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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7 章 東風面(三)

長明遲疑片刻,答道:“我或許知道這個道理,但無法真正領會。”

“本來就是這樣。”

陵空擺擺手,“越過那一刻,你自然會懂,而在此之前,無論怎麼說,你都不會明白……現在說這個還有點早就是了。”

他們又走了一段,本來就不寬闊的暗河漸漸乾涸,在岩石的縫隙中分爲數道支流。長明駐足,用燈照了照,旋即從袖中取出那隻巴掌大小、內圓外方的銀色羅盤,挑開蓋子察看。

陵空道:“我就在這裏,你還看什麼羅盤?”

“記載中說,最後的地脈並非固定在一處,而是隨月相遊移。”長明按住羅盤上顫動的金針,“過了六百多年,你也未必知道它在哪裏吧。”

“遊移只是因爲它是雙生靈脈中的一條而已。”

陵空在羅盤蓋子上彈了一下,幾縷火光從中躍出,沿着石壁逡巡,“兩條靈脈彼此相接,找起來容易得很……咦?”

他詫異地看着那些火光在空中舞動,劃出細長灼亮的痕跡。長明也擡頭一望,不過陵空顯然用的是什麼祕法,他很難從那些凌亂的符文中看出什麼含義。

陵空側目端詳,隨即一揮手讓火光旋轉,重又在石壁上游動散開,默算了一會,罵道:“什麼東西,哪個混蛋動了我的地脈?”

“首先,這不能說是你老人家的地脈。”長明說,“被動過的也不是封印所在的那邊,而是雙生子中的另一條。”

陵空語氣險惡了起來:“你早就知道是吧?”

“正要爲六百年不聞世事的石碑前輩介紹。”長明不疾不徐道,“這雙生地脈,其中一條如今被鎮在毓秀山下,另外那條封印的地脈則蹤跡難尋。雖不知毓秀對慧泉的事情知道多少,但要動封印,不可能不驚動他們。”

“少給我陰陽怪氣。”陵空有些心不在焉,“毓秀啊……這就很難說了。”

長明:“看來當年王庭和他們還有些交情?”

“怎麼可能,毓秀最是一羣死腦筋老古板了,找我們茬都來不及。”

陵空面帶嫌棄道,“只是鎮魔時兩邊商討,仙門對慧泉的事情也略知一些,毓秀又是道法天地、山川的行家,要說對地脈最敏銳的,也就是他們了。”

“所以說毓秀截留雙生地脈,很可能是與慧泉相關,有意爲之?”長明皺眉。

“也不至於連地脈封印都一清二楚,否則就不止是做這些了。”

陵空思索道,“多半是探察到了不帶封印的那一條地脈,發覺它受慧泉蔭庇,於是收進了山門,既能助益修行,又能窺探慧泉的情形。至於帶着封印那條,就因此轉爲隱匿,所以才找不到。”

長明不由得問道:“既然會有這種局面,當初你爲何不將這雙生地脈約束在一處?”

“慧泉的本源即是自然。”談到這個,陵空出奇地耐心,詳細與他說來,“在地脈上修築宮室、建立封印,本與地脈自身無礙。但爲了操縱慧泉,強去扭轉地脈的天性,反而有損慧泉那枝繁葉茂的脈絡。”

長明聽得入神。陵空又道:“你已知道它們隨月相遊移,那雙生地脈相伴而生,調和而相異,離散時彼此吸引,聚後又難免相斥,因而會這樣處無定所。毓秀收攏一條地脈,想必看重的是這靈機本身,我設此封印,取得則是它這份遊離的靈性,更不可能搬一座毓秀山來鎮壓,自然還是放它自己亂跑……現在跑不見了,反正也不是我來找嘛。”

長明正若有所思,等到最後一句,頓時哭笑不得。

“縱使自覺周全,最後仍是會出些岔子。”陵空倒並不避諱談及自己的失誤,“幾處封印終究還是受了天魔的影響,以至於周遭地形、生靈皆遭扭曲。”

想到七絕井的石蜘蛛,還有白沙汀中的楓齒魚,長明微微點頭,印證了此前心中猜想。他說道:“白沙汀由湖變爲泥沼,沼中生出楓齒魚這樣怪異的魚獸,若說是封印導致,那也歷經了數百年時間。然而那些格外巨大的松花忽律,卻是近些年才新添的,果然是因爲天魔之力外溢所致麼?”

“那還用說。放任天魔不管的話,這種事情以後也少不了。”陵空想了想,忽地一笑,“要是有巨貓巨犬,說不定還挺妙的……”

長明:“……”

想象了一下那是什麼樣的情景,反正他是笑不出來。

陵空興致一起,沿着岩石邊飄蕩的火光頓時化作一隻只小獸,列成兩隊,圓頭圓腦地行進。雖都是簡筆繪出、一兩根線條勾勒的圖形,卻惟妙惟肖,分外有那靈動的神韻。

走着走着,隊中一隻小獸忽地迎風便長,變作一隻頂天立地的大貓,一口就把其餘的夥伴全都吞下肚中。它的線條赤色耀眼,帶着嘴角一抹血痕,肚子裏幾團火苗,繼續在那石壁上懶洋洋地飄動。

陵空輕搖手指,像是擺弄傀儡戲一般,讓那火光畫出的大貓左搖右擺。長明看了這一場小小的影戲,對這位鳳凰惡劣古怪的趣味又多了一層認識。

耳邊卻聽陵空道:“那三處地脈祕境,建造早在霜天之亂之前,最初本是用來加深對慧泉的掌控。王庭先祖與三部的玉印之約歷經多年,縱使安穩,卻也已陳舊,比起守萬事不易之法,我更相信居安時應思變……後來,正是靠着地脈祕境,我才得以逆置慧泉。但這並非因爲我做得對,恰恰相反,或許正因爲我錯了。”

長明面露不解,被他這番話繞住了。陵空微微一笑:“今之視昔,亦是如此。慧泉,地脈祕境,乃至王庭聖物,三部的盟約,究竟如何處置,終究是你來決定。不是王庭約束你,而是你自己知道,應將王庭引向何方。”

長明默然片刻,看了看手上的鎖鏈:“雖然我也曾因爲地脈封印一事,以爲得不到先祖的承認……但我在意的並非這件事本身。”

“我當初是設下限制,不過倒也不是承不承認的問題。”陵空無所謂道,“我總要確保那個對慧泉動手的繼任者,自己的能耐夠硬吧?要是連這個都沒法擺平,怎麼應對隨之而來的麻煩?”

