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不急不緩，很輕。
白辰有些僵硬的轉過了身子，但一見來人，白辰真的是驚呆了，爲什麼會是他，他爲什麼會在這裏。
白辰想過是南宮婉情幽折返了回來，也想過是段紫蘿那丫頭故意不說話，悄悄靠近逗自己，甚至還覺得也有可能是那個同樣覬覦自己的東老。
但白辰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來人會是他！
一襲飄逸白衫，半披半束的黑色長髮，手持一未打開的烏木摺扇，俊逸無雙的面孔，溫文儒雅的氣度。
柳相。
這個只是一面便給白辰留下深刻印象的人類。
但他爲什麼會在這裏？爲什麼會來這裏？
柳相在距白辰三米外站定，溫聲道：“在下柳相，敢問閣下名諱？”
彷彿在他面前的不是一隻小獅子異獸，而是一個平輩而交的人類。
白辰微微一愣，甚至有些不確定的左右扭頭看了看，這傢伙是在跟自己說話？
但白辰站在渡口邊緣，左右又哪來的人，別說人了，鬼都沒一隻。
確定這傢伙是在跟自己說話，但白辰一時同樣不知該如何作答。
而且就算說這傢伙也不一定聽的懂啊。
“早就聽聞恆山雪景乃是一絕，比起極北之地大開大闔的冰天雪地，多了幾分江南園林的婉轉情調，倒也所言非虛。”
不見白辰迴應，柳相卻倒也是毫不見外，緩步走到白辰身邊，完全不顧白辰渾身肌肉緊繃，如臨大敵的模樣。
不過直至走到白辰身邊，與白辰一同站在渡口邊緣，柳相也未對白辰如何，而是眺望着湖對岸的雪景，頗爲專注。
而白辰可就沒那麼悠哉了，而是死死的盯着柳相，心中頗爲緊張。
但偏偏在這麼一個緊張無比的時候，白辰的腦袋中卻不禁冒出來了一句話，一句很跑偏的話。
那日賞雪，你從未看我，我從未看雪。
雖然有些符合現在的情況，但其中的涵義卻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好吧。
白辰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想這些，但想法這東西，真的很難控制。
“雪色，月色，絕色。”
良久，柳相輕聲感慨，隨即收回了視線，看向一旁依舊緊張無比，卻不敢有什麼動作的白辰。
他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需要我幫你殺了南宮婉情嗎？放心，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白辰心中頓時一震，不禁脫口而出，“開什麼玩笑？”
“在下並未開玩笑。”柳相的右手從摺扇的末端，滑到了摺扇的頂端，抓住。
白辰又驚了一下，不過因爲今天晚上驚訝的事情太多了，特別是這個柳相，白辰對於震驚這種情緒已經有了不小的抵抗力。
於是很快，白辰問道：“你能聽懂我說話？”
“自然。”柳相頷首。
白辰不禁眉頭微皺，自己的交流方式，說是“說”，但其實真正的形式是一種聲音寄託的精神波動。
這樣的話，人類也並非一定聽不懂，只是武者的話，似乎並不擅長精神方面，可能需要稍微高階才能聽懂。
或許老爺子說的“法修”會更擅長精神力？
不過無論如何，都能說明一點，這個柳相真的很不簡單。
沉默片刻，白辰的腦袋閃過無數思緒，才道：“你剛剛都看見了？”
“知道。”柳相如此回答，並未點頭。
“你爲什麼要幫我？你有悄無聲息殺死南宮婉情的實力？她可是很不簡單。”
“因爲我想。”柳相嘴角依舊含笑。
沉默了許久，白辰道：“如果我說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你還會殺她麼？”
柳相溫和笑道：“你搞錯了一件事，我想的並非殺她，而是想幫你殺她，當然，如果你不需要。相自會尊重你的選擇。”
似乎是感覺不到柳相的惡意，亦或者是被柳相的“溫和氣場”所感染，白辰放鬆了一些。
“你這個人類很奇怪，居然會對一隻御獸說這些。”
“爲什麼人類就不能對異獸說這些呢？萬物平等，衆生皆螻蟻，難道螻蟻間還非要分出個上下尊卑麼？”
“即使真的是螻蟻間，也有蟻后，蟻王，兵蟻，工蟻，上下尊卑一直是存在的。特別是對於你們人類之間，你們人類不是一直信奉什麼自我之上，衆生平等，自我之下，皆爲螻蟻麼？”
柳相啞然失笑，白辰則是默默的看着他。
不知不覺間，這場談話的內容已經嚴重跑題，不過談話的雙方卻皆是並未覺得有絲毫不妥。
柳相隨手搖着和上的摺扇，笑問道：“你似乎有些仇視人類？”
白辰咬了咬牙，自己其實並不想仇視人類，在自己經歷獅生最灰暗的時光，白辰也還在給自己找理由不要去仇視人類。
但自今夜，自南宮婉情對自己做的事後，白辰心中的曾經已經要淡去的怨氣，再次席捲。
“如果你有我這樣的經歷，你也會的。”
“既然如此，何不離去？何必寄人籬下？”
“契約，以及那個女人的威脅，你不是知道麼？”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解決一切憂慮。”
“你爲什麼要幫我？”白辰眉頭緊鎖。
“我想啊。”柳相笑了，“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白辰沒說話，只是那表情就像在反問：你看我信麼？
柳相無奈搖頭一笑，隨即手持摺扇指向空中，道，“你看。”
白辰看去，寒月如玉盤，懸掛於正空，片片雪花肆意飛舞如月宮灑落的桂花雨。
“再看。”柳相手中摺扇指向湖對岸。
白辰看去，被積雪染成銀裝素裹的樹木在月光下真如傳說中的月桂樹，與幽深寧靜的湖面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看見了什麼？”柳相溫聲問道。
白辰隨口道：“景色不錯。”
柳相微笑頷首：“月下，雪中，湖畔，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一見如故，我想幫你，很奇怪麼？”
白辰有點無語，他怎麼也沒想到柳相會說出這麼一番話，頓時看着柳相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
半響白辰才憋出了一句話：
“我是公的，哦不，我是雄獅。你還是別打我主意了，就算變人，我也變不成獸耳娘。”
柳相微微一怔，隨即笑了，“公的也不是不行。”
白辰驚呆了，緩了緩才呆呆的說道：“我不是人。”
“我知道。”柳相笑着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好了不跟你這可憐的小傢伙逗趣了，如果改變主意可以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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