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投胎是門技術活兒

前前後後二十多輛大車一輛車隊。這是從漠北歸明的僞元樞密知院張玉的家眷。前後有五十名騎兵護衛。身穿的是大元的鎧甲，拿掉了兜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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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大元朝二品的樞密知院。降明以後被招致燕王朱棣麾下燕山衛爲百戶官。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張玉是僞元漢將裏面出類拔萃的人物。他知道，降將初始是不可能得到重用的。畢竟需要考慮從龍重臣的情緒。我們打死打生，你丫舉個白旗就跟我們同殿爲臣。同殿爲臣也就算了，還跟我們同級？感情我們白玩兒了？還不如陣前反水的二五仔？這樣當然不行，哪怕是上位者願意接納。下面的人也會給小鞋穿。

張玉早就做好了在陣前奮勇殺敵取功名的打算。傾盡家財遣散了親兵。剩下這五十個都是沾親帶故的族兵，不願意離開張玉身邊。車中是十歲的嫡長子張輔和元妻王氏爾容，王氏乃是元朝樞密院判王執中之女。以及一個小妾小王氏，是王氏嫁過來的通房丫頭。婉兒十月懷胎已到生產時候。但是現在也不得不趕路。好在路上流民中找到了穩婆。就帶上了一起往北平趕路。

“老爺，還有多久啊？”王氏身邊的榮媽媽拉開車簾問道。

“快了，這裏離雞鳴驛還有二十里。一會兒功夫就到了。婉兒可好？”

“回稟老爺，婉兒還好。穩婆說還能等等。”榮媽媽看了眼後面那駕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大車。

“踏踏踏踏”三個騎士身着嶄新的鐵甲向着車隊疾馳而來。張玉一舉手，車隊在路邊停下。

“燕王府麾下親兵飛騎營把總馬辰奉燕王之命前來迎接張知院。”馬辰在馬上拿出腰牌舉在手中。

“某不是知院了，某就是一個百戶官。百戶張玉見過上官。”張玉在馬上向對方施以軍禮。

“聽說張百戶有家眷要生產，下官在雞鳴驛已經安排好了淨房。請儘快趕路吧。”

張玉示意車隊繼續上路，向馬辰請教：“敢問馬把總，燕王怎麼會想到我這個小小的百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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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辰笑着說道：“是道衍法師向燕王推薦了你。我們這種廝殺漢哪裏知道燕王和道衍法師心裏想什麼。不過，燕王和道衍法師到了雞鳴驛。等下你自己問唄。”

張玉心裏不解，但也不願再向一個小小的把總請教。雖然現在不過身爲百戶，但是大元二品樞密知院的驕傲還是在的。只要有機會立戰功，他認爲自己很快能回到中樞高官隊列。

二十里，一個時辰就到了。有馬把總，進城沒有任何阻礙。雞鳴驛元初建立的北平附近最大的驛城。正正方方一座城。城牆高達五丈，每條城牆有一百五十丈。城中最大的驛館坐落在城東北。車隊從北門入城很快就到了驛館。驛館邊門沒有門檻的，專走馬車用。爲了小王氏生產方便，裏面的淨房被拆了半堵牆和門檻。馬車轎廂拆了下了，驛館內的驛卒七手八腳的直接擡了進去。張玉和王氏瞠目結舌的看着這些人忙前忙後。家中的老管家拿着幾袋銅錢也不知道往誰手裏面塞。這時候，走過來一位身高高大，面目冷峻的僧人。身邊一個身材偉岸劍眉星眸，身着一身道袍。頭髮挽起來插了一根白玉簪子。馬辰見了一愣，行了軍中禮儀：“見過燕王！見過法師！”

張玉就是再笨也能猜得到這和尚應該就是道衍和尚了。但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燕王朱棣會親至。直到王氏在他身後杵了一把才反應過來。

“僞元降將張玉拜見燕王殿下、道衍法師！”

朱棣大步上去一把扶起張玉，沒讓張玉跪下：“世美無需行此大禮。讓她們女人去忙，我們到前面等着就是。放心吧，王府中的老手都在。”

“張知院，請！”道衍和尚在旁邊一伸手，張玉更緊張了。

“某一個降將，未立寸功。哪裏當的起燕王和法師的錯愛。”

“走走走，先去坐下。喝杯熱酒驅驅寒。這是？”朱棣一邊拉着張玉往前廳走，一邊指着從馬車上下來身量高大的張輔問道。

“犬子張輔，快過來見過燕王殿下和道衍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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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燕王殿下！見過道衍法師！”張輔長得像母親王氏，目如朗星面似冠玉。身條有高大，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十歲的孩子。

道衍和尚不禁多看了幾眼。道衍和尚所學頗雜，儒釋道都有涉獵。也學過相人之術。見過張玉畫像後便竭力向燕王推薦。讓燕王將其招致麾下。道衍看出張玉的面相是輔佐從龍的命格。今日見到張輔更加篤定了要拉攏張玉一家的謀劃。

