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窒息

幾人進到屋裏，文小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火爐邊的林爺爺，他比上一次見他的時候瘦了很多，精神也差了不少。

看到文從勝父女倆，林爺爺挺高興的，招呼文小滿坐他旁邊去。

自打林爺爺身體不好以來，他家裏不缺來看望他的人，有自己以前的下屬，也有看在兒子面上過來的，他和林崢都疲於應對，後面就乾脆都謝絕了。

不過這父女倆卻不同。雖然文從勝是商人，但是從來沒想着走他這裏的關係，做實業的人就是要這樣踏踏實實的，所以林爺爺願意跟他講話。有時候天氣好的時候他去鳳泉古鎮透氣，文從勝也都會特意抽空接待他。

文小滿就更不一樣了，這小丫頭跟個小太陽似的，靠近她就能感覺到溫暖。別說粟嫺和阿崢了，林爺爺自己也喜歡這樣生機勃勃的小姑娘。

由於林爺爺自己心態很好，所以家裏並沒有親人久病的愁苦之氣。白粟嫺和文從勝父女倆都是能說會道的，家裏一直笑聲不斷。

父女倆被留下來吃了一頓午餐後才離開。

回家路上，文小滿的情緒一下子就泄了下來。

不知道這樣的歡樂氛圍，林崢還能感受到多久。

他們爺孫倆應該都不是很想去鵬城那邊吧，但是爲了對方，都願意去妥協。

林崢爲了讓林爺爺冬天的腿腳好受一點，陪他去那個氣候溫暖但是沒有家庭溫暖的地方；而林爺爺爲了讓林父和林崢的關係更密切一些，特意等着林崢放假一起過去，暫時離開這個最讓他安心的地方，希望等以後自己走了，林崢能得到父親更多的庇護。

期末考試的那段時間，天終於放晴了一些。

除了林崢，飯搭子們都對即將到來的寒假生活充滿期待。

考試一結束，林景之那邊就派了司機過來接他們爺倆了，連通知書都沒有拿。

搬了新家，加上文慧敏的假期極少，文小滿一家子今年也在蓉城過年。

期末考試文小滿的排名又上升了三名，陳老師對她的穩步增長表示了讚許，並期待她明年能繼續保持這個勢頭。

一次考試進步幾名，那進步到前三不就指日可待麼？

家裏現在有了電腦，文小滿和朋友們的聯繫就更方便一些了。

王依瀾語言學校畢業之後，考上了澳洲一所還算不錯的大學，和乾媽一放假就到處去耍；宋婷婷現在掌握了一些學習方法，上了初中成績也沒有落下，每天跟只快樂的小蝴蝶一樣，除了在企鵝上問小滿題目，時不時還跟她說些小八卦；黃楚嵐也會偶爾在企鵝上跟她分享一些豪門家的狗血二三事。

只有林崢的企鵝號一直是灰色的，文小滿想要關心一下他，都找不到好的時機。只在過年那天，跟他留言了一句，“新年快樂。”

今年過年楊秋芝沒有在外面端燉鍋了，桌上的菜全都是一家子一起搗鼓出來的。

楊秋芝女士在年夜飯上發話，“好多年沒有一起做年夜飯了，希望我們家能夠年年都如此團圓，一年更比一年好！”

“一年更比一年好！”

到初五的時候，文小滿纔在企鵝號上收到林崢的回覆，也是一句簡單的“新年快樂。”

文小滿既擔心林爺爺的身體，也擔心林崢在鵬城那個家裏的情況。

這麼多年沒有一起生活過的爸爸，還有一直沒有在一起相處過的後媽和妹妹，想一想都挺窒息的。

林崢確實有些窒息。

他跟爺爺到達鵬城的第一天，林景之就只在接風午宴的時候出席了一下，然後就忙去了。留下四個親屬關係上最近的陌生人，尷尬地維繫着表面的親近。

江婉儀做事很是妥帖，後面的行程安排得很周全，可就是太過於流程化了，讓林爺爺感覺不到一點真誠。

她的女兒江芮，除了在飯桌上當着林景之的面喊了一聲“爺爺”和“哥哥”之外，就沒有再跟兩人搭過腔了。

江婉儀解釋說女兒現在初三，壓力大，讓兩人見諒。

林崢是一點也不在乎，林爺爺倒是心裏不太舒服——這家裏哪裏還有阿崢的一點位置？

等林景之晚上回到家之後，林爺爺在書房狠狠地說了林景之一頓，“你知道我爲什麼答應帶阿崢過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也不需要你在我跟前盡孝，我就是想着在我走之前，你和阿崢不說多親密，至少能像普通家人那樣有交流就行，可你呢？”

林景之有些委屈，“我這不是想着這幾天把手裏的事情都處理完，好空出來幾天好好陪陪你們麼？”

林爺爺盯着他，“如果你真想好好陪陪我們，那在我們到達之前，你就應該把時間安排好了。從前就是這樣，藉口忙忙忙，把阿崢一個人留在家裏。你捫心自問一下，你真的有那麼忙？我看你就是習慣了逃避。

景之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作爲父親，你給阿崢帶來了什麼？作爲別人的丈夫，你又是怎麼甩攤子的？人活一世，不能只想着自己。總有一些責任，是需要你自己去承擔的。”

林景之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門口響起敲門聲，林崢在外面說道，“爺爺，時間不早了，我帶您去睡覺吧。”

林景之把書房門打開，看着眼前眉眼有些像自己又不太像自己的兒子，都已經快和自己一樣高了，他比芮芮只大了一歲，今年高一了吧，據說一直是省重點的第一名，確實很優秀。

可是他的成長和優秀裏，也確實沒有自己的參與。

林景之一夜輾轉無眠。

第二天，他推了一些不那麼緊急的工作，打算上午陪林老爺子去醫院檢查，下午帶林崢好好逛一逛鵬城，讓他看看被譽爲奇蹟的鵬城速度，從而能從側面對自己的工作有進一步的瞭解。

可惜事與願違，林老爺子當天的檢查情況不是很好，醫生安排住院觀察。

林景之這才急了，想方設法地想要把林老爺子送到港城去治療。

林老爺子對自己的身體很清楚，叫他別折騰了，一家子好好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

醫生也說轉院的意義不是很大，畢竟年紀大了，很多治療手段都不能用。

林景之的空閒時間這纔多了起來，每天單位醫院兩頭跑。

江婉儀則每天帶着親自煲好的湯來醫院探視，誰看了都得稱讚一句。

這樣的家庭關係好像看上去和別人一樣，甚至比有的家庭還要更和睦一些，但是林崢只覺得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