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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黃龍萬里歸何處,只有青山似舊時

長夜過半,平夷城內外都平靜下來,城頭的北梁旗幟,已經換成了大魏龍旗。

各部將帥帶兵進入城中,接管駐防收押戰俘,率先現在的西北軍卒,則在城外舉行起了慶功宴。

夜驚堂獨自回到大營中,雖說從頭到尾打滿了一整場,但以他的武藝,對付尋常軍卒,猶如壯漢拳打幼兒園,很難熱血沸騰起來,心頭只想着趕快打完回來喫飯。

此時再度來到金帳,可見八個各有千秋的美人,都坐在方纔的位置上,神色各異。

“嘰嘰……”

鳥鳥都餓懵了,見夜驚堂回來,就連忙擡起翅膀示意,讓夜驚堂趕快過來坐下,菜都快涼了。

夜驚堂喫家宴,自然沒那麼多客套,來到鳥鳥跟前坐下,擡起酒杯招呼:

“來,我先敬大家一杯。”

東方離人雖然心頭有點小惱火,但大魏旗開得勝,拿下了北梁第一城,若開口說情郎不是,未免顯得太不懂事了,當下昂首挺胸道:

“夜愛卿勇奪‘先登’之功,此時凱旋,豈能先給我等敬酒。聖上已經許下承諾,那就按聖上說得來吧,從誰開始敬?”

“……”

凝兒三娘青禾,可能是怕被推出來第一個打頭陣,目光都瞄向了水兒。

璇璣真人倒是不介意帶頭,但青芷妹子可在跟前,她太主動,前些日子不就白裝了,當下便瞄向了華青芷。

?!

華青芷本就侷促不安,發現所有人目光望過來,頓時慌了:

“我?……夜公子……”

夜驚堂也沒爲難青芷的意思,只是端起酒杯:

“知道你不會喝酒,意思下就行了。”

華青芷如蒙大赦,連忙想端杯敬酒。

但女帝說好了要犒賞,豈能言而無信,輕聲道:

“身爲帝王,當言出必踐,華姑娘此舉,可是讓朕食言了。”

“……”

華青芷哪裏敢當衆幹嘴對嘴喂的事情,但女帝身份擺在這裏,她執意對着幹,哪怕是有點恃寵而驕了……

眼見女帝都這麼說了,華青芷暗暗咬牙,也只能柔聲道:

“夜公子速戰速決,立下先登奪旗之功,不知多少將士爲此保住了性命,此乃大善。既然聖上已經開口,君無戲言,小女子也不能恃寵而驕請聖上收回成命,這杯酒,小女子便代三軍將士敬夜公子了,還望夜公子和諸位姐姐,不要多想。”

這句‘諸位姐姐’深得人心,東方離人頷首道:

“沒事,都是自家人,而且都得敬酒,沒人笑話你。夜驚堂,華姑娘腿腳不便,你過去吧。”

夜驚堂見青芷已經準備敬酒了,那自然沒多說,起身繞過水兒背後,來到青芷跟前坐下。

華青芷臉色漲紅,也不敢看周圍人目光,低頭端着酒杯來了句:

“恭喜夜公子旗開得勝。”

說罷紅脣輕啓,把烈酒含在口中,閉着眼睛,臉直接都紅到了脖子,肉眼可見的緊張,和上刑場似的。

夜驚堂見青芷不是非常牴觸,便主動湊過去,含住了紅潤雙脣。

“嗚~……”

華青芷渾身都哆嗦了下,聽到耳邊傳來拍手叫好聲,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餵了一口後,就連忙分開:

“小女子不勝酒力,能不能……”

女帝看出華青芷還沒確認關係,如今已經算豁出去了,如果再玩更大了,肯定接不住,當下善解人意道:

“來人,送華小姐回房歇息。”

華青芷如蒙大赦,都不敢看夜驚堂和衆人的神色,起身一禮後,便在宮女的攙扶下往外走去。

璇璣真人見此,又偏頭看向埋頭乾飯的鳥鳥:

“伱去陪着青芷,想喫什麼讓她給你點。”

“嘰!”

