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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七絕井(一)

石室之中,一時間無人開口。多數人都在打量這古怪的地方,戴晟則與城主立在石壁前,細細看着上面的痕跡。

牆壁上既無圖紋,也無字樣,只有一些凌亂的痕跡,像是被利器劃出,刻得很深。城主身披一襲錦裘,伸手小心地撫摸牆上刮痕,石室中以靈氣點起的燈火映在那價值千金的毛皮上,華貴的流光隱隱閃爍。

謝真不禁稍微走了一下神,心想倘若她的斗篷是狐狸皮,旁邊那個狐妖不知道會如何想……

雖然這念頭着實無稽,他還是不由得看了一眼那名侍女。她站在城主身後不遠處,眼睛看着的卻不是牆壁,而是靜靜地望着那些散修。

不知是否察覺到了他人的注視,侍女很快收回目光,微微低頭,作出一副恭謹沉默的姿態。謝真不動聲色地側過頭,順着她剛纔看着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了那兩個披着斗篷,站在角落裏的生人。

他掃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那兩個突然加進來的人一副神神祕祕的派頭,確實很令人警覺。

這時戴晟拍了拍手,將衆人的注意都吸引了過去。他清清嗓子,道:“如各位所見,此處便是遺蹟所在。這間屋子有七面牆,時辰一到,除卻我們進來的那處,每一面牆上都會現出門扇,各自通向背後的暗道。”

聽了這話,散修們立刻看向四周的牆壁。石壁上光禿禿一片,沒什麼縫隙,只有那些橫七豎八的劃痕,並不像是有什麼門的樣子。

只是此處乃是古國遺蹟,臨琅當年以凡人的巧技聞名,造些暗門自然也不在話下。

“暗道之中,路分兩岔。”戴晟繼續道,“岔路之後又有岔路,曲曲折折,難以數清。依照古籍之中的記載,只有一條路通向遺蹟中心,就請諸位將它找出來。”

謝真微微一挑眉,這“古籍”之說就耐人尋味了,哪裏來的古籍?

一名散修問道:“你們想必已經探過了,這些通路里可有什麼機關?”

戴晟道:“有些路一進去就知道是死路,調頭離開即可。另一些中有些小陷阱之流,也難不倒諸位,畢竟這遺蹟儘管古老,也是凡人所造。”

聽了這話,散修們紛紛點頭,神色也輕鬆了一些。可能他們自己都沒注意到,這詭異的山體縫隙,歪斜扭曲的石室,都讓他們不自覺地心神繃緊。

謝真卻不這麼想,這話聽聽就算了,能在山腹中造出這些縱橫交錯暗道的,即使是凡人,也不容小覷。

“天亮之時,這些暗門就將鎖閉,若是來日再來,其中道路排布便會截然不同。”戴晟嚴肅道,“因而,今夜無法找出通路的話,便會前功盡棄,只能明日再來。望諸位一鼓作氣,免得夜長夢多。”

聽到這裏,謝真總算明白了那些看似不大合理之處背後的緣由。

探遺蹟這種機密之事,找來這麼十好幾個各路散修來,看來戴晟與他所屬的衡文書院那一派,也是迫不得已。這暗道的設計,想要找出真正的入口,並非一兩個精銳可以勝任,必須得找來足夠人手纔行。

起先謝真有些懷疑,衡文書院召集這麼多散修,怕不是知道遺蹟裏有什麼風險,準備拿這些人來墊腳的。如今看來,似乎也不完全是因爲這樣。

戴晟取出一卷絲絹,向空中一擲,掛在他們進來那條裂隙的門邊。他指尖在空中虛劃,絲絹下面的墨點延伸出六條細線,接着停在原處,不再上升。

隨後他將一疊繡帕分發給散修們,帕子上正與絹布一樣,呈現出分毫不差的墨跡圖樣。

戴晟言簡意賅地講了講這東西的用法,它會將每一組探索者的足跡記錄其上,判斷一條路走不下去時,他們只需運使術法,便可在墨線的盡處打個結,標示出來。

謝真掂量了一下,這東西看似簡單,其中應該用了不少昂貴原料,附着的術法也十分精巧,可見衡文書院下了不少功夫。

他還留意到,這些散修要麼是獨身一人,要麼是兩三人結伴,剛好分出六組,這應該也在計劃之中。霍清源與那兩個披斗篷的人則不算在其內。

如此,萬事俱備。

在衆人的注視下,城主深吸一口氣,拿過侍女遞過來的匕首,在自己舉起的手臂上用力一劃。

這一刀沒什麼花巧,實實在在地砍了個大口子,謝真也被她這股狠勁驚了一下。鮮血飛濺,她痛得五官扭曲,把匕首往地上一拋,用手蘸着血,塗在牆壁上的刮痕中。

侍女立刻拿着藥布上來蓋住她的手臂,但短短的一瞬中,謝真仍然看到她的手上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光是看到的,就有不下四五條傷痕。

