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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惡人先告狀!

咻咻~

嗙!

江岸煙火絢爛,冬夜溫度逐漸下降,卻未打消南北兩朝年輕人的熱情,四處可見三三兩兩圍聚閒談的男女。

夜驚堂走出過道,來到芙蓉池的湖畔,舉目欣賞起天空的煙火。

梵青禾一直跟在背後,沿途都不好出聲,此時周圍沒人了,纔來到跟前,臉上帶着心潮澎湃的興奮感,誇讚道:

“說的真好,我剛纔就想罵那個姓李的大官,北梁每年抽那麼重的稅,在桌上還說我們一身反骨,要不是場合不對,我非給他下幾斤毒藥,讓他跪着去冬冥山求醫……”

夜驚堂臉色並未因爲剛纔的交流產生半分波瀾,反而帶着三分無趣:

“官場打嘴炮果真沒啥意思,廢的不是腦子,還沒啥具體戰果,遠不如把刀架人脖子上問話爽利。”

梵青禾可不這麼覺得,她站在跟前,幫夜驚堂整理袍子上的些許褶皺,眸子裏明顯有崇拜之色:

“世間武夫千千萬,拿刀砍人耍狠誰不會?能在桌子上不戰而屈人之兵,纔是真本事。而且兩國邦交,說了什麼都得原模原樣抄錄,拿回去給皇帝看,比較出名的會記在史書上。你今天這番言詞,以後肯定會名留青史,而且名氣比武魁大多了;武人再出名,無非留名百年,一死萬事皆休;而文人只要出頭,那就是名垂萬載……”

夜驚堂對權錢名沒啥興趣,聽到這個,好笑道:

“怎麼感覺姑娘都更喜歡文人?武人練到武魁,可比書生十年寒窗苦多了……”

梵青禾知道自己太激動了些,但根本壓不住,迴應道:

“文人少呀,而且都比較君子氣,會用詩詞歌賦哄姑娘;而武人則不然,直來直去說話也糙,遇見心儀女子,就橫推硬上……”

說到這裏,梵青禾感覺暗示的太直白,又補充道:

“不過你不一樣,你文武雙全,雖然也和武人一樣直來直去,但也知道文人的點到爲止,沒有太過分……”

都啵嘴了還不過分……

夜驚堂提起這個,便有點不好意思,見梵青禾心情很不錯,好像因爲他的出色表現原諒他了,露出了一抹笑意,和梵青禾一道在湖邊閒逛:

“我也談不上文武雙全,只是靖王教得好,又看的雜書比較多,記性不錯。論真本事,也只有這身武藝……”

“唉~別自謙,讀再多書,學的也是死東西,無論爲官還是走江湖,最後拼的都是腦子。能在何時的場合說出何時話語的人,遠比只會悶頭苦練的武癡或者書呆子受人敬重。伱看三絕仙翁,七十多了武藝也不算高,江湖上誰不給他三分面子?”

“倒也是……”

……

梵青禾興致勃勃說話,因爲湖畔觀景小道狹窄,兩個人並肩行走時,手背不小心蹭了下。

嚓~

梵青禾手兒下意識縮了縮,眼底頓時顯出幾分慌亂,瞄了瞄夜驚堂,看起來是以爲夜驚堂是想手拉手閒逛,不太願意,但又怕拒絕了夜驚堂不高興。

夜驚堂只是自然行走,發覺不對就改爲雙手負後,和老大爺走路似得,正想聊點別的岔開話題,卻見一名隨行捕快,從湖畔小跑而來。

“夜大人。”

夜驚堂見此恢復了自然儀態,上前詢問:

“老劉,可是城裏有消息?”

