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孫明勤沒有猶豫地否認：“沒有，爸爸不喜歡她，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孫憬樂看着他。
然後緩緩撇開了眼睛，低低的、乾澀道：“我不明白。”
顓孫明蹲在他面前，撫觸微微蒼白的小臉：“哪裏不明白？把你心裏的疑問告訴，好不好？”
孫憬樂輕輕推開他的手。
許久之後，慢慢道：“從我出生到五歲，都沒有你。你突然出現，告訴我，你會愛我和媽媽、會好好照顧我們，和你在一起之後，其實媽媽很高興，眼睛每天都是亮亮的。”
“可從那個瘋女人出現後，媽媽又不高興了。我聽到乾媽跟媽媽說‘可以哭’，媽媽說她沒事。可她會在半夜的時候偷偷過來看我，然後偷偷掉眼淚。”
“她是在透過我看向你。”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光影淡淡，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臉孔，“從一個人的臉，看向另一個人。想要看穿一些什麼、得到一些什麼迴應，但不是同一個人，又能得到什麼？”
他自己回答了自己。
“什麼都得不到。”
他又重複，語調生硬地微微上揚。
“什麼都得不到！她什麼都得不到！”
顓孫明勤知道，孫穎不會與他講這些。
他驚訝於孩子那麼小，竟然真的什麼都知道、也什麼都懂！
“我……”
孫憬樂打斷他、問他：“大人說那個瘋女人的臉，是你喜歡的，是嗎？”頓了頓，他補充，“我希望你說實話，你的欺騙，會讓我下定某種決心，但如果你不在意我，那無所謂是否欺騙一個小孩子。”
“曾經是。”
“那你看到媽媽傷心了嗎？”
“是，看到了。”
“爲什麼你什麼都沒做？”
“我不敢。”
“爲什麼？”
他的質問咄咄逼人，讓人想不到這只是一個七歲還不到的孩子。
顓孫明勤在他的責問下，也當真生出了心虛與緊張來。
“我怕和那張臉接觸，怕媽媽會誤會是我想見她。我心存僥倖，覺得有乾媽去對付那些壞人，我可以躲在後面，只要確保自己不去接觸那個女人，媽媽就會知道我的心意。”
孫憬樂多少失望：“乾爸做得很好，你爲什麼不學？你的態度，讓我懷疑你所說的那些好聽話，到底有幾分真心。”
顓孫牽住他的小手，緊緊地握在手心裏：“抱歉，是我做得不好。爸爸會改進，再給爸爸一次機會，好不好？”
孫憬樂溼潤了睫毛：“我給你機會，有用嗎？難道不是因爲你對我根本沒有那麼愛，所以你纔不會明白，身爲母親，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惡意傷害的！我的病、我被傷害，一定程度上，就是你的不作爲才造成的，不是嗎？”
他說得平靜，卻也字字尖銳，和孫穎不久前跟自己說過的話重疊，在顓孫明勤腦子裏攪成一片喧鬧。
【你爲什麼什麼都不做？】
【是不屑下手？還是根本就是捨不得？】
【沒有對比，我或許能冷靜下來，但徐宴爲什麼就能做到讓青沅安心？你卻做不到？】
【那賤人爲什麼敢一而再到我面前挑釁？不是你給了她錯覺，讓她覺得自己靠着那張臉，可以得到你的包庇嗎？】
顓孫明勤只覺腦仁兒一陣刺痛，血液倒涌。
半蹲的動作一晃，他跌坐在草坪上。
孫憬樂看到他臉色刷白，到底不忍心，從石凳上跳了下來：“爸爸！”
顓孫拉過他，緊緊抱在懷裏：“沒事，爸爸沒事。沒事，讓爸爸抱一會兒，好不好？”
孫憬樂沒動，任由他抱着。
日光流轉，投落在地上的樹影變幻着姿態，然後被一陣遠處飄來的陰雲遮蔽。
客廳裏。
工具人百里阿蘭一身利落而來。
青沅看到她就知道，是顓孫明勤交代了什麼。
“孫穎被栽贓的視頻已經找到，顓孫先生髮了副本我交給了警方，並委託我作爲孫小姐的律師。”百里阿蘭從公文包裏取出幾份文件以及一份委託書，推到孫穎面前，“委託書需要孫小姐簽字。”
孫穎愣了一下。
看過了百里草擬的起訴書和視頻。
雖然早做好了這個污點會一直跟着自己，但看到證據擺在面前，她還是有種鬆了口氣、一身輕鬆的感覺。
然後利索簽下字。
百里字句平穩乾脆：“雖然胡千千當初沒有直接說出‘就是孫穎推的我’，但她放出那段視頻的時間點、所配的文案，都極具暗示意味，且引起了巨大的負面作用，讓孫穎遭遇長時間的網暴，這就已經構成誣陷罪，並且情節嚴重。”
孫穎微微蹙眉：“但操作的都是她的經紀人，發出的賬號也屬她經紀人。”
“我已經跟她經紀人溝通過，經紀人願意出庭作證，指認一切都是胡千千所指使。”工具人百里阿蘭大律師微笑，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訴大客戶：“孫小姐放心，我出馬，十年打底。”
十年。
孫穎覺得，太短！
也到底來得太遲了！
不過十年牢獄，也不是胡千千所有懲罰的結點。
從胡千千答應頂着這張臉算計人開始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了她這輩子除非自我了結，就不會再有好日子過！
胡千千被拘留的時候，人還在醫院。
正拿着手機在編輯信息，準備把自己悽慘的樣子給顓孫明勤發送過去。
手腕被銬上的下一瞬，制服叔叔很貼心地給罩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然後直接把人從病牀上拽了下來，一路直達拘留所。
進了拘留所的姜阮阮、哦不，是胡千千，畢竟在這種地方只有本名，當然不肯死心，大吵大鬧，要見顓孫明勤：“我是他最愛的女人，我有他最喜歡的臉！他不會不管我的！你們去告訴他，我想見他，他一定會來的！”
“你們憑什麼不幫我去說！”
自然了，沒有人會搭理她。
幾次以後也就沒再蹦躂了。
因爲在她第三次這麼鬧的時候，直接被關進了小黑屋。
那種閉塞黑暗無人迴應的地方，足以讓一個嬌滴滴的十八線小明星害怕到崩潰了。
好不容易回到有光線、有人氣兒的地方，胡千千小心翼翼的很，和同監的人說話也是小聲小氣。
但她消停，並不代表別人就這麼放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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