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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白沙汀(五)

眼看那少年轉身要走,師姐脫口而出:“等等……”

話音出口,她又不知道怎麼往下講了。

別人先她到來,拿書付賬一氣呵成,完全沒給她插話的餘地。更何況,她也絲毫沒有在街邊攤位上與人爭東西的經歷,不禁有些尷尬地立在了那裏。

沒想到,少年旁邊那個被他叫“師兄”的人倒是停了下來,略帶疑問地看着她。

他神態溫和,看起來明顯比那少年好說話一些。師姐鬆了口氣,猶豫片刻才道:“那一冊書,不知可否割愛?價錢好說。”

對方尚未回答,同行的少年便冷漠道:“不行。”

他不由分說地把書往袖中一收,衝着書攤的方向揚了揚頭,道:“想要就再去問。”說完,就與旁邊的人一同轉身離開。

“哎你……”師妹還想說話,被師姐拽了回來:“算了。”

師妹皺眉道:“不賣就不賣,什麼叫再去問啊?不是已經賣完了嗎?”

師姐想了想,轉身回到書攤前,正看到攤主將另一本《六道溯源》從箱中取出,擺在缺了的空位上。

“……”師姐看了看攤主,又看了看那本書,“這不是最後一本嗎?”

攤主笑容可掬:“這次真是最後一本了!”

師妹:“如果我要買兩本呢?”

攤主:“這位姑娘莫開玩笑了,當真只剩下一本。”

師妹取出銀兩,道:“給我兩本,沒有就算了。”

攤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本,啪地一下和那本疊在一起,雙手奉上:“多謝惠顧!”

師姐:“……”

另一邊,那對師兄弟已重新走入了市集的人羣中。

這兩人自然就是謝真與長明,他們取道越地,一路隱匿行蹤,抵達白沙汀後,發現此處比平常還要熱鬧幾分。

謝真曾來過白沙汀,不過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他們只是沿着市集走了半條路,往來就見到了好幾個一望可知是仙門修士的行人。

“近些年,白沙汀裏有過什麼異常嗎?”他低聲問。

長明篤定地說:“沒有。”

謝真知道他離開王庭前查閱過歷年記載,因而這回答多半可靠。不過,畢竟遠在千里之外,興許這邊確實有了什麼變化也未可知。

他依照印象,在市集中的攤位前一家家看過去,終於找到了一幅綁在竹竿上的旗。

旗子顯然用了多年,邊角縫補了幾塊,破破爛爛,只有中間以銀線繡着的怪魚還算清晰。怪魚大張着嘴,口中利齒分成多股,每一股上又再有分叉。

這圖案畫得誇張,叫人忍不住好奇,這魚的嘴巴能不能關上?平時怎麼喫飯?會不會把自己的下巴戳漏?

這裏已經是市集的角落,不過這攤子也着實寒酸了些,只有一架空蕩蕩的推車,並一根挑着旗的竹竿。

謝真一拉長明的衣袖,示意他過去那邊。等他們穿過人羣,來到那掛着怪魚旗的竹竿下,卻發現攤上空無一人。

這怪魚名叫“楓齒”,因其口中利齒形似楓葉,就得了這麼一個過分直白的名字。它並非妖獸,只是尋常野獸,別處難得一見,只生活在白沙汀邊的沼澤中。

白沙沼上終年瀰漫着濃霧,在日光下呈現出似有若無的淡紫,初來乍到者難免會被嚇一跳,覺得這霧氣好像有毒,其實不然。

人在霧中起坐呼吸,均可一如平常,但倘若要御空前去,在沼澤上空飛行,就極易迷失方向,最後不得不降落在沼地當中。

關於白沙沼上迷霧的由來,有人相信是古時某個大能設下的陣法,有人則覺得只是這片怪異地域上的天然奇觀。哪怕有前車之鑑,也每每有不信邪的修士非要御空進去,最後運氣好的爬着出來,運氣不好的就出不來了。

不過,非要進去沼澤中去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白沙汀上有一種採藥人,用楓齒魚來拉特製的魚船,進出無礙。那些要進沼澤的外來者,無論是爲了採藥,救援失落在其中的親友,又或是隻受好奇驅使想去看看,多半都會僱一艘魚船代步。

謝真坐過這船,那滋味讓他非常不想回憶。

只是找到了魚船的旗子,卻沒看到人。長明望着旗上的魚,半晌忽道:“這魚有些奇怪。”

謝真:“哪方面的奇怪?”

