿手機的手直哆嗦。

“我現在就打…現在就打！”

*

蘇棠梨到程樂珩的別院時，程樂珩正在院子裏煎牛排。

肌理分明，紅白相間的牛排在鐵盤上滋滋作響，還未完成已經讓人食指大動。

“你先坐，把香檳先倒上。”

蘇棠梨也不客氣，在花藤架下的長木桌前坐下，安靜地看着程樂珩忙碌。

他穿着白色襯衣，沒戴領帶的衣領解開了兩顆釦子，敞開着，多了一絲隨性。

蘇棠梨突然覺得程樂珩與傅清辭有一些共同點，看問題都能一眼看透本質。但也有不同，程樂珩讓她的祕密無處可藏，逼着她去直視那些問題。而傅清辭看透之後只是爲了佔有，他不感興趣的東西即使看透了也不屑一顧。

牛排上桌，香檳滿上。程樂珩與蘇棠梨相對而坐。

“最近發生了什麼？”

蘇棠梨垂着眸，“我遇上他了。”

“和當初那些人爭吵的同時遇上的。我覺得我的心裏有點怪，本能的排斥他，又似乎有條線，勾着我忍不住去關注他，無法不在意。”

“夢呢，什麼時候又開始的？”程樂珩認真聽着。

“嗯…在和他第二次見面之後。昨晚也做夢了，夢見當初…我徹底絕望的時候。”

“我之前也說過，你只是彎道繞過了障礙，看似好了，但隱患仍在。遇見他，你潛意識裏其實是想要真正地面對障礙，但你又不敢，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你亂了。”

“那我該怎麼辦？”

程樂珩看着蘇棠梨，單薄的身子被無形的低氣壓籠罩着，似預示着一場陰雨即將到來，卻不知是綿綿春雨，雨過無痕，還是驟雨狂風，摧枯拉朽毀滅一切。

“他能幫你。他本身就是障礙存在的根源。”

“我不想。”蘇棠梨擡頭，對上程樂珩的眼裏滿是執拗。

程樂珩繼續追問，“什麼原因多一點，不想他知道那段過去，還是不願意和他再有交集。”

“都有。”

此時蘇棠梨的電話響了，她看着來電顯示是蘇明川，沒有接。

“那你做夢後，日常感覺怎麼樣。”

“還好，”蘇棠梨想到這兩天在醫院遇上的人事給她帶來的暖意，補充道：“在醫院，挺好的。”

“還去玩嗎？”

“就幾天前去紙醉金迷玩的時候遇上的他。”

“那現在還會想去嗎？遇見他之後，做夢之後。”

“想，比以往更想，但也怕遇上他。”

電話接連不斷地響着，蘇棠梨直接按了關機。看了一眼程樂珩，解釋道：“蘇明川。”

“那先保持現在這樣，不用刻意做什麼。”程樂珩頓了頓，笑着道：“你不想和他有交集，但你拒絕不了他主動的靠近。”

蘇棠梨有些驚訝地看程樂珩。

“既然是支撐你整個生活信念的回憶，那一定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的難以忘懷。”

蘇棠梨沉默不語。

蘇棠梨離開時天已經黑盡，蟬鳴四起，花架上掛着的暖燈照在盛開的白玫瑰上，將它染成了夕陽般溫暖的淡黃色。

程樂珩看着蘇棠梨離開的方向，心裏想着。

純真無瑕的白玫瑰惹人摧殘，染上妖豔的紅，就無人敢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