捕快老劉也算熟人,當年還翻進雙桂巷的小院,和‘後門槍’小王一道查過夜驚堂。

此時老劉快步來到跟前,先左右看了看,才低聲道:

“方纔小王在周邊巡視,偶然發現,有個叫‘華寧’的武人,從湖畔經過,看起來武藝不俗,懷裏還抱着東西,和人交流時,遮遮掩掩有點鬼祟……”

“華寧?”梵青禾眉頭一皺:“難不成是花翎的化名?”

夜驚堂覺得堂堂北梁大宗師,用化名應該不會這麼蠢,但武人的腦回路誰也說不準,當下還是詢問道:

“人在什麼地方?”

“在牡丹園內,哪裏是北梁要員居住的地方,有北梁高手巡視,小王不敢跟進去……”

夜驚堂略微斟酌,覺得這人應該不一般,當下道:

“我去看看。梵姑娘,你在此稍等片刻,如果裏面有人出來通報,就說我小解去了,讓他們等片刻。”

梵青禾叮囑道:“北梁臥虎藏龍,你切勿大意,見勢不妙就直接亮身份,說喝醉走錯了,北梁在此地,也不敢把你怎麼樣。”

夜驚堂自然知道,點頭示意後,便和老劉一道前往芙蓉池後方。

——

芙蓉池規模很大,其間還有些許小島,飛廊石橋自湖面橫穿,樓閣停歇隱於花木之間,風景處處可入畫,但也較爲複雜。

牡丹園是位於西側湖畔的一處園子,裏面房舍百間,過來赴宴的北梁官吏學子都在此落腳歇息,而大魏官吏則在湖東。

雖然這裏是大魏領地,但兩國邦交總有點規矩,牡丹園附近的護衛都是北梁人,因爲燕京也有大魏使臣駐紮,所以雙方都遵守規矩,不能擅自進入對方駐地,說簡單點就是擁有外交豁免權。

夜驚堂跟着老劉來到牡丹園附近的湖畔,可見捕快小王在草地上佯裝巡邏,待他過來後,便悄悄示意遠處牡丹園裏的一棟樓閣:

“方纔那‘華寧’,去了那棟樓,然後就不知所蹤了。”

夜驚堂略微打量,發現裏面有明哨暗哨,防衛還挺嚴密。

如果暗中潛入被發現,算是比較大的外交醜聞,哪怕朝臣站在他這邊,檯面上還是要追責以便給北梁解釋。

爲此夜驚堂很是小心,先向小王詢問了相貌、所攜物件等信息,而後讓兩個捕快先行離去,他則隱入夜色,悄聲無息摸上了圍牆,從兩名暗哨眼皮子底下摸了過去。

因爲官吏學子都在外面參加宴會,芙蓉園內很安靜,只有些許僕役隨從在內行走。

夜驚堂摸過幾處房舍後,來到靠近中心地帶的樓閣旁,可見此地應是學子居住的地方,門都關着,裏面並沒有人。

夜驚堂極爲小心,先飛身而起落在屋頂,側耳仔細聆聽了下,確定沒人後,纔在二樓的窗口躍入。

窗內是一個空房間,並沒有住人。

夜驚堂掃視一眼,又順着過道來到樓下,可見面向庭院的房間裏有居住的痕跡,便悄然進入其中。

因爲是臨時落腳,屋裏並沒有多少陳設,不過牆壁旁放着幾個箱子,裏面看起來裝着不少東西。

而書桌上面,還擺着個包裹,用的只是尋常布匹,看起來是臨時從外面找來的。

夜驚堂發現了目標,心中更謹慎了幾分,來到書桌旁,仔細檢查過後,打開包裹查看。

包裹目測七八斤重,裏面放的全是書籍,粗略打量都是歷史文獻,並不常見,而封裝之處還有白馬書院、麒麟閣等記號,說明是書院的教學材料,學子都只能借閱抄錄,正常來說嚴禁外帶。

夜驚堂瞧見字號,便篤定這些書籍,是剛剛從十里開外白馬書院的某個夫子書房順來的。

雖然這也算作奸犯科的線索,但北梁人要偷,也該偷輿圖、軍機圖等等,偷這些史料有什麼用?

