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章 老師，學生

……

佛門中人講究火葬。

沖天的大火帶着妙玉的師傅靈魂升了西天，所餘骨灰盡數飄散天地間，塵歸塵，土歸土了。

妙玉看着所剩的餘煙鳥鳥，悽悽然流着淚道：“師傅的心願就是圓寂之後歸於天地，如今她老人家做到了……”

看着妙玉能自己開導自己，賈環放心了不少，雖然收下了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很頭疼，但是僅僅是跟着自己修道的話賈環覺着自己完全可以做到一個爲人師表的責任。

而且自己作爲玄真觀七十七代少掌門，連個親傳弟子都沒有實在不像話，雖然妙玉是半路出家，也將就用着了。

忙忙碌碌了大半天，至晚間方回至船上，妙玉的心情此時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能有說有笑。

用妙玉的話來講，她師傅並沒有死，是功德圓滿，肉身圓寂，去了西方極樂，是件好事。

一時妙玉煮了茶來，二人對飲了幾杯，賈環道：“徒弟，你跟着我去金陵？”

妙玉滿臉不可思議的愣了：“什麼徒弟？”

賈環正色道：“你師父不是要你跟着我修道嗎？自然你是徒弟，我是師傅，不然怎麼教你修道？我們師門祕法可是不能外傳的。”

妙玉恍忽記着師傅說了那麼一句，不過她師傅的意思應該只是讓她跟着賈環有個安身之所吧？

“那你就當我老師罷，師傅就算了，又要拜師又要喫茶的還要磕頭什麼的，太凡俗了。”

賈環想了想，師傅老師也差不多了，也就點頭同意道：“那行，老師就老師吧……”

“你修的純陽，怎麼教我？”

賈環笑道：“我們觀裏自然也有女道……你什麼表情？佛門還有尼姑呢，我們道門有女道士不很正常？”

“而且我們道門的女神仙也是一抓一大把，別的說了你也不知道，何仙姑總聽說過吧？還有東極真人謝自然謝仙姑，還有大名鼎鼎的《黃庭經》作者魏仙姑，你以後道號爲師都幫你想好了，也不用改，就叫妙玉仙姑是也。”

妙玉蹙眉道：“那我修什麼呢？”

賈環想了想道：“《先天經》太過深奧，你看也看不懂，真好我這次出來帶了不少藏書，你就先看《黃庭經》，《易經》，《抱朴子》這些基礎的吧……”

妙玉笑道：“那些我從小都看過，已經十分熟了……”

“這，好吧……”賈環感覺自己這個老師已經沒什麼可教的了，乾脆進閣樓裏將鎮觀之寶《先天經》拿了出來。

“看不懂就問……”

“不能外傳……”

妙玉點點頭，素手接過古籍，就在凳子上坐下細細研讀起來。

賈環在一旁看着，見妙玉只一心一意看書，並不發問，知道她天資聰穎，又有底子，說不準比自己還明白三分，也就不理會了，自己回去修行打坐去了。

自此之後，多少算是有了同道中人一起，修行也不算孤獨了，一些不解的地方還可以相互切磋交流一二，二人亦師亦友，相得益彰。

……

應天府國子監。

賈環帶着林如海的書信遞給了祭酒任有中大人，任有中顯然對京都國子監的情況一清二楚，對賈環等人毅然決然離開國子監的行爲大加讚賞，直言：“很該如此，就在這裏安心讀書就是，你的學號我會幫你調到監裏面的。”

賈環忙躬身道謝。

“你既然以前也在此上過課，更不用見外了，還去那邊上課去吧，有事情可以直接來找我。”

辭別任祭酒賈環，賈環來到學堂，依舊是上次賈環來時教學的劉教習教授課業。

衆人見賈環來了都很高興。

“哈哈，這次不走了吧？”

“上次叫你來你還推三阻四的，怎麼自己趕着來了？”

“阿彌陀佛，就怕你拋下我們去了白雲書院……”

賈環上前笑道：“怎麼可能，咱一直都是國子監的人。”

“好，今天當浮一大白！”

同樣離開京都國子監的衛若竹，去溪山書院只待了兩個月實在混不下去了，來了金陵國子監。

“我猜環兄弟就不可能去白雲書院的！”

衆人都道：“爲何？”

衛若竹輕輕笑道：“無他，太嚴了，跟我們京都的溪山書院一樣，半年回家一次，環兄弟是不可能去的……”

賈環哈哈一笑：“知我者，衛兄也……”

正說着話，劉教習來了，對於賈環他是不陌生的，二人先前已經有了一段師生情意在裏面。

“既然來了這裏，也無需掛念太多，且安心在這讀書。”

劉教習的意思是叫他不用擔心學號的事情，畢竟賈環明年鄉試還要回京都順天府科考的。

勉勵了幾句，劉教習並不廢話，直接進入正題：“今天，講《孟子，萬章章句下》第一篇，‘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辭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厄窮而不憫……’”

又回到了以前那種上課聽書打坐，下學回家喫飯的逍遙日子，只不過住在家裏的不是黛玉表姐，換成了學生妙玉。

妙玉只吃素食，跟賈環每日無肉不歡喫不到一塊，二人互不打擾，只在晚間一處談談修煉心得，也就散了。

……

“三爺，妙玉姑娘是不是那年咱們去哪個園子見到的那位姑娘？”

房間內，香菱在燈下做着針線，畢竟就帶了她一個丫頭出來，賈環的日常瑣碎四季衣物什麼的只靠她自己承擔，也就沒什麼時間看書了。

賈環剛剛好寫完一篇文章，擡起頭笑道：“阿彌陀佛，這都兩個月了，你終於發現了？”

香菱笑道：“我就說嘛，總感覺有些面熟，卻記不得究竟在哪裏見過，又不好意思問，原來果真是那裏！只是……”

“怎麼？”

“哎。”香菱嘆了口氣：“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麼想不開出家了呢？”

“什麼叫想不開，人家那是看得開，而且，她以後跟我了……”

“啊？她跟爺了？”

“你急什麼，跟着我修煉呢，是我的學生……”

“哦……”

“對了，華子找到你娘了，確實在你外公家裏，改天月末考試後我帶你去。”

香菱默默低頭做着針線，一時間沉默了，心裏五味雜陳，有即將見到親人的激動，又有些許彷徨，患得患失。

賈環起身上前安慰道：“放心，沒什麼的，你娘願意跟着你咱們就把她一起接來，不願意咱們也不強求……”

香菱擡頭看着賈環小聲道：“那我娘要是想留下我，又如何呢？”

“你想如何呢？”

“我……”香菱突然撲進賈環懷裏搖頭哭着道：“爺，我不知道……”

賈環緊緊摟住笑道：“傻丫頭，想留在娘身邊也是人之常情，有什麼不知道的……”

香菱掙着擡起頭道：“我更想留在爺身邊伺候。”

賈環笑道：“那好，你娘要是想留下你我就直接留下聘禮把你帶走……”

“呸，爺不正經！”

“我很正經的好不好……”

香菱搖着頭道：“爺，我娘自然最好了，只是怕我外公那裏……”

賈環笑道：“你的事，你外公管不到的，他敢指手畫腳，我……”

“怎麼？”

“自然是搶着就走了，你可是我的丫頭呢！除了你娘誰敢指手畫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