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夯貨

一路信步而走，百里路程整整走了兩天，第三天早上，白澤從山林中修煉醒來，已經能看到梵雲城了。

打了一趟《抱朴拳》，白澤直覺神清氣爽，正準備趕路，忽然頭頂傳來一個聲音：“小娃娃，你這套拳法倒是挺有趣的，只是修爲嘛，差勁了點！”

白澤笑了笑，擡頭看向樹杈上坐着的白髮老人，拱手道：“讓你賤笑了！”

那老頭鶴髮童顏，聞言哈哈大笑，指了指白澤，笑罵道：“小娃娃不老實，拐着彎罵我呢！”

縱身一躍，從樹杈上躍下，個頭矮小，堪堪到白澤腰部，而後湊近白澤，使勁抽了抽鼻子，頓時氣急敗壞罵道：“呸，大清早的，身上都不帶早飯的嗎？”

白澤微微一笑：“如不介意的話，去梵雲城，我請你喫早飯。”

“好啊好啊！”老頭喜的直蹦，“我要喫豆腐腦！”

白澤不語，轉身就走。

“哎哎哎，小娃娃，你就不能尊老愛幼，揹着我走嗎？”老頭不依不饒，快步追了上來。

白澤莞爾，不再理會這位早就被他透了的老頭，一邊打拳一邊前行。

“照你這麼個打法，這輩子也練不出什麼高明的拳法咯！”老頭吹鬍子瞪眼，咋咋呼呼道：“要不你拜我爲師吧，咱練什麼拳啊，練氣、練法術，雲裏來霧裏去，多瀟灑？”

只是白澤好像變成了聾子，完全沒聽到。

一路聒噪，好不容易到了梵雲城，那老頭瞬間就像來到了天堂，這裏瞅瞅那裏看看，大呼小叫像個老頑童。

隨便找了間早茶店，老頭果然點了一碗豆腐腦，白澤要了幾隻香菇肉丁包，感受着五穀之物的營養被身體吸收，食物殘渣一路被消化，一路遊走，白澤忍不住嘆了口氣，練氣士不食人間煙火，餐風飲露就真的好嗎？

人類的身體經歷無數年的進化，器官都有其獨特的功能，若不食人間煙火，胃、腸豈不要慢慢退化了？

就算喫丹藥，喝瓊漿玉露，那腸胃的蠕動功能也成了擺設，既然如此，人體要這些器官幹嘛？

“其實說到底，喫人間煙火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從最開始的細嚼慢嚥，到胃部蠕動吸收營養，到最後食物殘渣的排出，五穀之‘毒’對修煉的阻礙，對無垢琉璃金身的玷污，其實都是修行的過程。”

想到這裏，白澤看向那飯都堵不住嘴的老頭，笑道：“再來一碗？”

“要得要得！”老頭大喜過望，直接點了三碗，白澤也要了一碗臘八粥。

一頓飯喫完，通體舒泰，白澤拍了拍鼓脹的肚皮，心滿意足。

那老頭也喫的滿頭大汗，連頭髮都歪了一大半。

白澤看了看他的頭髮，笑笑不語。

等三碗豆腐腦下肚，老頭一邊擦汗一邊哇呀呀大叫：“好喫，真好喫，可比昨天那戶人家的臘八粥好喝多了，好久沒喫這麼飽了，小娃娃，你很不錯！老神仙我很滿意！”

白澤指了指對方滿嘴的紅油。

老頭掄起袖子就擦，一邊擦嘴一邊笑道：“小娃娃，你要去哪裏？這江湖危險，我看你一人更危險吶，要不跟老神仙我結個伴？畢竟我好照顧你嘛！”

白澤咧了咧嘴，又指了指老頭嘴上。

老頭擺擺手道：“無礙無礙，紅油嘛！”

白澤輕咳一聲：“倒不是紅油，而是…這位…老人家，你的鬍子掉了！”

“哦，鬍子掉了…啊？鬍子？”老頭急忙捂住嘴。

白澤哈哈大笑，昨晚他早就發現這小傢伙了，什麼老頭，只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而已，練過幾手莊稼把式，不是修煉之人，躲在樹杈上一晚上大氣也不敢出，許是早上看到自己打拳，認爲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山下武夫，便沒了小心謹慎之心，這才跳下樹杈跟自己搭訕。

“那個…那個…”小姑娘又是尷尬又是侷促，手裏拿着兩撮鬍子，貼上也不是，不貼也不是。

“哈哈哈！”白澤大笑，“行了，別打扮了，好好一小姑娘，爲啥非要扮老頭呢？”

小姑娘哼道：“我難道不像一個嬉笑人間的山上高人嗎？”

“嗯，挺像！”白澤笑道，“咱們就此分別吧，你也回家去吧，小姑娘家家的，亂跑什麼？”

“我堂堂大力幫幫主，回什麼家？”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一看就是個鬼精靈。

白澤靠在椅背上，抱着膀子斜眼等着小姑娘，也不說話。

那小姑娘被瞅的有點心慌，只好哭兮兮的娓娓道來。

據她說來，她是梵雲城附近一小村莊人氏，父母早亡，這些年喫百家飯長大的，在村裏跟一幫小夥伴們組建了一個幫派，名爲大力幫，整天都在幹“大事”，昨天跑到梵雲城“劫富濟貧”，卻被人抓了個現行，有幾名“兄弟”被對方扣押，她又不敢回家報信去。

在城外樹林苦苦熬了一宿，原本打算今天回到梵雲城再想辦法的，沒想到吃了個早餐，妝都“卸”掉了。

白澤當然是不相信的，於是兩人大眼瞪小眼。

許久，白澤嘆了口氣，“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三下五除二扯掉身上的裝扮，露出一張又黑又瘦的小臉，一邊使勁將假髮假鬍鬚塞進懷裏，一邊說道：“我不是說了嘛，我們幫派叫做大力幫，我又是幫主，幫派的名字肯定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呀，本幫主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夯名貨！”

“夯…？”白澤用盡全身力氣眨了眨眼，“姓夯？”

小姑娘挺起胸膛，認真說道：“對，村裏人說就是力氣很大的意思，聽村裏人說，我爹也叫夯貨，所以我就叫小夯貨！”

白澤認真看了眼小女孩的眼睛，以手扶額。

沒有說謊。

但這名字……

夯貨……

不過可以斷定的是，這小女孩的確父母早喪，沒讀過書，所以根本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算了，你以後就跟着我吧，你這名字不好，我給你改個名字，如何？”白澤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心情有些低落。

小女孩一拍桌子站起來，哼道：“我這名字哪裏不好了？”

白澤一時語塞，想了想，道：“那這樣吧，咱們先想辦法救出你的幫衆，如何？”

“好好好！”夯貨大喜，可轉瞬就愁眉苦臉：“可你那三腳貓的假把式，不夠看啊！”

白澤揉了揉眉心，越想越氣，擡起手在小姑娘額頭上狠狠上了暴慄：“帶路！”

金壤洲的冬天天氣反覆無常，早上還豔陽高照，這會就昏暗下來，北風呼嘯，有雪粒子稀稀落落的砸落下來。

小姑娘縮了縮脖子，沒了假髮假鬍鬚，反倒很冷。

白澤不理她，催促了一聲。

“你別催呀，我們大力幫昨天也是頭一次跑這麼大的城裏來行俠仗義，讓我好好想想地兒！”她縮着脖子左顧右盼，走了好一會，忽然一拍手，指了指前面一座六層高樓，喜道：“就這裏了！”

白澤擡頭一看，直覺腦袋有些發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