夜驚堂對歷史瞭解甚少,看了片刻沒發現異樣,便把書名記下來,包裹恢復原狀,而後檢查起放在牆邊的行李。

雖然只在芙蓉池住一天,但攜帶的東西還挺多。

夜驚堂打開第一個長匣,可見裏面放着一張七絃古琴。

古琴整體爲茶青色,琴徽爲白玉製成,背面有花鳥彩繪,鳳額處還有‘青霄鶴泣’四個小字,筆鋒蒼勁,看着就屬於一般人玩不起那種物件。

夜驚堂略微打量,覺得這東西應該不比鳴龍槍便宜,當下小心翼翼放好,又打開餘下的箱子。

結果發現下面裝着棋臺雲子、筆墨紙硯,全是書畫用具,只有旁邊的小箱子裏,有兩套換洗衣裳。

衣裳是女子衣裙,迭的整整齊齊很講究,白色肚兜都迭的方方正正,把丹頂鶴的腦袋留在正面,看起來很是雅觀。

“……”

夜驚堂沒想到這還是女人的住處,不過‘花翎’這名字挺娘,男扮女裝潛入也說不準。

因爲在查案,夜驚堂也沒有顧忌太多,把肚兜翻起,結果發現下面還藏着個方形木盒。

夜驚堂目光微凝,把木盒取出,小心打開卡扣,可見裏面放着巴掌厚的一摞官票,半數是北梁官票,另一半換成了大魏的官票,全是百兩面額,目測不下三萬兩之巨!

三萬兩銀子聽起來不多,但夜驚堂佔地那麼大的老鏢局,也才賣千兩銀子,三萬兩買下楊冠的青蓮幫外加碼頭產業都有富餘,絕不是小數目。

身上帶着三萬兩銀子鉅款,怎麼看也不可能是入京女學生的零花錢。

夜驚堂見此心底起了懷疑,覺得有可能是花翎僞裝成了學子,這些銀子不是花翎打拼多年的家當,就是北梁朝廷給的公款,用以投石問路來刺殺他所用。

夜驚堂暗暗記下這些信息,又左右檢查,發現銀票旁邊的格子裏,還放着些許首飾,從底部高低落差來看,首飾下面似乎還有暗格。

夜驚堂見此,小心翼翼把首飾移開,想要檢查下方暗格。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首飾裏有個帶穗的壓裙墜子,穗子鮮紅,看起來只是裝飾,但手觸碰穗子,卻感覺碰到了蛾子翅膀,有種滑膩感。

?!

夜驚堂臉色驟變,當即收手,低頭查看,可見指尖染上了暗紅痕跡。

夜驚堂起身退開,稍微等待片刻,發現僅此而已,並沒有其他異樣,才暗暗鬆了口氣,覺得此人還挺狡詐,知道故意留瑕疵聲東擊西。

因爲不怕劇毒,夜驚堂並未把指尖的紅粉當回事,只是取出手絹半蹲下來,仔細清理剛纔觸碰,在盒子、首飾上留下的紅痕,以免提前打草驚蛇。

紅粉應該有標記竊賊的作用,不是那麼容易擦掉。

夜驚堂擦了片刻,尚未恢復原狀,忽然聽到外面傳來聲響:

“那夜驚堂果真厲害,據說在宴會上把李大人駁的啞口無言……”

“不應該呀,李大人才思敏捷,怎麼會被一介武夫說的啞口無言?”

“不清楚,待會李大人回來,小姐去問下就知道了……”

……

夜驚堂聽這聲音,便認出了是中午在王家醫館遇到的小姐丫鬟。

那小姐看起來人畜無害,單純的很,身體也確實有毛病,不可能是花翎僞裝。

夜驚堂見此便沒有發出聲息,繼續小心翼翼擦拭痕跡,但……

咕嚕咕嚕~~

軲轆聲由遠及近,直接進入了樓閣,朝着房門而來……

?!