鳥鳥早就等的不耐煩了,當即就跑了出去。

隨着還沒進門的華青芷離開金帳,在座的氣氛明顯放鬆了不少。

夜驚堂回到原位坐下,此時也主動起來,轉眼詢問:

“下一個該誰了?”

敬酒從華青芷開始,那自然就是轉着圈兒來,梵青禾本來坐在華青芷左邊,此時轉眼看向右邊的妖女。

璇璣真人見青禾眼神求助,挑了挑眉毛:

“看我作甚,該你了。”

“你……”

梵青禾見這麼多人等着,也不好和妖女吵嘴,端起酒杯挪到夜驚堂身邊跪坐,說起祝酒詞:

“今日是西海各部雪恥之戰,我身爲冬冥部祝宗,當敬你一杯。”

說完含住酒水,等着夜驚堂自己湊過來。

結果發現夜驚堂這破相公,還區別對待,只是眉眼彎彎望着她。

梵青禾臉色紅了幾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湊過去,吻住夜驚堂的雙脣,結果臀兒就被順手摸了下。

“嗚?!”

梵青禾連忙把手抓住,喂完後就迅速回到了座位上,面紅耳赤。

駱凝坐在青禾對面,選在角落位置,本就是不想當焦點,發現輪到自己這邊了,顯然有點糾結。

但青芷丫頭都被迫上陣了,她再扭捏顯然不合適,想想還是端起酒杯,起身來到夜驚堂跟前坐下,神色微冷:

“這杯酒是爲了三軍將士,你若是敢得寸進尺……”

“誒?”

璇璣真人打斷凝兒的話語,調侃道:

“這是敬酒祝賀,犒賞夜驚堂,凝兒你這話可壞氣氛了,先自罰一杯。”

駱凝輕輕吸了口氣,但也不好反駁壞水水,便端杯想一飲而盡。

但夜驚堂可是心疼凝兒,哪捨得讓她自己喝,把酒杯接過來,自己含住,湊到了凝兒面前。

“你……?”

駱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灌了一口酒,當下抓住夜驚堂的雙手,免得他亂摸。

等一杯酒喝完後,駱凝纔拿起酒杯,又餵給夜驚堂,而後臉色漲紅站起身來。

裴湘君向來寵夜驚堂,對於這種事自然沒牴觸,端起酒杯就準備接着敬酒,結果她剛起身,就聽見水兒又說道:

“三娘,凝兒還沒落座,你就急着往上湊,看來是迫不及待了,這祝賀的法子,總不能和扭扭捏捏的凝兒青芷一樣吧?”

裴湘君腳步一頓,轉眼望向作妖的水兒: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璇璣真人有恃無恐的聳肩:

“我是長輩,如何祝酒本就有資格發話,是吧鈺虎?”

女帝樂在其中到,見師尊發話,自然是拱火:

“確實如此。三娘,你這麼着急起身,不加點彩頭,怕是不太合適。”

裴湘君雖然穿着衣裳有點怕鈺虎,但也不逆來順受的性子,想了想道:

“我加了彩頭,後面可就得跟着,不然豈不成了我受驚堂獨寵,水兒你說是不是?”

璇璣真人從來不嫌事大,對此道:

“那是自然。”

裴湘君有了這話,自然不再遲疑,來到夜驚堂跟前,並未坐下,而是面向夜驚堂,跪着直起腰身,把衣領解開,露出了羨煞旁人的雪膩大西瓜……

!!

下一位的大笨笨,明顯坐直了幾分,眼神惶恐起來:

“三娘,你……”

而已經敬過酒駱凝和梵青禾,自然是如釋重負,暗暗讚了句:“乾的漂亮,”而後默默看起來皇家四姐妹的笑話。

窸窸窣窣~

裴湘君臉色也有點紅,但搞事的時候可半點不露怯,挺直腰身,湊到夜驚堂面前,拿起酒壺:

“你是裴家義子,此次旗開得勝,也算爲裴家光耀門楣,我敬你一杯。”

夜驚堂面對近在咫尺的倒扣海碗,呼吸都不太穩了,當下連忙捧在一起接酒。

裴湘君臉色緋紅,拿起酒壺,慢慢順着峽谷倒下,順利匯入夜驚堂口中。

“嘩啦啦~……”

……

忙活片刻後,裴湘君合上衣領,回到位置坐下,看向了左邊的大笨笨:

“殿下?”

