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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真亦假(四)

濃煙剛起,孟君山便一翻銅鏡,水光鋪散開來,將煙霧驅散。

他感到了陣法發動的氣息,不過稍縱即逝,這會兒他左邊是還沒反應過來的靈徽,右邊是滿面寒霜的長明,讓他頓時肩上一沉,感受到了維護仙妖兩道和平的巨大壓力。

靈徽四下環視,雖然沒開口,但是臉上寫着幾個大字:咦?怎麼回事?我在哪?

孟君山懷疑他現在內心正在按照正清的弟子規,默唸在校生出門守則之一看二穩三自省……總之不能太指望這個沒怎麼下過山的。

長明則十分直接,從兜裏掏出個黑中帶一點金的小煤球,近看是個鳥的東西,言簡意賅:“能找到人嗎。”

小黑鳥瑟瑟發抖片刻,咕地一聲,飛起來帶路。

長明於是跟在它後面,孟君山想了想,一拉靈徽,也跟着走了。靈徽疑惑道:“咱們這是去哪?”

長明:“找我的同伴。”

靈徽眨了眨眼睛,心想難道這時候不應該去找那罪魁禍首,或者找陣眼嗎?不過他明智地沒說話,而是看向孟君山。

孟君山平時不務正業,但確是仙門中陣法研究的佼佼者,不然也不會過來與靈徽一起考察昭雲的圖騰塔。此刻,他邊走邊看周圍,對靈徽說:“我們現在大概是在白陽峯內,那個陣法把我們轉移進來了。”

靈徽:“可以砸牆嗎?”

長明在前面說:“不行。”

“真的不行。”孟君山解釋道,“你看石壁上縫隙中的火光,與剛纔圖騰塔上的火,系出同源。這座山裏應該充滿了這種流火,一旦打破,說不定整個白陽峯都會炸上天。我們即使無礙,昭雲部其他山頭,乃至下面的部衆,都得遭殃。”

靈徽:“唔……這個陣法的用處就是把山裏裝滿火焰嗎?意義何在?”

孟君山想了想:“依我看來,山裏的火焰纔是真正的陣法,那個塔只是一個引子。”

“殺牧氏的族人只是個引子?”靈徽驚訝。

“是,我也很好奇這個白陽峯裏的陣法準備了多久。”孟君山對情況的瞭解並不像長明他們那樣多,但猜測已經十分接近真相,“那幾個金翅鳥的長老已經被牧若虛操縱,也就是說,不管是殺自己的族人,還是啓動白陽峯的陣法,都在他的計劃中。”

靈徽:“那我們現在,不是應該去找陣眼破陣嗎?”

“因爲我也不知道陣眼在哪裏。”孟君山無奈道,“所以還不如先去與別人會合……長明殿下的同伴,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站在昭雲部主將身邊吧。主將如果識的此陣,那就多了幾分把握。”

此刻被另一頭惦記的謝真與安子午,已經徹底迷路了。

安子午渾然不知有人正期盼着他辨識這個陣法,每走過一個路口,他都打出一道金光,在地上作出一個小小的標記。可惜他們走到現在,也沒見到一個重複過的岔路。

謝真仍然保持着不變的步伐走在前面,作出了與孟君山相似的判斷:“陣眼不好找,不如先和其他人會合再說。”

安子午眉頭緊鎖:“牧若虛到底要做什麼?”

謝真:“肯定不是好事。”

說話間,安子午懷裏的鳥動了動,張開眼睛,咳嗽起來。安子午忙低頭道:“庚辰大人?”

庚辰鳥虛弱道:“牧若虛,是牧若虛……”

“好好好,我們知道是牧若虛。”安子午伸手擼他的羽毛,“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庚辰提高聲音,“現在是關心我的時候嗎!還不趕快去阻止他,你在這悠閒地散什麼步呢?旁邊那個花妖又是誰,嗯?”

謝真:“……”

這傢伙說話果然很討人嫌,也不知道安子午是怎麼忍這麼久的。

再加上長老好像還有三個,簡直是四倍的不快樂啊。

“我們陷入陣中,正在想辦法找到牧若虛。”安子午熟練地無視了其他話,“您對這陣法有了解嗎?”

“沒有,被牧若虛控制的時候,我從未進過這裏。”庚辰用一邊翅膀捂着頭,看起來十分暈眩,“不過剛纔,我們好像落進了一個祭壇般的地方,接着我……不對,牧若虛,就從那個地方過來找你們……”

安子午立刻道:“您能爲我們帶路嗎?”

