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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8 章 行道遲(一)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

陵空事不關己地嘲笑道,“要是那個地方你沒去過,最好不要飛着去……是吧。”

“前輩說得對。”謝真誠懇道。

雨落紛紛,蔓草叢生的古道上走過兩個身影,其中一人肩上還坐着只大白鳥。

雖是初夏時節,四下裏卻彷彿分外蕭索,荒野上的綠意也不顯生機。這頹敗的畫卷裏,眼下突然多了一對訪客,與周遭終年不變的景象殊不相稱。

謝真打了一把紙傘,沒有用靈氣驅開雨水。或許也是因爲天魔之力的影響,以往他敏銳的感知多與爭鬥相關,如今則更能察覺到天地萬物間一些幽微之處。

正如此刻,越是靠近那座荒蕪之城,他越能感到那股籠罩在這片故地上的凝滯。

靜謐猶如無形的東道主的注視,排斥着久未造訪的來客。無需交談,謝真和長明都不約而同地收斂靈氣,把自己當作是尋常遊人,不去貿然打破這死寂。

霜天之亂平息後,一度繁華的臨琅就此煙消雲散。初讀這段往事,只會看到這個名號從此被抹除,僅此而已。

但一個古國的消亡並不是那麼幹脆利落的事。若是細尋記載,不難找到此後的記述:魔潮從國都瓊城興起,向四下散佈,因而瓊城受創最深,加之有鎮魔血祭的影響,使得此處在當時哪怕對修行者而言也屬絕地。

魔潮的軍勢散入四野後轉爲稀疏,給了別處凡人逃命的時機。一部分臨琅人託庇於鄰國,不過可以想見,他們的境況也十分艱難;另有一些人在邊軍引領下跋山涉水,去了人煙較少的燕鄉。

至於臨琅原本的土地,起初衆人都畏懼於魔潮殘留的災害,但星移斗轉,魔潮的影響日益消退,鄰近諸國便漸漸有人移居到此。

先是邊境的一些田地,住上一陣感覺無礙,就向內探求更多。空蕩蕩的四境慢慢被人煙覆蓋,重新喚回了那些土地上的生機。

爲此,四鄰之間也曾有過大大小小的衝突。在爭執與妥協中,古臨琅的土地一點一點被蠶食,時至今日,就只剩下瓊城周圍的荒野還無人接近了。

也因爲如此,長明他們從天上趕路前來時,與其擦肩而過,差點飛錯了地方。

“就好像籠罩在什麼陣法裏。”

謝真仔細感受着瀰漫在四周的異樣氣氛,“天魔的殘餘,時隔六百年也這樣顯著,真是非同凡響。”

“畢竟瓊城是魔潮爆發的源頭。”長明道,“你可曾感覺到什麼影響?”

“我沒事,不如說因爲有天魔的印記,在這片地界,我的知覺反而更加敏銳了。”謝真搖頭,“我正想問你,陵空前輩雖說無妨,但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不會。”長明解釋道,“比起淵山,這裏不過是氣息的殘留,並不礙事。”

謝真稍稍放了點心。來之前,他曾經懷疑會不會在這裏碰到星儀,他的那些金砂化身神出鬼沒,實在叫人覺得陰魂不散。但當他來到瓊城附近,浸入那殘餘的異樣氣息中後,卻篤定地覺察到,這裏絕無第二個帶有天魔印記的人。

這大概就是印記之間的相互感應。他可以確信,下一次星儀再出現在他左近時,他會清楚地感應到對方的來臨。

他忽覺肩上一輕,是陵空飛到了半空。玉偶吞了歸虛池的核心後就膨脹起來,原本小巧玲瓏的身形,現在與蒼鷹相差彷彿,小鳥的輪廓卻沒怎麼變,以至於看起來有些憨。

“前輩,怎麼了?”謝真擡頭。

“這雨太討厭。”陵空答非所問道。他向前飛去,身形轉瞬消失,而城牆的輪廓此時也從雨幕中浮現而出。

只有親臨近前,才能明白這是一座什麼樣的城池。

在這片河原腹地上,用以建造牆磚的山石在開採後往往帶着醒目的紅褐,迎着日光,這些城牆常呈現出一種近似生銅的顏色。面前這座古城則不然,或許也有陰雲蓋頂的緣故,雨水洗去了塵灰,只留下幽暗的光澤。