東方離人都愣了,沒想到敬個酒,能被師尊拱火到這地步,她哪裏做得來?

但已經輪到跟前了,東方離人也不能耍賴不是,遲疑稍許,還是來到夜驚堂跟前,昂首挺胸眼神微冷:

“看在你爲朝廷立功的份兒上,本王賞你一次,不過……”

東方離人本想警告夜驚堂別過分,但怕師尊又罰她酒,最終也只是眼神示意,而後把白色武服解開,露出銀光閃閃的胖頭龍,臉色也化爲漲紅。

夜驚堂確實有點飄,不過儀態維持的很好,幫忙把胖頭龍小衣推起來,自己捧着讓笨笨倒酒。

“唉~……”

東方離人面紅耳赤,把酒順着倒下去,冰涼涼的讓她一激靈,敬完就連忙分開,迅速坐回了位置,轉眼看向旁邊:

“太后,該你了。”

“啊,我?”

太后娘娘臉早都紅的和蘋果一樣,完全沒想到幾人能玩這麼花,書上也沒這麼離譜呀……

但離人都沒說她,她還不敬酒,那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太后娘娘都快窘迫哭了,但衆目睽睽之下,也沒法逃避,只能慢悠悠起身,挪到夜驚堂面前,和三娘一樣跪着直起腰身,用袖子擋住,偷偷喂夜驚堂。

悉悉索索……

等敬完後,太后娘娘人都懵了,慌慌張張回到位置,低着頭都不敢看衆人的表情。

而與此同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到了坐在正上方的鈺虎身上。

女帝顯然不會怯場,當下便慢條斯理起身,拿着酒壺準備繼續敬酒。

但東方離人爲了收拾亂拱火的師尊,此時開口道:

“夜驚堂是爲大魏效力,南征北戰至今不求封賞,姐姐作爲一國之君,這犒勞總不能和我等一樣吧?”

???

女帝腳步唯頓,難以置信回頭,望向自己的親妹妹:

“我倒是想加彩頭,但這還能怎麼喂?”

東方離人是半點沒留情面,迴應道:

“以前夜驚堂講過‘負荊請罪’的典故,就是犯錯道歉,得脫光衣裳揹着荊條去道歉,以示誠意。姐姐是犒賞,自然不用揹着荊條,不過爲了表示誠意,衣服是不是得……”

“……”

女帝微微頷首,看在是自己妹妹的份兒上,並未揍離人,把酒壺放在了桌上,拉開紅裙繫帶。

嘩啦~

紅紗落地,金帳中頓時亮堂了幾分,凝兒和青禾都不太好意思看。

女帝本想過去敬酒,結果發現離人又眼神示意,只得把腰側的蝴蝶結拉開,又把金色胖頭龍解下,而後纔在夜驚堂面前跪坐,雙手端起酒壺:

“夜愛卿爲大魏立下汗馬功勞,朕……”

“咳咳……”

夜驚堂也不是神仙,瞧見虎妞妞如此有誠意,哪裏扛得住,都快岔氣了,擡手道:

“應該的應該的,我喝便是,彆着涼了。”

女帝其實也臉色通紅,不過氣態維持的很好,挺身湊到面前,認真給夜驚堂敬酒。

等敬完後,女帝才把紅裙穿上,回到原位坐下。

也在此時,金帳中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罪魁禍首陸大仙子。

璇璣真人也沒料到局勢演變到這種地步,當下總不能認慫,便準備起身。

但在場這麼多姑娘喫虧,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青禾開口道:

“你剛纔說了自己是長輩,長輩獎勵晚輩,能和我們一樣隨便意思下?”

裴湘君也是頷首:“是啊。今天這麼大的日子,你怕是得戴着‘旗開得勝’敬酒。”

“哈?!”