石室中寂靜了片刻,隨後驟然響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

下一刻,那六面歪斜的牆壁猶如沙土一樣風化剝落,坍塌般地現出可容一人通過的空洞。石屑簌簌灑落,洞口邊緣又如犬牙交錯,內裏更是彷彿深不見底,在燈火照亮的尺許方寸以外,只剩下無盡的幽暗。

在衆人都神色各異地盯着這些門看時,長明已經毫不猶豫地選了扇門,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其他人:“……”

這二話不說就是衝的氣勢,怎麼說,實在是有點愣頭青……

等到看到這人的同伴也沒有半點遲疑,舉步跟上時,他們甚至有些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瞻前顧後了。不用戴晟多說,他們也逐一走了進去,消失在黑暗中。

*

甫一踏上暗道,腳下那粗糙的觸感便提醒他們,這裏並非是人力修建的道路,而是山洞之中。

山壁逼仄,走起來也不算很舒服,但他們的步伐也未曾慢下來。一進門,剛走了幾步,前面就是一個轉彎。

這時身後的亮光已經極其微弱,謝真還能差不多看清,再向前估計就不行了。他正想取出一張明月燈的陣符,那邊長明已經喚出了一小團火光,飛過他自己的肩膀,懸在謝真面前。

火光橙紅,色澤十分討人喜歡,好似一隻橘子,邊緣跳躍的火焰又有些毛蓬蓬的。以前常見長明玩火的謝真不禁微笑,伸手托住火光,只覺掌心中一陣溫熱。

接着,火光忽然在他手中變幻成一朵花苞燈,模樣特別眼熟,剛還見過沒多久。

謝真:“……”

他一把抓住這團火,往長明的後背上丟了過去。還沒碰到,火光便一分兩束,左右迸散開來,重新聚合成一隻雀鳥的模樣,繞着他飛旋來去,最後停在他手上,乖乖躺下不動了。

謝真:“專心看路,別玩了!”

有些人看着一本正經,捏起小胖鳥來怎麼比誰都熟練。

“路有什麼可看的。”長明在前面說,“什麼暗門,密道,只有一個入口,每日都會改變方位……說得似模似樣的,但你能相信這樣龐大的機關真能存續六百年之久依然運轉如初?”

謝真噎了一下,旋即納悶道:“你是說,這其中有仙門手段?可我沒有看出術法的跡象啊。”

說着他就想再去摸一下巖壁,不防長明忽然側過身,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沒讓他碰上去。

接着他鬆開手道:“我看還是別碰爲好。”

謝真:“這山石有什麼兇險?”

他舉起手中裝死的小鳥燈,上去照了照,實在也看不出哪裏不對。長明轉過身繼續向前走,邊道:“若我猜得沒錯,不是兇險,而是讓人討厭。還記得剛纔那個有七面的石室麼?”

“現在想來,歪的有點不同尋常。”謝真忽然醒悟,“說是七面,其實更像是個八角的房間,被削掉了一個角吧?”

他們進來的裂隙位於一面短牆上,因而覺得房間左右不均,格外怪異。可假如排除那些歪斜的尺寸,把最長的那面牆補齊,形狀便會大致迴歸一個平常的八角。

而長明選的這條路,正是最長的牆上那扇門。

“八角缺一,是種早已失傳的佈陣法門。”長明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此處並非陣法,僅僅參照了圖案。臨琅古國的年月,有一種建造法式正是八角缺一,由來已不可考,但就如同缺角是陣法的陣眼一般,依照這法門挖出來的屋子,缺角也常常就是關鍵所在。”

謝真來不及感嘆他對陣法的精研,奇道:“你剛纔是不是說了‘挖出來’?”

“是。”長明語帶一絲笑意,“這名爲七絕井的框架,正是用於墓室之中。”

聽了這話,謝真頓時十分別扭。

“說了半天,衡文書院挖的還是別人的墓。”他蹙眉道,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平常的墓裏,怎麼會有用血脈開啓的機關?”

長明:“如果裏面藏着留給後人的遺物呢?”長明說。

“難道這處墓室的主人,是逢水城主一脈的先祖?”謝真立刻明白了,“這倒說得通。”

“不無可能。逢水城翟氏的來歷,你可有什麼印象?”長明問道。

謝真搖搖頭,旋即想起他搖頭長明也看不到,便說:“不曉得。”

長明:“難道當年那位城主,沒有與你聊起過這些往事?”

“不曾。”謝真道,“大概是我讓人生不出談興吧,不像你,才見了一面就聽了不少軼事。”

長明:“……”

謝真誠懇道:“可見雖然這張臉變的蠻橫,長明殿下的氣質還是足可信賴的。”

“不是這樣說的……”長明無奈道,果斷扯開了話頭,“這處遺蹟就在逢水城左近,不大可能是巧合。”

“接下來多半還有要用得到城主的地方。”謝真也說回正事,“你有什麼打算?真要老老實實去找那個入口?”