庚辰環視四周:“這是哪裏,我不認得。”

安子午一陣泄氣,但庚辰又道:“如果回到剛纔過來的路上,我就能指路了,現在你們想必是走偏了。”

“那我們回去。”謝真道,說完轉身,原路回返。

安子午也快步上前,懷裏的庚辰還在咕噥:“牧若虛一定是修煉了什麼邪法,曾經的牧氏做不到這麼輕易地操縱他人……”

安子午邊走邊問:“那他建這個陣法,還開了圖騰塔,是要做什麼?”

庚辰的鳥眼裏現出一絲恐懼之色:“我不知道。他將自己的族人全部活祭,啓動了藏在白陽峯裏的陣法,當年我們建立禁地的時候,白陽峯裏可沒有這種東西!這一定是牧若虛後來建造的,現在牧氏,就只剩下他一個了。”

“血脈純化。”謝真忽道。

安子午頓時一震。

妖族的力量多半源自血脈,修行的過程也是純化血脈的過程,像那種外貌還殘留着種族特徵的情況,就是修行纔剛剛入門的表現。論血脈純化,這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天才,就是如今深泉林庭的新王長明。

而除了正常的修煉方式,還有一些傷天害理的邪法,例如……用同族的靈與血來提煉血脈。

“難怪……”安子午喃喃道,“七年前,禁地中牧氏族人死得比往日更多,我們竟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過!”

也不怪他們沒想到,這種邪法失落已久,多年也沒見誰用過。

這到底是牧氏祕藏的手段?還是牧若虛從什麼地方弄到的?一時間他們各有心事,暫且無人說話了。

謝真兩人回到原本遇到牧若虛的地方,庚辰爲他們指路,沒過多久,周圍的紅光漸盛,顯然走對了方向。他們加快步伐,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這裏無疑是被挖空的山腹中心,巨大的廳堂四周佈滿被燒灼融化的痕跡,地面正中央擺着一座祭壇,看起來就像是直接劈了石頭造出來的,粗糙中透着一股兇厲之氣。

按理說應該是陣眼的地方,旁邊卻沒見到哪個像是牧若虛本人的身影,反倒是那個被操縱的庚午站在祭壇邊。

“另外兩個呢?”安子午脫口而出,隨即明白,“他們去阻攔其他人了?”

庚午,或者說牧若虛,轉過身來看着他們。

他似乎也領會了能動手就別說話的精神,在隨着一聲要把人耳鼓擦破的尖嘯,翻卷的灰霧從庚午全身上下溢出,在空中凝成一條有翼的巨蛇。

庚午如同被抽了線的偶人般癱倒在地,那翼蛇昂起的頭顱環視左右,毫不猶豫地向謝真的方向直撲過去。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謝真根本沒有拔劍。他神色鎮定,任由灰霧形成的巨蛇將他包圍,接着從他的七竅鑽入,消失在他的身體裏。

安子午攔都沒攔住,不由得失聲驚呼,接着凝神戒備,唯恐下一刻被操縱的花妖就拔劍砍人。

然而在他戒慎的目光裏,十幾息過去,對方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當牧若虛身化翼蛇的時候,謝真心道,終於來了!

他從長明帶來的古籍上讀到,雀蛇操縱人的心智,只與神魂有關。假如對方的神魂比他強出很多,那雀蛇反倒可能會被窺視內心。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與其制服牧若虛之後,再想方設法去逼問他裴心的下落,哪有直接看他的記憶來得更快?

頂着一個還沒化形完全的花妖軀體,這是他最大的優勢。牧若虛無論如何都不會冒着風險去操縱長明,卻有可能會對他輕敵。

牧若虛一進入那個花妖的神魂,迎面就是一道滔天的劍意。

他大驚失色,竭盡全力避讓,還是被斬下了一截尾巴。靈視之中,似有無數森然劍氣在暗中窺視,想要將它碎屍萬段。

這花妖到底是怎麼回事?三部中什麼時候出了這樣一個用劍的奇才?