璇璣真人一愣,她心理素質再強,也不是什麼場面都招架的住,這種場合讓她來個‘旗開得勝’玉蘿蔔,那還不如讓夜驚堂直接把她弄死。

眼見所有人都準備收拾她,璇璣真人便把目光望向身邊的夜驚堂:

“驚堂,爲師給你敬酒,怎麼來自然是你說的算,你說怎麼敬?”

夜驚堂上次都把水兒欺負的不搭理他了,這次也不敢太過分,見好就收道:

“要不敬完酒跳個舞助興?”

璇璣真人如釋重負,解開了如雪白裙,來到夜驚堂跟前認真敬酒。

梵青禾感覺還是便宜了妖女,當下又轉眼望向三娘:

“酒杯有點小哈?”

“噗……”

“哈哈哈……”

金帳內頓時鬨笑聲一片。

璇璣真人微微眯眼,先把禾禾的仇記下,等敬完酒後,便穿上了裙子,來到中心的地毯上,開始跳起了宮廷舞助興。

梵青禾和東方離人都通樂理,當下便拿來了琵琶長琴,幫忙奏起樂來。

鐺~鐺鐺~……

……

金帳燈火通明,時而傳來歡笑聲和婉轉樂曲,數名宮女則在外面等待的差遣。

而平夷城外也是熱火朝天,大魏將領和各部將士在一起推杯換盞,慶賀着首戰功成。

而後方的一間帳篷裏,華青芷在擺滿佳餚的小案上就坐,回憶着方纔敬酒的場面,到現在還面紅耳赤,暗暗琢磨着:

我走後,駱姐姐、陸姐姐、太后娘娘怕也敬酒了……

還有女皇帝……

夜公子如此君子的人,怎麼會……

估摸是迫於壓力,被女帝一家看上了,又不好拒絕,纔會變成今天這樣……

……

與默默發呆的華青芷相比,對面的大鳥鳥,則要歡快的多,搖頭晃腦喫着烤羊腿,不時還伸出翅膀“嘰嘰~”兩聲,示意瘸子姐姐快喫。

華青芷都不敢聽金帳的動靜,只是在鳥鳥頭上摸了摸,而後便又琢磨起爛七八糟的關係。

好像不止女帝一家,薛白錦和駱姑娘是‘夫妻’,雲璃是徒弟,這一家三口……

嘖嘖嘖……

——

翌日。

清晨時分,在城外駐紮的大軍,陸陸續續拔營,穿過了平夷城的關口,北上朝着西海都護府方向進發。

金帳的徹夜歡鬧,已經停了下來,後方寢室中,鈺虎和離人睡在牀榻之上,把太后娘娘護在中間。

三娘躺在貴妃榻上,懷裏抱着凝兒,兩個人酣睡正香。

水兒和青禾最特別,因爲較勁兒了半晚上,最後才脫戰,此時直接打地鋪睡在了地毯上,身上蓋着薄被。

夜驚堂悄然起身走出金帳,看向天邊升起的朝陽,連日來的疲倦,也在寧靜的氣氛中逐漸消減。

不過腦子依舊不太清醒,到現在還在回想着昨夜七進七出的惡戰。

雖然戰鬥細節很多,但夜驚堂被敬了不少酒又一晚上沒閒着,細說倒也記不太清了,反正滿腦子都是白花花。

夜驚堂回頭看了眼,見媳婦們還在睡覺,也沒再過多打擾,開始圍着金帳轉圈散步,讓自己的腦子重新正經起來。

不過一圈兒尚未轉完,夜驚堂便看到一個宮女,用托盤端着藥碗,往金帳後方走去。

夜驚堂只是聞到藥味兒,就知道是送給誰的,當下來到跟前,把托盤接過來,讓宮女先去休息,而後自己彎身進入了帳篷。

帳篷本是給水兒青芷兩人安排,內部空間並不小。

此時華青芷已經起牀,穿着小姐裙,在水兒的牀鋪上側坐,望着紋絲不動的鳥鳥,看模樣在判斷是睡着了,還是撐死了。

發現門簾掀開,華青芷回過頭來,見進來的是夜驚堂,神色微微一僵:

“夜公子,你……你醒了?”