夜驚堂莫名其妙,因爲外面還有護衛暗哨,不好從窗戶出去,便輕手輕腳把箱子關上,來到了房間裏側的牀榻角落,藏在了陰暗處。

咕嚕咕嚕~~

軲轆聲停在門口,而後房門打開,身着漸變色墨紫白裙的書香小姐,出現在了門前。

華青芷雙手扶着輪椅,略顯喫力起身,在丫鬟攙扶下進屋,坐在了書桌前,點燃了燭燈。

而後丫鬟綠珠又回去,用力把輪椅提起放在了門內,詢問道:

“小姐餓不餓?我去準備點喫食?”

“不用,待會還有宴會,馬上就得過去。你去找傅小姐打聽打聽,望江閣到底什麼情況,傅老先生在其中,她應該能問到點情況……”

“哦好。”

綠珠得令後,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華青芷在椅子上就坐,神色很文靜,把包裹打開,從裏面找出關於西北王庭的史料,仔細尋找各種人物傳記。

沙沙~

夜驚堂此時就站在房間對面的角落,如果仔細看還是看得見;但他武藝太高,無聲無息的情況下,便與環境融爲一體,不專門注意,可能餘光掃過都感覺不出異樣。

夜驚堂發現這小姐在看書,便明白爲什麼要偷史料了——這些東西算是大魏官辦書院的教學材料,北梁學子可以申請借閱,但得走流程,時間長不說還麻煩。

而這小姐今天聽到了詩句,肯定求知若渴,迫不及待想查到根底,所以一時糊塗,就派人去白馬書院‘借’書了。

但隨從爲什麼化名‘華寧’呢?

難不成真的就叫華寧,還有個搭檔叫華安……

就算真是如此,三萬兩銀子又怎麼解釋?

十七八歲的姑娘家,總不能隨身帶三萬兩銀子當零花錢,這得是什麼離譜家境……

夜驚堂心頭有點疑惑,因爲現在出門不太方便,就無聲無息暗中觀察,想等華姑娘待會去赴宴後再離開。

結果剛等不過片刻,夜驚堂便發現有些氣悶,左手指尖火辣辣,猶如摸了焚骨麻,背心也開始出汗,浴火圖的恢復速度,都有點跟不上藥勁兒,顯然是不知名劇毒。

夜驚堂暗道不妙,要是毒性太烈沒壓住,在這裏毒發,可沒打坐調理慢慢解毒的機會,他想了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臉色一冷……

——

沙沙沙~

華青芷求知若渴,如果不查出那首詩的根底,今天晚上可能覺都睡不着,爲此得知找到書後,宴會半途就跑回來翻閱史料,遇到疑似的,還用筆抄錄在紙上。

但她尚未查閱多久忽然聽到了一道聲音響起:

“華小姐倒是勤奮,外面開着宴會,都不忘中途回來苦讀。”

聲音清朗平和,循序漸進一點投不突兀,就好似一直站在跟前的人,開口說了句話。

華青芷很入神,本來還想隨口接一句,但馬上就發現不對,身體一緊。

認出這終生難忘的清朗嗓音後,又是一喜。

但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後,眼底又閃過錯愕。

??