這時旁邊推過一輛裝滿貨物的車,他擡手把長明往裏面拉了一下,免得他被行人蹭到。長明此時的幻形比他身量略低上一些,聞言稍稍擡眼看他。

全然陌生的面孔上,卻有着令他十分熟悉的神態。謝真思緒飄開了一瞬間,耳邊聽到長明道:“活在沼地中的魚,長成這個模樣,有些不尋常。”

謝真心道這魚是夠奇形怪狀的,但長明特意指出這點,必定是想到了一些別的。

長明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若有所思。這時,一人急急忙忙地從旁邊跑了回來,擠回推車後面,喘了兩口氣,道:“兩位!抱歉,今日不開張了!”

謝真與長明一齊轉頭看他,那人本來已經在收旗子了,被這四道視線一看,訕訕地停下動作,重複道:“不開張了,不好意思。”

“爲何?”謝真問道。

攤主把竹竿收到推車上,道:“沒有多餘的船了。請回吧!”

說完他就推着車走了。謝真沒有爲難,他離去後,看着他背影道:“大約不全是實話。”

長明:“跟上去看看。”

他沒細說,謝真知道他必定是使了個小術法,來追蹤那人的行跡。兩人沒跟太緊,一路在不遠處墜着,見到那人出了市集,走上大街,進了一家客棧。

謝真擡頭一看,客棧上頭掛了“綠楊”兩字,與鎮子同名。他從前來白沙汀時,到的是另外的鎮子,因而並不清楚綠楊鎮上是否還有別的客棧。

而出身本地的採藥人來到客棧,多半是去見某個僱主了。

他招呼長明,兩人進門。這家客棧不大,堂中大半的桌邊都坐滿了,人聲喧雜。見到長明與他進來,頗有幾道打量的目光投向這邊,長明腳步一頓,冷冷地回視過去。

謝真伸出手,半真半假地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

長明遂不再理會他們,轉過頭去。謝真這邊,倒是發現不遠處的櫃檯前有兩個剛纔見過的背影。

那兩個師姐妹輕聲細語,他仍然聽得很清楚。那師妹小聲道:“這種時候,話本里是不是一般都會說‘客官,只剩下一間房了’?”

掌櫃當做沒聽到,依舊笑容滿面道:“兩位姑娘,要兩間房麼?”

師姐道:“一間就好。”

師妹:“……唉。”

師姐取了鑰匙,一邊道:“你嘆什麼氣,不管怎樣我們都是住一間啊。”

師妹:“只是有點想聽這句話嘛!”

師姐敲了她一下,兩人便上樓去了,從頭到尾都沒發現後面的謝真他們。

謝真於是走上前去,還沒等說話,掌櫃就抱歉道:“客官,只剩下一間房了。”

謝真:“……”

一間就一間吧,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兩人上樓進屋,裏面收拾得尚算乾淨,長明看着那隻掛了薄薄一層帳子的木架牀,皺眉道:“不如換一處客宿。”

“湊合一下吧,看着也不算擠。”

謝真倒不是很在意,把負着的包裹解下來放在桌上,“那租魚船的人還在客棧裏麼?”

長明:“就在這層樓。南邊第二間房。”

既然知道這人在哪,就不着急了。時值正午,他們於是先下樓到前堂,叫了些茶點,坐在角落。

一眼看去,堂中坐的幾乎都是修士。有些舉止斯文,用了兩筷就不動了,也有毫不在意餐食簡陋,把一桌飯一掃而空的。店小二穿梭在這羣人中間,即使綠楊鎮上修士並不少見,也難免加倍地小心翼翼。

謝真將仍在包裹中的海山放在膝上,手一搭上去,聽到石碑問:“如何?到白沙汀了嗎?”

他在心中把綠楊鎮的情形大略講過,石碑關注的事情卻很奇怪:“楓齒魚?那是什麼東西?”

謝真:“是一種尖齒形似楓瓣的魚,只在白沙沼中有。”

他漸漸也學會了一些與石碑在心神中交流的技巧,嘗試着在腦中畫出一個楓齒魚來。才畫了一小半,石碑就叫道:“別畫了,這什麼東西啊,我看不下去了!你是真的不會畫畫吧!”

謝真:“……我是真的不會。”

“算了,我大概知道了。”石碑放過了他,“奇怪,這不像是沼地裏的魚啊。”

他說的話竟然和長明幾乎一模一樣。謝真一不留神就這麼說了,石碑登時不滿道:“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初祕境建成時,根本沒有這種魚,肯定是後來出現的。”

謝真忍不住道:“史書中沒有記載,他也沒法知道。”

石碑:“你非得處處都替他講話嗎?”

謝真心想明明是前輩你處處針對長明……我只是實事求是嘛。

石碑冷冷地說:“我聽到你這麼想了。”

謝真:“唉……”

他心裏直嘆氣,面上不免也帶出了一絲無奈。長明注意到他面色,再看看他放在劍上的手,立刻懂了。

他一伸手,捉住謝真的手腕,提起來放在桌面上。

謝真:“……”

長明又給他面前的碟子裏放了塊做成魚形的小點心。餡料是綠豆沙,不知道加了什麼東西,顏色十分鮮亮。謝真把小魚喫掉,重新放下手,就聽石碑怒道:“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嗎?!”