一行人來到前廳，酒水席面早已準備妥當。在這種小地方，一夜沒什麼名貴的菜式。關鍵都是熱氣騰騰的。屋子裏面的火龍也燒的火熱。讓趕路大半日的張玉一行人身子一暖。有王府親兵過來個給張玉卸甲，幫張輔洗手淨面。洗漱完畢一行人坐上了酒席。燕王手一揮：“來來世美。我等都是軍漢出身不講虛套。先喝幾盅熱酒暖暖身子再說。”說完就給張玉滿上了一盅。張輔當即站起爲父親向燕王回禮，並端着酒壺給燕王和道衍和尚滿上。兩人看着張輔頻頻點頭。給兩位倒完以後，張輔還給馬辰倒滿了一杯熱酒。馬辰驚訝之餘剛想起身行禮，被道衍和尚有用眼光阻止。張輔循規蹈矩的回到座位上，給自己倒了杯醪糟。然後端起杯子等着父親祝酒。

“罪臣張玉新降大明，未立寸功。卻得燕王如此青睞。無以回報，當奮勇殺敵！多立戰功！先乾爲敬。”一口把杯中熱酒乾了。張輔看着父親喝完了酒。也一揚脖兒把一碗熱醪糟給幹了。看的燕王、道衍和尚哈哈大笑。

“世美不要再提什麼罪臣降將了。我等同殿爲臣，爲大明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盡一份心力。未來張將軍將在燕山衛，你現在的親兵五十騎繼續保留。我給你再補足一百騎。”燕王一口乾了杯中酒說道。

“張將軍對僞元的實力和部署都瞭如指掌，接下來希望張將軍爲北伐多盡心力。”道衍和尚也一口乾了杯中酒。

馬辰在大boss面前變得不會說話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只能把酒一口乾了。

朱棣看着張輔眼中都是喜歡：“可學過武？”

“五歲上就跟着父親站樁射箭。現可開一石弓。不過最多隻能射三箭。”

“不錯！有乃父風範！來！”朱棣從腰間玉帶上一個小皮袋中掏出一個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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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輔大大咧咧的伸手接過：“謝王爺賞賜！”張玉一驚，想阻止也來不及了。臉上驚現尷尬神色。

“好好練！什麼時候能開三石弓我就把我的弓給你！”

“謝王爺錯愛。某不善言辭，某定爲燕王執鞭墜鐙！”張玉知道這時候必須要表態了。燕王和道衍和尚一起過來迎接自己這個新降百戶是爲了要自己賣命啊。但是，作爲降將的自己又有多少選擇呢。

“恭喜燕王得一員虎將啊！”道衍向燕王敬了一杯。

“可惜，按規矩只能給個百戶。世美就是做個指揮使也是綽綽有餘啊。”朱棣貌似可惜的說道。

“功名祗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以父親的武藝，只要有機會。進階並非難事。”張輔看着父親，滿眼的崇拜。

“哈哈哈哈！好！虎父無犬子！孤也等着你建功立業的那天！”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燕王對張玉說道：“孤在北平城給張將軍置辦了一間宅子，稍顯寒酸。請不要介意。有什麼需要隨時說。王府還是也有點餘糧的。”

張玉聞言起身行禮，張輔跟着父親一起。正兒八經的給燕王行了一個禮。張玉剛想開口，門外想起了穩婆的聲音：“恭喜將軍，喜得貴子。母子平安！”“恭喜世美！”朱棣舉起酒杯。張玉父子趕緊站起回禮。道衍掐指一算：“雖是庶子，但這孩子命格高貴。對張家助力很大啊。恭喜張將軍喜得麟兒啊！”

張玉謝過兩個貴人，帶着大兒子就跑到後院去看兒子了。雖然是庶出的，但是武將人家講究的是子嗣旺盛。就是出去打羣架也不喫虧啊。

路上張輔問道：“父親，爲何如此低調謙卑。”

張玉嘆了口氣：“你父親身爲降將又只是個百戶。有何資本倨傲？我看燕王所謀甚大。身邊的道衍法師也不簡單。而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我豁出命去你們才能過上好日子。家族家族，總有人要多付出點的。”

說着就到了產房門口，由於拆了門和半堵牆。掛了張厚厚的棉被。裏面聽得出孩子洪亮的哭聲。王氏掀開門簾走了出來，看到張玉笑着說道：“放心吧，大人沒事。小的可有勁了。一腳把穩婆手裏的銅盆都踢掉了。”

“好好好！賞賞賞！”張玉子嗣單薄就這麼一個兒子。現在又有了一個兒子，雖然是庶子也是很令人振奮的事情。

“燕王早就差人賞過了。這燕王是看中你了還是看中我們家張輔了？”

“我畢竟是樞密知院，二品高官。對僞元剩下的兵力將領的影響力不言而喻。燕王拉攏我也是爲了北伐的功勞。現在藍玉、傅友德、馮勝等從龍老將都如日中天啊。”張玉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正說着，進來一羣工人。領頭的給張玉行了禮。直接上前補牆按門。不一會兒房子就搞定了。裏面的婆子出來跟工頭說了幾句，就讓工人們進去拆大車了。張玉和張輔一起進去看小孩兒。張輔看到蠟燭包裏面包着的小小人兒，把手升了過去。小人兒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指。