“是啊。”

夜驚堂來到跟前把托盤放下:

“不用管它,待會喫飯自己就醒了。”

“嘰?”

鳥鳥聽到‘喫飯’,晃晃悠悠翻起來,看向端來的碗,發現不是鳥喫的東西,又栽倒下去,沒了反應。

華青芷把薄被拉起來,幫鳥鳥蓋上,表情有些古怪,想說話,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夜驚堂知道華青芷肯定在瞎想,把藥端起來:

“昨晚陸仙子她們都喝多了,在金帳休息,我也喝了不少,剛清醒過來。來喝藥吧。”

華青芷半信半疑,小聲詢問:

“昨晚我敬酒,是因爲聖上已經開口,君無戲言,公子別當真。”

“那是自然。”

華青芷本來還想問問,她走後,太后和陸姐姐敬酒沒有,但這話顯然不好啓齒,最終還是當做眼不見爲淨,接住藥碗:

“我自己喝就行了,公子要不去外面巡視一圈兒?”

“我又不會排兵佈陣,拋頭露面下面將領肯定得請示我,要是指揮錯了那不得丟人。怎麼,嫌我在這裏礙事?”

“怎麼會。”

華青芷只是緊張罷了,捧着藥碗準備喝一口,但略微琢磨又想起了什麼,把藥碗遞給夜驚堂:

“公子不是說同甘共苦嗎?那。”

?!

夜驚堂關切的表情一僵,不過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當下還是硬着頭皮接過來灌了一口:

“咳……那什麼,看吧,一點都不苦。”

華青芷見夜驚堂臉都綠了,可不覺得不苦,但有人陪着,心裏壓力總是要小些,把藥碗接過來,深深吸了口氣,開始:

“噸噸噸~”

“誒?”

夜驚堂暗暗抽了口涼氣,連忙取出手絹,等青芷一口悶了,便幫忙擦嘴。

華青芷喝完之後,話都說不出來,緩了好久,才自己接過手絹:

“我……我沒事,挺好的。”

夜驚堂搖頭一嘆,扶着華青芷起身:

“我陪你出去走走,光喝藥不運動,腿好了也走不動路。”

華青芷怕被人看見,但她哪裏拗得過夜驚堂,最終還是被扶着起身,慢悠悠走出了帳篷,開始圍着在金帳附近轉圈兒。

金帳是女帝的寢居之所,日常起居由宮女和暗衛負責,周圍倒是沒有外人。

但兩人如此走了一截後,夜驚堂忽然發現,大表哥王赤虎,在外面和一名暗衛溝通:

“傳個信兒都不行?”

“聖上發話,琅王殿下需要靜養,誰敢過這條線,無論官職皆以軍法處置……”

“那有緊急軍情怎麼辦?

“有緊急軍情自然另當別論,但王將軍這消息也不緊急……”

……

夜驚堂遙遙聽到這對話,心頭自然疑惑,扶着華青芷來到外圍,詢問道:

“王兄,怎麼了?”

王赤虎轉眼瞧見夜驚堂和燕京第一才女在一塊兒,倒也沒多問,笑呵呵上前:

“夜兄起的倒是挺早,我還以爲你要睡到中午。也沒啥事,就是昨晚有個人跑過來,說要求見夜兄。

“哦?”夜驚堂見此疑惑道:“什麼人?”

“不清楚,只是自稱‘老劉’,說夜兄必然會見他。下面人也弄不清真假,便讓人在外面等着,過來通報一聲,看夜兄怎麼回覆。”

“老劉……”

夜驚堂聽見此言,本以爲是‘後門槍小王’的搭檔,但黑衙捕快,王赤虎不可能不認識,當下仔細一回想……

青龍會的接頭人劉老……

夜驚堂一愣,叫宮女過來,繼續扶着華青芷散步,跟着王赤虎往外走去:

“人在什麼地方?”

“就在外面等着。這是什麼人?還需要您一異姓王親自相迎?”