謝真誠懇道:“前輩請講。”

石碑:“哼……當初祕境外的水域,並非是如今這樣險惡的沼澤。要找入口,我也幫不上什麼,等你們進去再找我吧。”

說完他在謝真腦海中模擬了一個砰地關上門的響聲,不說話了。

長明見他把包裹重又收起,問:“怎樣?”

附近人多耳雜,謝真只含蓄道:“還須得我們自己來找地方。”

“意料之中。”長明略帶嘲諷地說。

謝真心道還好石碑聽不見你說這話,並決定以後還是別給石碑原話轉播長明的發言了。這除了讓他們兩個隔着自己互相針對之外,簡直不會有別的結果。

這時,長明神色微動,轉頭向樓梯看去。

謝真也將視線投向那邊,正看到方纔集市上租魚船的男人從樓上下來。他雖盡力鎮定,仍能看出有幾分膽怯,努力想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從這裏溜走。

前堂中衆人來往走動,似乎也沒人留意到他。可就在他快要邁出門口時,後領忽然好像被誰猛地一拽,狼狽地滾倒在地。

周圍人交談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只見他臉憋得通紅,雙腳蹬動,可還是彷彿被一根無形的繩索勒在腰間,就保持着栽倒在地的姿勢,緩緩地被向後拖過去。

謝真看得分明,就在他們不遠處那桌,一個修士正做出五指扣攏,憑空向後拖拽的手勢。

他很看不慣這種做派,順手將杯子往桌上一頓,杯中殘茶化爲一道極細的水線,凌空飛出,瞬息之間絞斷了那條氣繩。

魚船船主身後壓力驟消,躬身不住喘息,只是一時間還站不起來。動手那修士面色一變,不善地朝他們這邊看。

他打量謝真片刻,似乎覺得他不像什麼硬茬,語氣就很不客氣:“多管閒事。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謝真鮮少有被人這樣當面叫板的經歷,他以平和語氣說:“不知道。只是,也不必那樣戲弄人。”

“你算什……”

那修士剛說了幾個字,就被旁邊的同伴一把拉住了。與他同坐的人作武人打扮,身後負刀,顯得沉穩許多。

這帶刀修士對謝真略帶歉意地點了點頭,帶着息事寧人之意,接着起身把魚船船主扶起,半拖半挾地把他按在旁邊的座椅上。

他一手搭在對方肩膀,道:“船家不須驚慌,只是有個疑惑,望你解答。”

船主渾身發抖,看起來比剛纔還怕了:“我,我不知道……”

“你想必知道的。”帶刀修士道,“綠楊鎮上的楓齒魚船都在你家,早上還在開攤,方纔突然就說沒有船了。敢問,是哪位大主顧,把船都一口氣包了下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堂中大多不是凡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當即就有人道:“我說怎麼找不見那租船的,原來是這麼回事?”

餘人也紛紛議論,謝真皺眉,與長明對視一眼。看這些修士的架勢,竟似不約而同都急着乘船進去白沙沼中一樣。

船主磕磕巴巴道:“那位仙長已經付過錢了……”

“原來如此。”帶刀修士仍然不緊不慢道,“聽的意思,就是隻有一個人了?”

船主發覺說錯了話,一臉惶恐。剛纔那個用氣繩拽人的修士拍桌道:“豈有此理!難道松花忽律就是他一個人圈定了的不成?”

松花忽律。一聽這個名字,謝真恍然大悟。

這種稀罕的異獸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它全身帶毒,眼珠卻是極其名貴的解毒靈藥,堪稱萬金難求。這些聚集到白沙汀的修士,一定是聽說了大沼中有松花忽律現身的蹤跡,才趕來想要碰碰運氣。

現在再看帶刀修士與他同行者的一番作態,用意不言自明。他們光明正大地在衆人面前挑破有人想要獨佔所有魚船的事情,意圖引發衆怒,把那人踢出局再說。

帶刀修士道:“船家,我們也不是非要租船,只是讓我們見見這位主顧,總是可以的吧?”

船主不停搖頭,顯得無比爲難,正要開口討饒時,動作忽然停住了。一個聲音道:“想見我?”

前堂中忽然靜了下來,衆人全都回頭望去。在這短暫的靜寂中,客棧那上了年頭的木樓梯吱嘎一響,一名雲紋錦衣的年輕修士從樓上緩步而下。

面對十幾雙盯着他看的眼睛,他冰冷道:“不勞費心。喬杭就在此處,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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