華青芷心底剎那間情緒百變,擡眼順着聲音望去,卻見房間的窗前,站着個冷峻公子。

冷峻公子不緊不慢打開窗戶,望向外面的夜景,眸子如同寒星般明亮,墨黑長髮束以金冠,身上穿着金絲勾勒蟒龍紋飾的黑袍,從頭到腳一塵不染、貴氣逼人,俊的好似一件巧奪天工的名兵,哪怕只能看到側臉,也能讓人側目良久。

再配上那稍顯冷冽嚴肅的神色,居高臨下的上位者氣息撲面而來,說這是大魏女帝女扮男裝,華青芷恐怕都不敢一口否認。

華青芷擡眼瞧見這麼一幕,沒來得及震驚屋裏有個男人,就先生出三分緊張,下意識想起身,但沒站起來,便開口道:

“公子……你……”

夜驚堂面色微冷,轉過身來,不緊不慢在椅子上坐下,轉眼看向桌上的書籍:

“我是差役,方纔接到稟報,有人在白馬書院偷竊書籍,順藤摸瓜查到這裏,沒想到竊書的竟是華小姐。竊書依然是偷,沒想到姑娘才氣過人,私德卻這般……”

華青芷只是個才女,也不是江湖老油條,見印象極好的俊公子如此嚴肅,還帶着三分嫌棄,心思頓時慌了。連忙道:

“公子誤會了,我只是讓隨從去找些史書,並未讓其竊取……”

話到此處,華青芷又覺得不對勁兒,仔細打量夜驚堂的衣服:

“公子這身蟒袍……”

夜驚堂神色平靜:“我出自王公之家,在衙門歷練,官職確實是捕快。今日過來赴宴,才穿正裝。”

“哦,我就說嘛……”

華青芷今日看到夜驚堂,就覺得這氣度、儀態、相貌、談吐,絕不是市井武夫能練出來了,此時也算恍然大悟,又詢問道:

“公子是當朝哪位王公之後?”

“我……”

夜驚堂正想回應,忽然意識到不對,輕拍椅子扶手,嚴肅道:

“別套近乎。華小姐,現在是本官在查你,不是你在審我,若老實坦白,尚能從輕發落,不然按大魏律……”

華青芷眨了眨眼睛,慚愧道:

“定然是手下之人急於表現,私自去書院拿了書過來。我看完後就會還回去,親自去書院賠禮……”

說道此處,華青芷又想起了什麼,再度看向夜驚堂:

“不對,這裏是牡丹園,我朝使臣駐地。按照兩朝盟約,哪怕手下之人犯命案,也該朝廷和我朝主官溝通,交出兇手以罪論處,公子未經我朝允許,私自潛入牡丹園,算起來便是踐踏我大梁國威……”

夜驚堂自然知道理虧,但神色依舊如常:

“那是檯面上,私底下互相探查太過尋常。我本不想露面,拿到證據就該呈送刑部,讓刑部過來問李侍郎要人。但我和姑娘有一面之緣,不想因爲此等小事,毀了姑娘聲譽,所以纔出來勸道,希望姑娘能以此爲例,迷途知返。如果姑娘無悔過之心,要按規矩辦事,那便當我看錯了人。”

“……”

華青芷見夜驚堂這麼說,是真不好意思了,微微頷首:

“多謝公子寬宏大量,此事確實非我授意,我定會好好管教隨從。”

夜驚堂微微頷首:“知錯能改就好,明日便把書送回去,此事全當沒發生過,我先告辭……”

“等等!”

華青芷好不容易在屋裏逮住這俊公子,豈能讓他就這麼跑了,當下撐着椅子起身,坐在了輪椅上,滑到了近前:

“公子既然來了,應該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今日在醫館,我狂妄自大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夜驚堂有點無奈:“不必賠禮。我只是抄錄前人遺作,身爲武官,並沒有多少才學傍身,直接離開,只是怕姑娘追根問底,暴露了淺薄學識。”

華青芷半點不信,滑到窗前,堵住了出口,柔聲道:

“公子太謙虛了。今天回來後,我問過數人,都不知道那首詩是何人所作,如果是公子臨時起意的話……”

“誒。”

夜驚堂微微擡手道:“是西北王庭一名老知縣所寫,曾任校書郎,我也是是偶然在野史中看到,名聲不顯,姑娘不知道也正常……”

“哦,那位先賢,可留有其他遺作?”

