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的紙紮店，夜半三更還點着一盞白色的紙燈籠，在冷風中晃晃悠悠。
三個人影出現在門口，輕輕叩門，乖巧站立。
很快裏頭傳來聲響，男人罵罵咧咧地開了門，讓三人進了店，還吹滅了燈籠。
蘇馨月三人進了門後，沈一臉色大變，瞅着他們，立即拿起桌子上的一大罐子水，讓他們站在原地，然後朝着蘇馨月和唐桃各自噴出一口水來。
被混着唾沫的水噴了一臉，唐桃雙眉緊皺，抹了一把臉。
蘇馨月默默承受着，感覺到沈一又朝着她噴出一口後，趕緊閉上眼。
沈一對着蘇馨月連噴了三口才擦拭嘴角，“都是晦氣，你們去那賭坊怎麼還能帶回來這麼多晦氣。”
說完他搖搖頭，捏着鼻子到了少年面前。
看着一臉黢黑，陰鷙瞧着他的少年，沈一冷笑一聲，直接指了指手中的水罐，對着山易不客氣道：“你身上最多，我是直接噴你，還是倒你？”
山易不出聲，擡起眼，乖戾地掃過他，“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晦氣？”
經常被說有晦氣，沈一還以爲他沒脾氣，沒想到小狼崽會在這時候爆發。難道是今日受了刺激？
沈一臉上笑意不減，正要開口擠兌，便瞧見一個影子閃了過來，將他手中的水罐拿了過去。
來的人將蘇馨月和沈一都驚到了，他們全部將目光落在了少女身上，看到她微微仰頭，帶着討好的笑意對着沈一說：“沈叔叔，我來給他驅散晦氣也是一樣的是吧？”
她一手抱着水罐，一手去拉身後少年的袖子，直接順着摸到他的手，牢牢握住。
男人不置可否，轉身瞧着面色陰沉，即將爆發的蘇馨月，“馨月，和我離開，我要去燒熱水，你們身上太多晦氣，需要去除乾淨。”
說着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指了指櫃檯的乾枯的柚枝，慢悠悠道：“你剛纔碰了他，爪子要洗乾淨哦，記得用枝葉掃他。”
瞧見離開的沈一，蘇馨月心中微微發悶，她撇頭，瞧見了唐桃與山易相扣的手，嘆了一口氣，朝着沈一快步走去。
兩人談話聲漸行漸遠，唐桃頓時全身一軟，鬆懈下來，她轉頭瞧見面色依舊不好的少年，立即去拿了放在櫃檯上的枝條，“我幫你驅邪吧。”
少年抿了抿脣，別開眼，“他不想我來。”
唐桃怔愣，搖搖頭，“別這麼說。”她不想山易大半夜被趕出去，外面已經要入冬了，挺冷的。
她面對死氣沉沉的少年，想引起他的注意，壞心眼用枝條掃了一下他的腦袋，結果將枝條勾着他的髮絲。
“欸，我不是故意的。”
她抿脣，頓時有些心虛，趕緊去搬了一把凳子過來，讓山易坐在上面，她幫忙解開。
但纔去搬了凳子回來，掛在他腦袋上的枝條就被他拿下來了。
動作真快。
“山易。”唐桃笑眯眯地放下椅子，將他手中的枝條抽走，把他按下來，坐在椅子上，悄悄湊着腦袋上前。
“沈叔叔那人沒有壞心眼，等我去打聽了晦氣是什麼再說，要是故意針對，咱們就在他喫的飯菜裏，給他下三倍鹽巴。”
她的把戲十分幼稚，也只有她覺得這是懲罰，真是三句不離喫的，連被替嫁給山神都要帶着鹽巴。
冰冷的驅邪柚子水甩在身上，少年乖張的氣焰收了回去，坐在凳子上，用溼漉漉的眼眸瞧着唐桃看。
看得唐桃心驚，她趕緊別開視線，唸了幾句阿彌陀佛才靜下心來。
“一甩驅邪祟，二甩趕晦氣，三甩好運來，多甩滿福來。”
冷靜下來的少女念着自己編的順口溜，朝着山易甩柚子水，一直到罐子中的柚子水見底了，她纔看向滿身都溼透的少年。
“冷嗎？”她抓了抓少年被她甩溼的髮梢，擰着上面的水。
這種被當作晦物來看待，只是一次還能算是開玩笑，多提幾次，也不怪山易會不高興了。要是她也會覺得膈應。
唐桃覺得，山易的脾氣，比起之前要好很多了。
她鼓勵地摸了摸少年的發頂，被他一把帶進懷中。
他抱着她細軟的腰肢，將臉埋在她的肚子上。
少年強忍着心中涌現對沈一的不悅，蹭了蹭少女的肚子，小聲道：“有些冷。”
唐桃手足無措地丟掉手中的柚枝，摸着少年柔軟的秀髮，小心彎下腰，拍拍他的後背。
“唐桃，他說我都是晦氣。”輕嗅着少女身上山茶花和柚子水混合的香氣，他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見到你的人都會喜歡你，見到我的人，從未喜歡我……”這一點，山易一早便發覺了，“是因爲我身上有晦氣嗎？”
“我把晦氣傳給你，讓你也和我一樣……”
他的擡起頭來，臉上乖戾又破碎的笑，和腦中病態又扭曲的思維，都在看到眼前少女認真的神情時，戛然而止。
少女瞅着他，俯下身來，她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將額頭抵着他的額頭，認真道：“沒事，我將我的好運傳給你。”
“山易，你長得好看又聰明，不是沒人喜歡你，你漏了我。”
“我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
山林上空的風箏，總有落下來的那天，他不斷追趕着，找到了那隻風箏……眼前，不斷試探和期望的真心再一次到來，如同風箏墜入林子的那日一樣，但更要讓他高興。
她微笑着，眼眸直勾勾望着他，忽然道：“我好想親你，可以嗎？”
只是一句話，少年便覺得喉間發緊，心臟突兀地跳動起來，他紅着耳根子，瞧見了少女背後的門框處露出一節的衣角，默不作聲地揚起嘴角，將目光轉向眼前人。
輕柔的紅脣落下，他一把扶着她的腦袋，再也忍不住採擷更多，將其捲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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