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潤兒聽說柴迅在蜀中做得好大一番功業。”趙德潤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
“噢？說來聽聽。”趙光義依舊揹着手，眼看着窗外的千年古槐。黃葉飄零，枝頭枯敗，晉王府的院落看起來一片蕭索。
“他這回又替峨眉派擒住了青城派的餘長江。侄兒聽說，他前番助範鈞在洋州城蕩平了北漢的三千軍馬。那時，叔叔就曾想去父皇面前保奏他回京。
可範鈞不是太子黨的人嗎？柴迅助他不也是自認了自己是太子黨。叔叔爲何還要去保奏他？依侄兒看，這種人能悄悄除掉最好，除不掉也該扔得遠些。
免得將來……”
不等趙德潤說完，趙光義便轉過身來止住了他的話頭，眼前這個侄兒依舊是長得圓頭圓腦，不過這兩年，個頭身量高大了許多，臉上的稚氣也已脫去不少。
說起話來也不結巴了，搖頭晃腦的與自己少年時頗有幾分相似。
“德潤，叔叔不是告訴過你，辦大事就得不拘小節。你跟着叔叔學了這麼久，怎麼還是不能明白這個道理？
柴迅連你爹都不想輕易動他，你怎麼還是總想着和他過不去？他幫不幫太子，與你又有個什麼干係？”
趙德潤被叔叔當面質問一回，心中暗暗嘀咕道：“我這還不是想爲你抱不平。叔叔和大哥到底將來誰能坐這大宋江山，你難道就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嗎？”
當然，心裏這麼想，嘴上可不能這麼說。更何況江山再美再好，始終也輪不到自己來坐。
一時黯然，只得顧左右而言他道：“柴迅從小就處處壓我一頭，唸書學習自不必說，下棋也時常勝我半目，就連喫飯的速度，我都比不過他。
母親時時拿我與他相比，我總是落了下風。這些年來，我要不是有叔叔撐腰，只怕早就被他給氣死了。
可如今在京中又總是聽得他傳回捷報，不是平了北漢，就是助峨眉派抵擋了青城派，還單人匹馬擒下了青城掌門餘長江。
餘長江的武功雖然算不得頂流，但在江湖中也多少有些名頭。柴迅只在外面隨便混了幾年，怎麼就能勝得過他呢？
難道他真的是天縱之資，文武全才，就比我趙德潤強那麼多嗎？”
趙德潤心有所感，越說越不服氣，越說妒火越旺，忽地用手重重地一拍桌子。嚇得端茶進來的丫鬟險些摔掉了茶盞。
趙光義聞言卻不動聲色，接過茶盞，擺手讓丫鬟出去，淡淡地說道：“德潤，你並不是比他差，只是沒他那麼多好機會罷了。我聽說他先是學了大漠金刀門的刀法，後又拜桃源派的桃花秀士安度英爲師。
這都是一般人幾輩子也求不來的機緣，只能算他命好……”
最後，聲音漸漸變得聽不見了，只能看見趙光義的嘴在動，嘴上的鬍鬚也在跟着動：
就像我那大哥一樣，出門就能遇上貴人，先是郭威後是柴榮。與我們在家，時時處處都得以他爲先。他是威震八方的禁軍頭領，豪傑羣雄的首腦，一言九鼎的皇帝。
而我只能跟在他身後替他牽馬墜蹬，搖旗吶喊，擂鼓助威。如今封個開封府尹，還當得戰戰兢兢，事事都不能瞞過他。
哎，德潤啊！你我都是比人差在了命數，運數上。
趙光義細長的眉眼透射出幾縷精光，渴望、希冀、羨慕與嫉妒……最終聚在一塊兒，變成了一束不可變更的決心。
他端起茶杯遞到趙德潤手中，
“哎，不說那些了！說起來，你的柴迅哥哥也該去房州就番了。我聽說，房州縱橫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
他在那樣一個地界，如籠中雀，池中魚，恐怕就再難翻出什麼浪花來了。
我看從此以後，你也就無需再爲他操什麼閒心。好好管好你的六扇門，認真籌備好洛陽武林大會，纔是你應該下功夫的地方。”
“多謝叔叔指點迷津，我這就去找父皇請旨。”趙德潤得了叔叔的計策，要將柴迅做困獸困於房州，心中大喜。
卻不防趙光義把手一擡，止住了他的腳步，“你慌個什麼？這種小事還犯得着驚動皇上嗎？”
“叔叔是說？”
“柴迅先前本來就差點客死異鄉，幾乎要被註銷了戶籍。要不是他娘幾次三番去皇上面前哭求，替他保留了鄭王封號和府邸，他現在和個平民百姓有什麼區別？
一個平民百姓去房州，還犯得着驚動皇上？”
經由趙光義一語點醒，趙德潤眸中帶光，“那就勞煩叔叔替侄兒寫一封調任函，別忘了蓋上開封府尹的大印。”
“嗯，這個自然。咱們公事公辦就行。來來，不說那些了，坐下陪叔叔喝杯茶。”
叔侄二人相視一笑，窗下相對而坐，悠悠地品起茶來。
……
卻說，柴迅，小楠，蕭綽和徐賢四人辭別了定坤師太，從峨眉山下來。一路心情舒暢，走走停停，順便遊覽起大好山色來。
峨眉山的猴子最通人性，追着他們不住地作揖，只爲了討要些喫的。峨眉派篤信佛教，平時都是喫齋。
糊弄餘長江的那隻肥雞還是小楠從青城派倉惶扔下的補給喫食中找到的。
這回下山，她只是親手做了十幾個素餡壽桃，準備帶在路上喫。結果，見那小猴子十分可愛，藏在母猴子肚皮下面，時不時露出個小腦袋張望一番。
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十足的小機靈鬼。順手就把壽桃扔給了猴子。
孫大聖們又哪裏會講客氣？三口五口吞下肚，就又來討要。滿心指望着，你總不能厚此薄彼吧？
很快，小楠的背囊就被這幫猢猻洗劫一空。喫飽喝足，它們見小楠人長得秀氣，還故意轉過身，把紅撲撲的屁股對着她。
惹得小楠嘟着嘴說道：“迅哥哥，你瞧這些臭猢猻，喫飽了還來欺負我。就好像一點兒都不怕你的佛山無影腳一樣。”
柴迅本來在一旁叉着手看熱鬧，看得正起勁兒。聽到小楠如此說，立馬擼起袖管，捲起褲腿，對着猴羣齜牙咧嘴，作勢待發。
偏巧猴王是個不曉事的，見柴迅這樣子，還以爲他是要跟自己爭奪猴王之位。
當即從地上拾起一枚核桃就朝着柴迅扔來。
“喲，還反了你了？”柴迅把身一低，讓過那枚來勢洶洶的核桃。
身後的蕭綽卻根本沒防着，只聽腦門一聲脆響，額上差點兒被砸出個坑來。氣得她跳腳罵道：
“柴迅你這忘恩負義的敗類，我幫你解決了餘長江這個心腹大患，你卻連只猴也不幫我對付，我看咱們師姐弟之間也沒什麼情義好講了。從今往後，就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吧。”
“那好，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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