“找是要找。”長明道,“羅盤自從進入山中,已經不能指明方向,我們應當已經在祕境附近,或者這座山就是祕境本身了。如今又沒有其他線索,只能先看看這墓中會有什麼門道。”

“別的記載也沒有麼?”謝真奇道。

他還記得,尋找位於白沙汀的第一處祕境時,除了用於尋路的羅盤外,長明多少還是握着一些提示,雖然不見得都有用就是了。至於石碑前輩,進山之後他早就試着呼喚過,一如既往地沒得到迴應。

“依我的猜測,陵空對這處祕境似乎有些不喜。”長明沉吟片刻,答道,“與白沙汀的洞府不同,這裏或許已被棄之不用,記載全被銷燬,只是不知爲何最後又用於承接了一處封印,大約是因爲地脈的特殊吧。”

“不高興就把記錄都燒了?”謝真想了想,“好像還挺像是陵空的風格。反正愁掉毛的是後人,他又不管。”

長明沉默了片刻,道:“不會掉毛的。”

謝真差點笑出聲,連忙嚴肅了表情:“只是打個比方。”

他手裏的小火鳥也一骨碌坐起來,狂拍翅膀。謝真只好上手捋它,捋着捋着忽然想起,這鳥明明是長明搓出來的,鬧脾氣也不是它自己的事情啊……

他正要說話,長明放慢腳步,然後停下:“到岔路了。”

山洞中左右上下都十分狹窄,謝真被他擋住,啥也看不到。他這次喬裝時身形沒做什麼調整,比長明低上那麼幾寸,現在感覺就彷彿被一面牆堵住了去路。

他把長明往一邊撥了撥,從他肩膀後面探出頭看。小火鳥嗖地一下蹦了出去,在他眼前飛旋,爲他照亮前方。

與他想象的不同,岔路並非左右分開。前方的通路直直向前,而右邊的石壁上多了一處空洞,像是從主幹上分出來的支脈。

謝真一轉頭,小火鳥就飛回來,停在側方的洞口前。它散發出的溫暖火光,多少驅散了一些山道中的溼冷。

謝真:“這樣,一般人都會覺得直走是主路吧。不知其他人遇到的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岔路?”

想到這裏,他從袖中取出戴晟發給他們的絹帕。白絹之上,六條墨線均向上延伸,除他們以外,另外五條線上都已標出了兩三個岔口。

在上面看別人選的路徑,也有些意思。有人專門選一側,每逢岔口,無論兩岔還是三岔,都只選最左邊的那個。也有人全無定則,忽左忽右,不知道是隨手選的,還是自有他們的判斷法門。

就在他的注視下,有一根線的岔路盡頭被打上了一個結,表示探索之人走上了死路。

“他們走得這麼快?”謝真不禁問。

“因爲我們這條路最長。”

長明在絹帕上隨手劃了一下,代表着他們的那條墨線伸展開來,宛如含苞吐蕊,分出一截細細的旁枝。

畫完路線,長明折起絹帕放回謝真手中:“這個不用看了,他們再找也是無用,正路一定在我們這條路上。”

“還有這回事?”謝真一怔。

長明道:“戴晟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有誤。七絕井,不是窮盡所有道路就能找到正解那樣簡單。你看地上。”

他伸手捉住火鳥,把它往地上一扔。火鳥懸在半空,照亮了他們腳下的一圈土地。

山洞中無論是巖壁還是地面,全都坑窪不平,並不會有誰去留意這道路到底是什麼形狀。但當謝真低頭看去,岔路洞口門前這一小塊土地,儘管歪歪扭扭,數下來仍然正好是七面——並且就像他們進來的那個石室,有一面格外長。

謝真震驚了:“這……誰能看得出來啊!”

“倘若墓室主人真的有東西留給後人,一定會在留書中提及七絕井的規制。”長明不以爲意道,“只是,恐怕他也沒想到中間時隔如此久,想必翟氏也遺失了這些記載。”

謝真順着那八角缺一的一面看去,它對着的卻並不是那個岔路口,而是實心的巖壁。長明擡起手道:“那張地圖上隨便畫畫就得了,我們走這邊。”

說完,他手中騰起火焰,往前一推。

石壁被白得幾近無色的火焰無聲地吞噬,從中間塌陷。這樣看去,遮擋着的石壁就只有尺許長的薄薄一層,打破之後,便露出了後面掩藏着的通道。

謝真看着被暴力拆解的洞口:“我從未見過走迷宮還要拆牆的,幸好你見多識廣。”

長明含蓄一笑,並不說話。旁邊的火鳥卻特別來勁地在空中滾了一圈,嘩啦啦抖兩下翅膀,歪頭梳了梳毛,然後志得意滿地落在謝真手上,開始踱步。

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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