意識到不妙,他立刻抽身後退,只是那陣劍意並沒有放過他,而是死死地綴在他身後。他感到從未有過的被窺視的感覺席捲魂魄,心下駭然,只是被數道劍氣釘住,完全動彈不得。

謝真暗中也提着一口氣,畢竟神魂的事情他也不太熟,如今只是硬着頭皮上。等到劍氣把那翼蛇釘住,他才稍微放下了心。

記憶如泉水般汩汩流入他的腦海,一瞬間,天地倒轉,他耳邊充滿了暴雨傾盆,敲打在木屋上的沙沙聲。

……

“阿若來的真不是時候……”

阿若翻了個身,躺在竹牀上,默默地望着黑暗中的屋頂。

又來了,他想,他們又在這麼講了。他們還不知道,他在隔壁可以聽得清楚。

從出生起,阿若就知道,他是個不太一樣的孩子。他們一族出生在禁地裏,什麼是禁地?禁地就是他們永遠出不去的一塊地方。

小時候,母親把他看得很嚴。白陽峯上本來就沒有太多族人,但他母親每天把他關在屋子裏,不許他出門一步。母親常常抱着他說:“阿若和他們不一樣。”

到底哪裏不一樣?他並不是很明白。

直到他長到十歲那年,母親突然發了瘋,差點把他掐死。族人破門而入,把他救了下來,那時候母親正在衝他喊:“廢物!殘疾!放在當年,你一出生就該被淹死了!”

阿若呆呆地看着母親被族人很熟練地帶走,捆起來,關在一處黑漆漆的山洞裏。他問族長:“爲什麼我不一樣?”

“嗯,也不是什麼壞事……”族長抱着他往家裏走,“非要說的話,就是阿若不會發瘋吧。”

發瘋,這是阿若最害怕聽到的一個詞。

瘋狂的陰影籠罩在白陽峯上每一個族人身上。從那次之後,母親很快就死了,是自殺。他過去的時候,發現山洞裏佈滿了血痕,一層又一層,不知道到底曾有多少個族人在這裏面死去。

爲什麼他們會受到這樣的詛咒呢?阿若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再長大一些,他再去問族長,族長嘆了口氣,對他說:“如果你再早些年出生,或許不用被關在禁地裏,在白陽峯上終老。你也許還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人間是什麼樣子。”

人間,對他來說好遙遠啊。

禁地中當然沒有先生,也沒有藏書。不過清醒時分的牧氏族人,將他們族中的陣法研究代代相傳,阿若平時就常常去跟着長輩學習。

從一個孱弱的孩子漸漸長大,阿若的生活就這樣平淡如水地持續下去。但是每逢下雨,他總會躺在自己的小屋裏,想着關於“人間”的故事。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有趣。他望着在黑暗中閃着微光的雨絲,那些水滴掠過禁地,朝着峯下的黑暗中墜落而去。

他也想擁有這樣的自由,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終於,在一個雨夜,他悄悄溜出了家門,來到了禁地外圍的山崖上。

這個由昭雲部設立的禁制兇險無比,凡是牧氏族人,一旦試圖突破,會直接被金光擊殺。

然而,他曾經聽教他陣法的先生私底下說:“阿若這個樣子,也許能出去也說不定。”

他別的都不行,既不強壯,也不聰明,但是他的五感非常好,這一點誰都不知道。也因爲這樣,他總是能聽到別人的竊竊私語。

就試一試,阿若想。如果出不去,死在這裏也不錯。

最後望了一眼他長大的地方,他向着山崖下面,縱身一躍。

金光瞬間大亮,阿若感覺從頭到腳都被劈成了兩半,血液不受控制地從口中狂涌而出。

意識模糊間,伴隨着萬千雨絲,他從山崖中直直墜落。

他賭對了,他沒死——雖然這麼掉下去的話,好像也馬上就要死了。

他這會已經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只感覺零碎地枝葉擦過他的身畔,讓他渾身痛上加痛。在冷雨中,他痛苦而不可抗拒地,逐漸化爲了他的原形。

變成一條小小的蛇後,那些樹枝反倒大大減緩了他的下落。到了後來,他已經是在山坡上滾動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直到眼前一空,他被拋飛出去。

一道閃電劃過,四下亮如白晝。在他一剎那,他看到一個走在林中的身影,那個人敏捷地摘下斗笠,伸手一抄,把他抄住了。

他躺在斗笠中,一塊鱗片都動不了,渾身的血已經被雨衝乾淨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很狼狽。

那個人哎呀一聲,伸手遮在他頭頂,說:“好漂亮的小蛇。”

漂亮嗎?說我嗎?他想。

他努力擡起頭,看着那個身影,宛如第一次看到這個世間。

又是一道閃電,他這次看清了,那是一個俊俏的少年,雙眸明亮,頭髮被雨打得溼透。在他肩上,露出一截揹着的長弓,閃耀着明月般皎潔的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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