歲月尚不足以完全摧毀高聳的城牆,那些磨損與風蝕的痕跡,反倒襯托出它的堅固。

世上城池有許多,更宏偉有之,更險峻有之,在走南闖北的旅者眼裏,這座城的規模大約只算尋常。但它以無邊的寂靜震懾着這片曠野,風雨飄打其上,就像漣漪落入它的陰影。

這是一座荒城,塵封舊事爲它留下的唯有死亡。

原本是城門的地方空蕩蕩地敞開着,他們穿過城牆,迎面而來的景象就讓人驚訝。

街上的房屋雖然已經荒廢,卻不像是被遺棄了數百年之久。屋院和民居都能看出原先的模樣,矗立的牆壁偶有破損,而流雲般曲捲的屋檐仍舊帶着清楚的輪廓。

只是這一切都籠罩在死寂中。雨水浸入屋瓦和殘破的石路,又給這番景象增添了許多淒涼。

“都看不到什麼綠色。”長明打量着四周。

空曠的街路上有一些野草蔓延,但那點綠意實在太少,石板上都沒什麼青苔,廢屋上也見不到太多藤蔓。樹木倒還是長在原處,只是也有氣無力。

“剛纔在城外也是,看不到什麼生機。”謝真說道,“不過,那種感覺與其說是邪惡,不如說是凝滯,彷彿這裏什麼都變得很慢。”

他們還是在和平常一樣行動,這個所謂的慢,不過是一種對靈氣的感覺。長明領會了他的意思:“就像是慧泉的反面。”

“慧泉?”

謝真一時間還沒有明白,旋即發覺他這麼說還真是貼切。慧泉深藏於王庭之下,他們往常接觸到的只是慧泉散逸出來的靈氣而已,但那也足以讓他感受到那種活潑生機。

“是那麼個意思。”他思索道,“這裏確實靈氣稀薄,幾乎感覺不到,不過只是缺靈氣,會變成這樣麼?我們也曾經去過一些靈氣稀少的地方,都不像是這樣的情形。”

“不只是缺少。”

長明一彈手指,讓一小縷火焰飛了出去,只見它在雨中閃爍,噝地一下消散無蹤。

這樣以靈氣束成的火焰,就算不去刻意維持,脫手後也該燃燒一陣,此刻卻瞬時就湮滅了。

謝真想了想,先沒有拔劍,自己凝聚靈氣一試,果然也差不多。長明說道:“尋常情形下,無論靈氣多少,都只是有無的差別。這裏則不然,就像是倒欠靈氣。”

這個比方一針見血,謝真明白過來,天魔在此地爆發時,估計是把四周的靈氣給吸了個乾淨。

在這詭異的情形下,依靠靈氣施展的術法必定大打折扣,也難怪當時仙門修士措手不及。

而世間靈氣總歸逐漸趨於均勻,天魔被鎮壓後,被波及的臨琅全境也從四周到中央,逐漸重獲靈氣,就像乾涸的湖泊涌入水流。恐怕,這也是霜天之亂後漫長昃期的原因之一。

時至今日,只有天魔源頭的瓊城還在“倒欠”靈氣。眼前這凋零得極爲緩慢的城池,正似處於漩渦中央的平靜。

“淵山封印中也差不多。”謝真說道,“只不過那裏是靈氣混亂,術法在其中不易奏效。以後要對付星儀,難免要考慮這個。”

“我劍用得不怎麼樣,不過鳳凰麼,空手打架也還可以的。”長明客氣道。

謝真:“哪有你這麼謙虛的!”

兩人走在雨中的荒巷裏,謝真觀察四周,記憶裏散碎的影像逐漸拼合。

他比長明還多了一些目睹瓊城的經歷,雖然那時翟歆的心境已經相當狂亂,畢竟還是留下了不少畫面。臨琅人常在屋檐下掛的琉璃鈴,這會當然早就不見蹤影,但屋宇房舍裏仍能看到一些用琉璃裝飾的痕跡殘留,讓他更加真切地感覺到,他們正穿過六百年前那座繁華的城池。

繞過一座傾塌的小橋遺蹟,面前豁然開朗,他們來到了一條明顯不同於別處的寬闊長街。這裏的建築也受損的更多,到處都是廢墟,顯然是戰亂當時遭了殃。

年少時的翟歆打馬走過的是這一條街。六百年後,在故國的夢境中,他騎着白馬向星儀最後赴約時,經過的也是這一條街。

在旁人的記憶裏,謝真曾數次站在這條街上,直到如今他才親身來到此地。

比起昔日照耀着紛紛桂花的燦爛秋陽,或是潑灑在兩名對決的劍修之間的狂風雷電,眼前的綿綿細雨未免顯得太過平常,太過無趣。但無論如何,這也是真正灑在這片廢墟上的雨。

長明忽道:“瞧那個樓,千愁燈裏臨琅的將軍,就是在那裏遇見了星儀吧?”

順着他指着的地方看去,謝真只看到了一片垮塌的遺蹟,不禁一頭霧水。但這麼一提醒,他也從殘留的部分看出了些許特徵,再聯繫周圍同樣七零八落的房子,確實應該是這裏沒錯。

“你這眼神也太好了……”他十分服氣,“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那個時候城池的修建,比當今更講究方位,王庭中許多樓閣依舊沿用了這類傳統。”長明認真解釋道,“在千愁燈的幻境裏,能看出酒樓是在這條街上的絕佳位置,如今我不用辨別它的模樣,只要根據方位推斷,再看看這猜測是否有佐證便行了。”

謝真笑道:“你何時對建造也有了這麼多心得?以前都沒聽你講過。”

長明:“這不是要修琴臺麼,總得學習一下。”

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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