張輔開心的叫道：“父親！父親！他喜歡我！”張玉這時候正在安撫婉兒。回過頭看到這幕也頗爲驚喜。

王氏則笑着說：“看來這兄弟兩個感情會很好。婉兒，你放心。孩子你自己奶。我不抱走。我們家沒那破規矩。他們兄弟以後都要幫張家爭功名的。都是張家的種！”

婉兒哭的一抽一抽的：“謝謝姐姐體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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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好了好了，別哭壞了身子。我們情同姐妹，一起嫁過來的時候沒你。那段日子真難熬啊。”

張玉在旁邊也不說話，臉漲的通紅。張玉的母親並不喜歡這個媳婦，剛剛過門的時候時常刁難。因爲孃家父親只是五品院判。直到後來升任樞密院同知纔有所改觀。婆婆太過勢力讓媳婦很難做。這張玉又是個孝子。所以王氏在生下張輔之前日子過得也算如履薄冰了。

張玉順利入職燕山衛，張輔則被朱棣招致王府中帶在身邊教導。儼然是當做親衛培養。

一晃十年過去了，期間張玉在洪武二十一年以前哨斥候的身份參加捕魚兒海之戰。在歸降的元將觀童找泉水的時候，張玉發現了北苑小朝廷在捕魚兒海東北百餘里處。派出五騎告知中軍大帳，自己帶着百餘騎在外圍捕殺元軍斥候。等了一天一夜，王弼帶着先鋒八個千戶趕到。王弼率本部兩千騎及八個千戶的鐵騎衝擊北元大帳。脫古思帖木兒以爲明軍不熟悉地形又找不到水源疏於防備被殺的大潰。

張玉則率領手下百餘騎繞過大帳直撲輜重營。一邊放火一邊讓動蒙語的騎兵大喊大漢已死。並將軍馬牛羊放出圍欄阻止潰兵。爲中軍主力趕到爭取了時間。張玉繞過僞元太尉蠻子和僞元太師哈剌章的薛祛營，在其後方挖了幾千個陷馬坑。埋伏在草甸邊緣。當太尉蠻子被郭英殺死，薛祛營向呼倫泊逃去的時候進入張玉挖的陷馬坑羣。結果大量騎兵坐騎摔斷馬腿。張玉此時招呼百騎拉起側臥的戰馬收割薛祛軍人頭。一戰收割一千三百餘首級。在大軍趕上來的時候先一步進入了後營。俘虜大批的皇室成員，包括前大汗愛猷識理達臘的后妃、脫古思帖木兒的后妃、次子地保奴以及公主等幾百人。大批的輜重。張玉守着後營，直到中軍前來才交接給了郭英。把俘虜北元官僚兩千餘人的功勞拱手相讓。然後悄然退走外圍。還送了同爲燕山衛的飛騎營馬辰三百多顆薛祛軍人頭。這一戰讓張玉在幾乎所有大將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夜幾隻鐵騎前出繼續追趕潰兵，而作死的藍玉竟然睡在了脫古思帖木兒的大帳之中。還強暴了脫古思帖木兒的后妃。面對美麗的蒙古王妃，竟然說道：“靖康之恥，宋朝嬪妃、公主受盡的侮辱就由我藍玉來報仇吧！這個傻缺，靖康之恥你找女真人去報啊。蒙古人滅金的時候對待金國後宮可是比當年完顏宗翰、完顏宗望殘暴百倍。

這妞也是個烈性的，差點騸了藍玉。一擊不成就自刎了。這下捅了馬蜂窩了。延安侯唐勝宗、武定侯郭英都過來看永昌候藍玉的熱鬧。大帳中，藍玉赤身裸體滿身獻血。地上白花花的后妃屍體躺在血泊之中。十二歲的地保奴大聲叫着可敦要衝進來被藍玉的親兵攔在帳外。場面一時相當難看。這一幕被錦衣衛在軍中安插的暗樁看了個清。連藍玉脫褲子時候對后妃說的那些混蛋話也記得一清二楚。

張玉在捕魚兒海的戰功讓其獲授濟南衛副千戶，沒過多久升任安慶衛副指揮僉事。

洪武二十三年，張玉再次隨涼國公藍玉征討羈縻柔遠州遠順、散毛諸洞。斬獲頗豐，回來後均賞賜給了親兵及陣亡親兵的家眷。

洪武二十四年春，元遼王阿扎失裏寇邊。張玉隨穎國公傅友德討之。戰況膠着，至七月燕王率燕王衛北上。在磨鎌子海、蘭尖山處深入黑松林中熊皮山。斬獲人口數萬牲畜無算。張玉累功回燕山左護衛，任指揮僉事。正式隸屬燕王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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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五年，張玉隨燕王朱棣出塞再次深入黑松林隨徵野人諸部。主要是北逃的元軍和女真部落。作戰曉勇且足智多謀。在燕軍諸將中有張玉善謀，朱能善戰的譽贊。

張輔跟着朱棣參加了洪武二十四年、二十五年兩次征討黑松林的戰鬥，很快的成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