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生站在一邊很不好意思,“大哥,我們明天沒錢進貨了。”
文從勝不敢相信,“沒有了?一分錢都沒有了?”
李貴生臉都擡不起來。
文從德吊兒郎當地說道,“你纔給那麼一點,哪裏夠?再說了,生意都是有虧有賺的。”
文從勝怒目一瞪,罵他,“老文家怎麼就有你這麼個敗家玩意兒!”
當着李貴生的面被這樣數落,文從德覺得自己臉上掛不住面子,犟嘴道,“哥,當初是你叫我們賣菜去的,我本來都不想幹的,在這裏賣菜,回老家了還不被人笑死。”
文從勝脫下皮鞋就往他身上招呼,“我看你是不打不成器,你現在咋就成這個樣子了!”
李貴生拉住文從勝,“大哥,對不住,是我們兩個沒用。你莫打二哥了,我們不要錢了,這生意做起來也是要虧的,還不如去找點別的什麼事情做。”
看了一眼李貴生,文從勝長嘆一口氣,“哎,當時攤位租了一個季度,現在還剩下一個多月,不賣菜了也退不了了,我現在也拿不出多的,最後給你們五百塊錢,你們好好幹,要是有起色了那你們就繼續幹着,再沒有錢了你們是要回去還是要去做工我都不攔着,大哥也就這點能力了。”
說完他打開公文包,從裏面拿出五百塊。
文從德看到錢就想薅,文從勝拽緊,交給李貴生,“大哥知道你一個人辛苦了,這錢就當是大哥給你的,你怎麼用都行。”
文從德心裏不高興,大哥怎麼對個外人比對自己的親弟兄還好?不過大哥現在正在氣頭上,還是不要再惹他生氣了吧。
是的,在文從德心裏,嫁出去的妹妹也是外人,就更不用說妹夫這個外姓人了。
當然,文慧敏姐妹倆以後也早晚會成爲外人,以後大哥的家產都是他們家小偉的。五百塊錢算什麼,大哥那麼會賺錢,信用社那麼多錢都還了,以後還不得攢個五十萬啊。
文從勝見文從德臉上那副樣子,就知道他心裏在盤算些什麼。
這讓他惱火極了,第一次懷疑起當大哥的意義來。如果當大哥就是要成爲被吸血的那個人,那還有誰願意當大哥呢?
手裏寬鬆的時候還好,手指縫裏漏一些過去就能讓他們日子過得好一點也行,可是現在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還不知道未來的路要怎麼走才能順一點。
和劉建國“分財產”之後,文從勝手裏還剩四萬多。但是這些錢他還要拿來買封口機的材料,而且他再不想就這麼掏出去打水漂玩了。
這些天在外面跑市場才發現錢好像越來越難賺了,大單位瞧不上這小機器,小單位又覺得沒有什麼必要,他跑了無數家,今天才終於有個單位負責人說明天跟領導彙報一下,簽字了就找他定。
他本來是想着到家後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楊秋芝的,沒想到一回到家就來了個張嘴就要錢的。
將兩人打發走,文從勝已經沒有了分享喜悅的興致。
文小滿在隔壁從頭到尾聽了個全,覺得文從勝距離擺脫“冤大頭”的帽子又進了一步。這樣的磨鍊對於文從勝來說是必要的。
有很多人做事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改變固有認知更是如此。別人說出花兒來都沒有用的,得讓他親身遭受這樣做的後果,纔會徹底清醒。
如果一個人遭受了種種還是執迷不悟的話,那真就是沒得救了。尊重祝福然後遠離吧。這樣的人會把他身邊的人都拖進這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裏的。
……
第二天文從勝到底還是開張了,賣出去了一臺。
但是他高興不起來。
單幹並不容易,他得一個人負責一整條線路,從製作到銷售。跑市場的時候沒有時間製作,在家制作又沒有辦法去銷售,這樣的效率太低了。
而且他覺得這麼一臺一臺地跑市場不是個好辦法,但是能怎麼辦呢,他已經和市場脫節四年多了,在這邊也沒有什麼人脈。
還是得做大,要招人。
不過他再也不想朋友一起做事了,也不想帶上親戚,這樣就只能是從外面招人。但是招到合適的人,再把他們培養成熟手還得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還得給人開工資。
如果到時候還是賣不出去,手裏的錢根本經不起這麼造。
文從勝的髮際線眼看着就要失守。
得知了他的困境,文小滿靈光乍現,想起上一世看過的一部電影,給文從勝出了個主意。
封口機在平時的生活和工作中其實運用場景並不廣泛,好多人一輩子都不知道封口機長啥樣。
普通的單位一般用不上,頂多也就是用塑料封存一些重要的時候才能用上,手壓或者腳踏的那種就夠了,沒必要換成全自動的。
而一般人也不會買來壓塑料袋,有那功夫還不如去市場買幾卷呢。
那既然這樣,還不如找準目標客戶,比這樣一臺一臺去推銷的效率高多了。
她讓文從勝可以去服裝廠玩具廠或者袋裝零食廠這些地方多看看,這些廠子都是勞動力密集型產業,他這樣的小型自動封口機用在生產線上應該比大的更實用一些。當然,這都只是文小滿的推測,上一世也沒有接觸這一行。按道理來說應該能行。
只要拿到訂單,手裏就有訂金了,也不愁銷路。然後再根據訂單量的大小請人,每個工人不用學習如何製作一臺完整的封口機,只需要會其中一個步驟就可以了,流水線製作,高效又量大。
由文從勝自己把控最關鍵的技術就可以。這樣也不用怕製作工藝被別人偷師,還能保證生產質量。
以前劉建國帶回來的訂單也就是一臺兩臺的,量都不大,只是勝在量多,可見他也沒有找對門路。
文從勝越聽眼睛越亮,抱起文小滿在她額頭上狠狠親了一口,“你真是爸爸的小福星!”
這樣的操作在當時還是很前衛的,這時候的人們習慣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種先給錢預定,再製作再收貨的方法,雙方都是要承擔風險的。
買家這邊萬一收到的貨不行,就算訂金能退,也還是會耽誤自己的工期。賣家那邊也是一樣,如果最後達不到別人的要求,這些天白白做工不說,做出來的東西還會全砸自己手裏。
但是文從勝覺得這樣可行。他本就不是沒腦子的人,相反,在90年代初期就有本事賺到一二十萬的人不是那麼簡單的。
他只是陷入了先製作再銷售的慣性思維。文小滿的話打開了他的思路。
他有信心能簽下訂單。
於是,這天開始,文從勝改變了方向,不再往單位,開始往周邊各個工廠跑了。
文從勝沒有帶回來好消息之前,楊秋芝這邊倒是有好消息——她手裏來了一套無比好的二手房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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