“……那我之前的幾代先王,又是如何?”

長明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句,“只是因爲修爲不足,就不被承認是真正的祈氏嗎?”

陵空笑吟吟道:“那又關我什麼事?”

大貓的圖形在他作勢一捏下,砰地炸成灰燼。他語調中帶着理所當然的冷酷:“一味追隨效仿,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世事多是如此,恰如命數,你虔心求懇,它只不屑一顧;你拋下那些向前走,它才與你並駕齊驅。鳳凰的火焰,只爲自證其道者點燃。”

四散的火光閃動,拼出一隻小鳥來。陵空探手一抓,線條勾勒的圖案如同從畫中拔起,每根羽毛都纖毫畢現。

他上下拋動這小鳥,略微收起笑容,正色道:“不需什麼先祖,你早已經承認了自己。就算不是鳳凰,你也是長明,不是麼?”

長明神色複雜地看着這位從古老歲月中走出的鳳凰先王,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什麼。

下一刻,只見陵空捧着火焰小鳥,怪腔怪調地學起了他在白沙汀祕境的對峙中說過的話:“而且你自信起來也是很瀟灑的嘛,‘畢竟如今的深泉林庭之王,是我——’”

長明:“…………………………………………”

陵空見他拳頭都捏緊了,半天才鬆開,還挺奇怪他怎麼這次挺能忍。卻聽對方沉默片刻,冷不丁地問道:“當初爲你提燈的,就是星儀嗎?”

陵空:“……”

“當年你們之間有什麼故事,我倒是無意窺探。”長明涼涼道,“但身爲星儀的至交好友,你可否爲正被他禍害的我們指點一下迷津,說說看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陵空就當作沒聽到他前面的疑問,若無其事地說:“他最終肯定是想要掌控天魔,至於如今他在做什麼,我哪知道?”

“不如咱們給他一封書信問問?”長明嘲道。

“你最好別叫他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情形。”陵空鬆手放開火焰小鳥,讓它自由自在地飛舞起來,“此前他行事謹慎,只在王庭與三部的周圍試探,多半就是提防我留下了什麼後手。”

長明疑惑:“你留了什麼後手?”

陵空:“沒有啊,所以說不能讓他知道。”

長明:“……”

看着長明一瞬間懷疑人生的神情,陵空這才哈哈一笑:“逗你的,至少有一件你早就知道了——天魔如今受盈昃影響已然微弱,無礙大局。即使盈期再至,它也不會如當年一般壯大,現在想要爲天魔補足靈氣,就得去尋找靈脈。慧泉自然是最好的,只是難啃,退而求其次,零散的地脈也成。”

長明皺眉道:“可是天魔本身依然被鎮壓在淵山,星儀要怎樣將靈氣送進去?”

“他一定有辦法隔着淵山的天魔鎮印,引動天魔之力,但我不知他是怎樣做的。”

陵空也難得流露出一絲無奈,“我們與天魔不應相見,否則我倒是想親眼看看。至於如今,先將慧泉的最後一處地脈封印收歸掌控,從星儀手裏救小蟬花的時候纔不至於被掣肘……啊,到了。”

一走一飄的兩人同時停步。羅盤金針凝定不動,即使不靠它指引方向,長明也能清楚地察覺,他們尋找的目標就在不遠處。

“這是……熔泉?”

他一手按在石壁上,閉目感知,片刻後奇道:“要在熔泉中建起封印,很是不容易吧?”

“否則又怎顯出本事?”陵空傲然道,“這雙生地脈的另一條乃是冰泉,容易倒是容易了,可我又不稀罕。”

長明直接無視了他這段評價,沉吟道:“這麼說來,毓秀山中有條做入門考驗的登雲路,一年四時都冰封着,大概就是因爲鎮壓了這冰泉地脈吧。”

“也許,反正在我那時,沒聽過這東西。”陵空道,“不過毓秀愛折騰人也是老傳統了,羽清就經常撿他們的漏,好苗子也不少。”

“羽清?”長明疑惑道。

“哦……就是正清和羽虛的前身,那時他們還是一家。”陵空語帶懷念,雖然聽起來更像是幸災樂禍,“比霜天之亂更早的事情了,估計後面他們引以爲恥,也不怎麼提,畢竟分家的時候不太體面。”

長明恍然:“羽虛門雖是六派之一,可近年早就銷聲匿跡,比王庭還要衰落了。”

“最後那句可以不用說。”陵空瞥他一眼,“哼,最後果然還是正清佔了上風,當年他們就對羽虛多加打壓,鬧了不少事端。對仙門不多留個心不行,正清、毓秀皆不是易與之輩……如今你動這處地脈,毓秀山必然有所感應,你可想過怎麼應付?”

長明並沒急着回答,在幽微燈火下思索片刻,合上羅盤,才從容道:“你不妨猜猜,此次仙門衆議,宴開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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