“江湖熟人罷了。”

……

——

軍營外圍。

四名大魏軍卒,持槍站在營帳左右,不時回頭看一眼。

因爲已經準備拔營,營帳內空蕩蕩,只剩下一張竹蓆。

揹着書箱的老者,在帳中席地而坐,面前擺着一個茶壺,半夜等待下來,已經有點昏昏欲睡。

“琅王殿下,王將軍……”

“免禮。”

……

聽到外面傳來話語,老者頓時驚醒,繼而便翻身而起,還沒整理好儀容,就瞧見一個氣度不凡的的黑袍男子,從外面走進來,開口道:

“劉老,您怎麼來了?”

劉老是青龍會在燕京的接頭人,往日和夜驚堂打過不少交道,但出於職業特性,雙方都沒露過臉。

此時瞧見縱橫南北的活閻王,就這麼站在了面前,劉老一個江湖小人物,自然是壓力如山,連忙拱手:

“老朽何德何能,竟然能讓殿下親自相迎……”

“誒。”

夜驚堂略微擡手,在席子上就坐:

“青龍會幫了我不少忙,該有的禮遇還是得有。坐吧,劉老這次跑過來,是準備給我派新活兒不成?”

“唉,殿下說笑。”

劉老見夜驚堂十分隨和,纔在對面坐下,幫夜驚堂倒茶:

“以前在燕京,是我青龍會有眼無珠怠慢了,如今已經得知了身份,哪裏敢再把殿下當殺手使喚。這次過來,是給殿下送消息。”

夜驚堂很佩服青龍會的情報能力,但也知道青龍會‘認錢不認人’的規矩,見此詢問道:

“多少銀子的消息?”

劉老把茶杯遞到夜驚堂面前,笑容和煦:

“以前也曾共事,殿下的信譽老朽放心,銀子的事兒待會再說老朽先把消息給殿下看看如何。”

夜驚堂輕輕頷首:“青龍會不失信於我,我便不會失信於青龍會。”

老劉放下茶杯,而是從背後書箱子,取出了幾張紙,遞給夜驚堂。

夜驚堂接過紙張仔細打量,可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北梁朝廷和雪原近期的情報,後面還有青龍會高層的總結分析,大略信息便是:

北梁朝廷嚴重缺人,近幾個月都在招募江湖高手,連關在死牢的惡匪,都被特赦放出來戴罪立功,其中主要目標則是北雲邊。

從近期的各種動作來看,北梁朝廷開的價碼,是封北雲邊爲崇國公,執掌整個雪原,地位和項寒師平起平坐,順帶給與‘仙丹’和各種物資支持。

這種條件,北雲邊沒理由拒絕,似乎已經談攏,近日北雲邊已經給整個北方江湖下了英雄帖,請各大派首腦去朔風城做客,目的想來是準備招兵買馬……

最近兩國交戰,大魏的暗樁,重心必須放在軍隊調度之上,這些江湖上的蛛絲馬跡,很難去仔細蒐集。

夜驚堂仔細看完之後,覺得這消息挺有份量,詢問道:

“受邀去朔風城的有哪些人?”

老劉迴應道:“原本就向着朝廷的門派,根本不用請,這次請的都是北梁江湖見不得光的人物,我青龍會就在其中。

“英雄帖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收到帖子不去,北雲邊肯定親自登門。據消息所言,田無量、霍知運、姚上卿這些個悍匪梟雄,都已經往雪原走了……

“另外,平天教主近期在青龍會這裏買過‘北雲邊’的消息。本來這事兒,青龍會不該往外說,但有求於殿下,殿下和平天教主又是至交,還是破例給您說一聲。”

夜驚堂聽到冰坨坨也跑去了,不禁暗暗皺眉,不過並未表現出來,而是詢問道:

“青龍會有何事相求?”

老劉輕嘆道:“幫會里的殺手十二樓和樑上燕,以前接朝廷的差事,刺殺過殿下,還望殿下能大人不計小人過,法外開恩放歸北梁,贖金我青龍會盡全力賠償。

“另外,霍知運乾的也是殺手行當,爲搶生意,以前殺過我青龍會的人。

“而姚上卿則是崇阿道的海幫老大,靠私運劫船爲生,被豪商懸賞三萬兩銀子取其人頭,青龍會沒殺掉。

“殿下若是順路的話……”

夜驚堂聽見這話,有些好笑:

“劉老的意思,是聘請我當青龍會的殺手,去北雲邊的地盤,殺北雲邊想招募的兩個人?”