“姑娘不用心急,你待會就知道了。”

“嗯?”華青芷有點茫然。

夜驚堂感覺身體是不對勁,不敢久留,又起身道:

“我還有點事,先行告辭,咱們有緣……”

??

華青芷哪裏受得了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她勉強站起身來,靠在了窗戶上:

“公子等等,我就冒昧叨擾幾句,問完就走……”

夜驚堂見此,轉身就走向門口。

“誒?”

華青芷自然急了,想跑去堵門,但心有餘力不足,剛跑出一步,身體就一個踉蹌直接往地面摔去:

“呀!”

夜驚堂滿眼生無可戀,回身扶住了華青芷的肩膀,行雲流水把她挪到輪椅上坐着,又迅速鬆手:

“姑娘,來日方長,我在這裏不方便,有時間咱們出去聊行不行?”

華青芷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坐回了輪椅,倒也沒產生肌膚之親之類的想法,她眨了眨眼睛:

“實在抱歉,我知道公子不便久留。但小女子確實無人解惑,公子又不說姓名住址,下次見面不知也是什麼時候……”

夜驚堂穿着蟒袍過來,待會華青芷出門一打聽,就能知道他身份。

到時候他都走了北梁就算知道他來過,也是空口無憑。

而現在自報家門,華小姐要是一嗓子吼下去,他怕是隻能滅口了。

爲此夜驚堂只是道:“我公務在身,確實比較忙,要不這樣,我給你出個對子,你能對出來,我就坐下來陪你慢慢聊;對不上來,就等你什麼時候想出來,我們再詳談,如何?”

華青芷覺得夜驚堂是考驗她才學,看她有沒有坐下來交流的資格,當下坐直些許:

“公子請說。”

夜驚堂也不記得多少,因爲氣悶心慌,便直接道:

“松下圍棋,松子每隨棋子落。對吧。”

華青芷眨了眨眸子,不假思索道:

“雪中觀梅,雪花常伴梅花開?”

嘶?!!!

夜驚堂神色一呆,站直幾分,欲言又止,此時心裏終於明白仇天合等人,和他討論武學是什麼感覺了——這也太嚇人了!

華青芷見夜驚堂目光嚴肅,微微縮了下脖子:

“差些意境哈?嗯……我再想想……”

夜驚堂是一息時間都不敢多待了,再聊怕是得被這小姐幾句話套進去留下來過夜,他轉身道:

“姑娘慢慢想,我先走一步,有緣再會。”

華青芷柳眉微蹙苦思冥想,這次沒有再攔人,只是柔聲說了句:

“公子慢走。”

“告辭。”

……

夜驚堂出門離去後,華青芷默默唸叨對聯,還滑着輪椅在屋裏轉圈圈,但尚未想到更合適的,餘光又發現不對。

轉眼看去剛纔被夜驚堂扶住的右肩上,有淡淡紅色痕跡。

華青芷拉着衣袖轉眼打量,卻見是個紅色手指印,不馬上就反應過來,這是她留在首飾盒裏防賊的奇毒,不喫解藥,很快就會毒發。

?!

華青芷總算明白那公子爲什麼急着走了,心中微急,想開口呼喊外面的北梁軍卒過來找人,但也知道南朝官吏私自潛入牡丹園,對兩朝是多大的醜聞,當下只能來到窗前,呼喚道:

“華寧?華寧?……”

“來了……小姐有事吩咐?”

華青芷壓下心底情緒,盡力心平氣和道:

“你去宴廳看看,有沒有個穿黑色蟒袍的貴公子,沒有就去大魏那邊打聽,一定要找到人。”

“蟒袍,還黑色……”

大魏尚玄紅,所以蟒袍劃分是‘黑紅紫綠青’,黑色蟒袍一般只賜親王、太子或者特別大的功臣。

華寧覺得這樣的人,整個芙蓉池就算有,也不會超過一指之數,應該不難找,當下快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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