“唉,我小小青龍會哪裏請的起當代武聖,只是順帶。”

劉老繼續道:“北雲邊年少有奇遇,似乎和海外仙島有關。

“平天教主來打探這消息,我青龍會出於‘認錢不認人’的規矩,把朔風城的詳細輿圖賣給了平天教主。

“輿圖是從前任城主暮雲升手上得來,過往買這個消息的人,只有‘花面狐’活着走了出來,但其也是被北雲邊利用,去宮裏偷明神圖。

“此等風險,青龍會告知過平天教主,但以平天教主的性格,應該不會知難而退。

“以幫主的推斷,平天教主應該不是北雲邊對手。殿下和平天教主在碧水林外聯手對敵,關係匪淺,若是要過去的話,殿下順手宰兩個悍匪,也算爲民除害。”

夜驚堂知道冰坨坨的性格,實力高強還穩如泰山,沒把握絕不會輕易涉險,心裏並不是非常擔心其安危,當下只是詢問:

“可否代爲傳訊,把人叫回來?”

老劉搖了搖頭:“我青龍會是消息販子,平天教主這種豪傑,不上門,我等哪裏找得到。不過若是殿下難以抽身,青龍會也會盡力傳達。”

夜驚堂沒再多言,轉而道:

“長生果的消息是真是假?”

老劉搖頭道:“這隻有北雲邊知道,不過能成武聖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奇遇傍身,是真的也不奇怪。

“另外,還有個無關大局的消息——承天府的華老太師,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愈下,據上門的大夫所言,應該已經時日無多。

“雖然此事和大局無關,但殿下接了火鳳齋的差事,成功拐走了華府的大小姐,這消息老朽還是得順帶告知一聲。”

夜驚堂眉頭一皺,覺得這個問題倒是有點大,沉默片刻後,點頭道:

“十二樓和樑上燕,近期便會放歸北梁,贖金就免了,全當這些消息的酬勞。

“至於其他差事,如果朝廷安排我過去,會幫你們解決,酬勞另算。”

老劉見此鬆了口氣,從書箱裏取出一封請帖,遞給夜驚堂:

“這是北雲邊給青龍會下的英雄帖,夜大人若是用的上,可以以青龍會的身份過去。”

夜驚堂略顯意外,把請帖拿過來翻看:

“這請的可是青龍會的‘龍王’,我拿着這個上門,若是搞出事,你們不怕被北雲邊報復?”

老劉對此道:“青龍會是殺手行當,‘龍王’則是位列第一的最強刺客。這上門寫的是‘請龍王赴會’,又沒說請幫主,那按照規矩,自然得位列第一的人去。

“殿下是已經登記入會的刺客,上次離開,又沒說在青龍會除名銷檔,那幫會自然得把這帖子給您帶過來過目……”

夜驚堂覺得有點道理想想還是把帖子收起來……

片刻後,軍營之外。

蹄噠蹄噠……

揹着書箱的老劉,騎乘駿馬朝着荒原深處飛馳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夜驚堂站在軍營中目送,等人影消失後,轉頭看向東北方的天際盡頭,輕輕嘆了口氣,又回望已經傳出歡聲笑語的金帳。

一邊是江湖路,一邊是溫柔鄉。

再堅毅的男人,這時候難免都會產生不捨猶豫。

但事情來了躲不開,早點忙完纔是正理。

夜驚堂沉默良久後,拿起腰間的螭龍刀看了看,最終還是轉身走向金帳,沿途呼喊道:

“小破鳥,起牀了,帶你去喫北荒熊掌。”

“嘰?!咕嘰咕嘰……”

……

隨着背影消失在金帳內,西北大地喧囂的風沙與燥熱,徹底歸於沉寂,而一段新的旅程,也在此刻悄然開始……

——

黃龍萬里歸何處,只有青山似舊時。

第十卷:大漠飛沙(完)

第十一卷:滄溟龍嘯

雲邊龍氣聚北嵬,散作滄溟八月雷!

(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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